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璃琰云宫之行,一路上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待到帝都,整个皇城祥云笼昼,街市荣昌,人烟鼎盛。云宫一派金碧辉煌之色,十分繁华雄健,正所谓“天子以四海为家,非令壮丽无以威重”。
斜阳淡淡,流水潺潺,云帝设宴于云霄楼。待总管公公亲自将卓璃琰带到,顷刻之间,酒席一一呈上。又令乐师奏乐,水气飘渺,曲声悠扬,堪比仙境。
“御风公久违了,别来无恙。”云帝嘴角上扬,但眼中毫无笑意。
卓璃琰俯首施礼,以示尊崇。君臣二人推杯把盏,好似久别重逢的忘年之交,不过似乎一直顾左右而言他。直到宫娥提灯,夜幕之下,云帝方才慰问说道,“御风公,令爱可好?”
“都好,都好。”
云帝眉毛一挑,却不治他欺君之罪,笑笑说道,“嗯,好,好。如此甚好。今日为御风公迎驾摆席,待到三日后皇后寿诞,你我君臣二人,再殿上好好叙叙。”说罢,就要摆驾回寝殿了。
卓璃琰起身相送,俯首告别。直到云帝人走楼空,他方才抬起头,由两个陪侍公公领路去歇息。待到殿中卧倒在榻上,门外守卫的黑团团的影子就在眼前。卓璃琰暗忖,自今日起,恐怕这云宫,是有来无回了。
云帝并不去皇后昭凤宫,而是去了舜华娘娘揽曦宫。舜华娘娘一见云帝,喜出望外,将提前备好的羹汤命人端了出来。屏退众人,只顾着给云帝盛汤捶背,其他一概不多问。
云帝身心舒畅,笑盈盈问道,“舜华今日做的什么汤?甜而不腻,清爽鲜香,适口得很。”
“回圣上,是可可果。”舜华娘娘喜悦第说。
“哦?什么可可果?”云帝颇为好奇。
舜华娘娘眉开眼笑道,“圣上,臣妾前几日去膳房,听说南岭王进献了不少南岭特产。其中有一种棕榈树的果实,叶柄粗壮,果子像一个球,剖开了里面有胚和汁液,十分可口。于是,臣妾就叫它可可果。今天让婢女特地挑了只老母鸡,用这汁液给陛下炖了汤。臣妾先喝过,味道还算可以,才斗胆让皇上尝尝新。”
云帝听了,感慨说道,“你一个正宫娘娘,还老去膳房……好啊,这个汤,孤记在心里了。”
“圣上喜欢便是最好,臣妾时做时新,只求圣上能爱惜龙体,好好吃饭。”
“啊呀,啧啧,”云帝一边轻抚舜华娘娘的手,爱惜说道,“舜华啊,就属你最贴心了。你可知道今日孤见了谁?”
“那自然是知道的。御风公这样的人物一来云宫,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那你不问问是什么事?”
“臣妾不想知道,不怕圣上怪罪,臣妾讨厌大臣。越是重要的大臣,臣妾越是讨厌。”舜华低着头,婉言说道。
云帝扬头不解地问,“嗯?这是为何呀?”
“最初时,都是为圣上立下犬马功劳,方才位极权臣。往后一个个功高盖主还不知收敛,顺着他们也不是,逆着他们也不是。活活将我的心上人,累成茶饭不思夜难安寝,臣妾能喜欢他们么?”
“你啊你,要么不张嘴,一张嘴这嘴厉害着呢。那要不你给孤说说,关于御风氏族,孤该将他们如何是好?”
“圣上折煞臣妾了,臣妾哪里懂这些。”
“外面流言都传遍了,嫁给磐礴城主的卓璃耳,竟然才是这一代真正的御风者。若是磐礴城联合御风氏族要反,孤有没有招架之力还是个未知之数啊。你就畅所欲言吧,孤喜欢听你说话。”
舜华娘娘于是说,“圣上如此英明,磐礴城主几代忠心耿耿,御风氏族也是誓死效忠,更何况卓璃氏族身负血咒,只为天下正主效力,否则世代女子为娼,男子为仆,尘埃不济。卓璃氏怎会冒此风险,舍下当今天下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崇高地位。”
“孤担心的,不是卓璃氏,而是伯氏。伯氏一直戍守南岭,掣肘南岭王。南岭王岩崷氏五代图谋不轨,伯氏一族策反清剿有功,本该封为南岭王。无奈当时蔚南氏躲在岩崷氏背后,其势力错综复杂,盘根错节,先帝只好将蔚南氏推而为王,才平定一方。”
“臣妾认为,先帝当时若是执意清剿南岭所有营私乱党,牵连甚广不说,一时间群蛇无主,必定祸乱四方。倒不如将躲在岩崷一族背后最厉害的蔚南氏推出来,蔚南名正言顺封王得地,自会打点好一切。如此先帝不费一兵一卒就平息了动乱,还趁势将卓璃氏族安插在南岭,想要结党营私总是不如身在帝都来得便捷。这么多年来,自蔚南氏封王,南岭百姓安居乐业。毕竟,岩崷的下场就在那,没有人会和蔚南氏合谋造反。”
“你所言句句在理啊。孤现在是措手不及,左右为难。若是放任卓璃耳的身份不管,夜长梦多。人啊,是经不住诱惑的,这样强大的力量就在身侧,谁能永远不动心?男人和女人不一样,卓璃耳,一个女人,总是听从丈夫的。”
“圣上可召见那位城主夫人来宫中?”
“召了,推脱了。有传闻说,卓璃耳离家出走,去向不明。孤已派了人,四处搜寻,不过还没有传来确切可靠的消息。”
“圣上在舜华心里,是这世上最强的王,永远的王……那些人,圣上只消动一动毫毛,立刻就能让他们灰飞烟灭了。”
温声软语,让云帝听得快意称心,笑笑说道,“舜华啊舜华,你啊你,最狠的话,总是出自温柔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