过不久即将卸任传位的西逻大祭司曳鹟,七天前收到一封密信。这密信由信鸟夹带,停在曳鹟内室门外的花圃之上。密信字迹工整,一看便是大家之作,信中说,曾孙曳鸽已被绑走,曳鹟若想他平安归来,下弦月之日,交出庞辟氏妖怪志录。
自儿子曳鸢离世之后,曳鹟一直加派人手,务求保得家中安宁。今早曳鹟还与曳鸽一同在园中嬉戏,怎么能说绑走就绑走了?因此,曳鹟对这来路不明的密信颇为怀疑,立刻派人去请小主人,偏又没有找来。而府中各处十分太平,实在不像有人闯入,曳鸽房中更无斗打痕迹。不过,若是信中所言为真,眼看孙儿曳鸷即将继位,怎偏偏他的儿子又遭遇了不测?
而那妖怪志录是何等隐秘之物,整个西逻也就只有西逻王与大祭司知晓内情。这离奇之物,非但记录了依归西逻境内的大小妖怪以及他们与庞辟氏族的渊源,更能号令妖界,让群妖为录主所用。
发生这等大事,曳鹟只将祭司邸中自己的心腹副手涟波喊了来。涟波此时,正在不远的枭晗书苑中整理曳鹟每日读书用品,同时还不忘了嘱咐手下,盯着膳房别出差错。
正忙着,曳鹟派人来喊他了,涟波扫视一圈,心下觉得一切妥当,便放心去了。
到了曳鹟那儿,连过五重门,直接就被请到了内室。五重门大门外又派了好些个人严守,像是要谈什么甚为机密之事。待涟波面见曳鹟,只见白发苍苍的大祭司面色凝重,旋即知道,果真应了他的猜想,出大事儿了。
曳鹟见涟波来了,这玉面书生眼神明亮,福至心灵,曳鹟一见他,顿时心安不少。但曳鹟并不向他提那庞辟妖怪录的事情,只说小孙儿曳鸽被贼人所绑,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但是此事蹊跷,尚待查验。
涟波何人?涟氏,西逻百晓生也,世代晓览天下群书,更能驯化野鸟,让它为己所用。涟波,又任副祭祀这一要职,在西逻自然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寻常人听了都知道贼人定有所图谋,涟波岂会不知。但见曳鹟不提,他也不绕弯子,直言问道,“大祭司,贼人可有说所图为何?”
曳鹟想了一想,方才缓缓说,“贼人所图,乃我大祭司的宝鼎与法杖。”
却说那大祭司的宝鼎和法杖,寻常人要也无用。曳氏之所有能晋身成为西逻大祭司,因曳氏之血,可以平息怨灵,安宁妖魔。要论与妖魔厮打未必可取,但是平定人妖之间的纠葛,曳氏出手,还是十拿九稳,绰绰有余的。除了西逻王,就是大祭司曳氏,在西逻地位最高,人心所向。
涟波一听,贼人所图的是宝鼎与法杖,他点点头,不置可否。心下就想,要为的是这个,大祭司方才怎不与我直说?可见贼人所图,定不简单。曳鹟既然瞒我,必定是这事情我知了也无益,我又何须多问。于是,也不戳破,悉听尊便。
涟波得令,唤来几只通身杂毛辨不清颜色的猫鹰,派了自己手下几路暗卫,四处去探寻曳鸽的踪迹,并严令不得声张。暗卫跟着涟波驯养的灵兽,猫头鹰身,目光如炬,嗅觉奇佳,可是里里外外查了又查,如石沉大海,毫无消息。
过了七天,曳鹟急了,天不亮进西逻王宫。西逻王此时正在御花园中喂鱼喝早茶,闲情雅致,怡然自得。有侍卫通传,大祭司急事求见。西逻王不舍,也只得赶回大殿,正了衣冠,端肃而坐。曳鹟进见,将曳鸽被绑,贼人勒索妖怪志录的经过讲了一遍。
“能从大祭司邸将曳鸽绑走?竟连猫鹰都寻不到?”西逻王听罢,两条剑眉,紧紧拧巴,心中疑窦丛生。
但见曳鹟,已面如纸灰,却还是沉着说道,“王上,老臣以为,这贼人既然意指庞辟妖怪志录,而知道这神物的人,本就不多,只王上与老臣二人,还有身旁近切之人。应当从此处着手,便能寻个大概。”
“不错不错,否则那贼人不能轻易从大祭司邸带走曳鸽,更不能那么快就把曳鸽转移出王城。”西逻王附言说。
“王上,老臣年事已高,行将就木。此事,关乎庞辟王族根本,老臣不敢妄言。此事,老臣听王上的。”曳鹟行施一礼,郑重说道。
“曳翁,就依那贼人所言,将妖怪志录给他们便是了。”西逻王出人意料,毫不犹豫地说。
曳鹟一惊,连忙喝道,“王上,这怎么可以。妖怪志录乃是庞辟氏代代相传的至宝,西逻靠着它,方能长治久安。”
“大祭司,”西逻王昂首挺胸,底气十足地说,“西逻安泰,乃是曳翁你与本王,还有一众大臣百姓所保,并非靠那本旧书。”
“王上所言确确实实,但若是就这么轻易交出志录,老臣不甘心。何不从妖怪志录中任用几位,派他们去寻曳鸽,神不知鬼不觉。”
“此事关系大祭司血脉,本王容不得有半点差池。的确,没有妖怪志录,本王不能号令那些妖怪,但是本王以为,降妖从来靠的不是那些身外之物。”
曳鹟听罢,向着西逻王深施一礼。
这边正行着礼,曳鹟还没抬头,又有人来报,“王上,急报。”
曳鹟礼毕,适才一看,跟在贴身侍卫身后的,是金揠护卫副将,霹雳林啸。
“林副将,何事慌张?你不是该陪在寥太子身边的么?”西逻王问。
“回禀王上,大事不好,寥太子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