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紫的父亲与爷爷从香港回到小村后,父子俩一直相依为命,爷爷既当爹又当妈的一手把父亲拉扯长大。梅紫的父亲后来经人介绍娶了梅紫的母亲,梅紫的母亲婚后接连生下了六个孩子,村里的人都说梅紫的母亲好生养、旺夫益子,嫁过来没几年夫家就人丁兴旺。人丁兴旺原本是好事,但在梅紫家里却变成了沉重的负担。
那时的村子还很贫穷,并非梅紫一家如此,每家每户的日子都过得极为艰难。尽管人们都很勤劳的耕田种地,但田地里的收成却并不多。因为村子座落在半山腰,山坡地多水田少,每家每户只有很少的那一点点水田,每年水田里稻谷的收成是不足以满足全家一年的口粮的。村民只能在山坡地轮换着种些玉米、黄豆、花生和红薯之类的农作物,以此补充全年稻谷收成少所带来的口粮不足的问题。除了那一亩三分地的收成,剩下能赚钱的门路也不多,村民们也只是养几只鸡鸭,养头猪卖了可以赚点钱。又或者,农闲时上大金山上砍几担柴,挑到山下的县城去卖了换点日用品回来。有些懂草药的人家,也会上大金山上寻些草药,回家晒干了拿到县里的草药铺上卖了换些钱。还有,就是像梅紫的父亲那样,打打散工赚点小钱。除此之外也就没有什么其它的收入了。因为赚钱的门路少,所以,村民们过得都是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家家户户大致都差不多的样子。
梅紫家也不例外。家里吃的、穿的、用的都不太好,经济并不宽裕。爷爷在家干农活,伺候着家里的一亩三分地,还要照顾孙儿,除了田地里的收成,没有其它收入。梅紫的母亲也没工作,全家依靠梅紫的父亲到县里打点零工赚钱。打零工不仅钱少,而且收入也不稳定,时有时无。梅紫一家九口人,上有老下有小,这一大家子人,吃喝都是问题,更何况还有几个小孩子正在读书。家里除了固定的生活必需品开支和读书的费用外,其它一切要用钱的地方都只能将就,能省则省。日子过得艰难,家里经常都是缺吃少穿家无余钱的状态,一家人生活的比较拮据。
梅紫有两个姐姐,大姐出生时,家里种的一株桃树花开正盛,粉红色的桃花漂亮极了,爷爷觉得桃花开得甚是喜庆,就给大姐起名叫桃红。二姐的名字也与花有关,叫菊香。因为梅紫的二姐出生时,正是菊花盛开的季节,爷爷种下的一盆黄菊花正好含苞待放,菊香的名字由此而来。梅紫三姐妹的名字都是爷爷起的,都与花有关,这与梅紫爷爷喜欢养花有关。虽然日子过得清苦,但梅紫爷爷却生性乐观,平日里喜欢种些花草怡情养性。梅紫爷爷种的月季、茉莉、菊花等各种花草,长势很好。爷爷只要有点闲工夫,就会摆弄他种的那些花花草草,乐在其中。
梅紫的两个哥哥,大哥叫成林,二哥叫成海,还有一个小弟弟叫成文。三兄弟是依着黄家族谱成字辈起的名字。爷爷说男孙是家族香火的传承,名字必须按族谱要求起名,半点都不能含糊。女娃子起名字就随意多了,叫起来好听顺口就行了。农村自古以来都是重男轻女的,梅紫的父亲也一样,但爷爷并不这样。梅紫的哥哥弟弟们在家里极少干家务活,做饭、种地、洗碗、扫地、洗衣服这些活都是爷爷和梅紫、还有两个姐姐干的。梅紫的父亲总是说男人以后是要干大事的,男孩子现在只要好好读书就行了,别把时间浪费在家务活这些小事里。梅紫总觉得父亲太偏心,太重男轻女了,心有不甘。
有一次,父亲让梅紫去地里浇菜。梅紫见两个哥哥在家也没事干,但父亲没让他们去,而是吩咐自己,便不情愿地说:“爸,你怎么不让哥去呢?哥在家不也没事干吗?”
梅紫的父亲不耐烦地说:“让你去就去,说那么多干啥!你一个作妹妹的管哥干啥,你哥的任务是好好学习,以后家里光宗耀祖就靠他们了。家里的活,你多帮忙干些,等你以后嫁人了,也指望不上了。”
梅紫听了心里更不高兴了,但也不敢反驳,转身去拿水桶,一边走一边背着父亲暗地里说:“就知道当他儿子是宝,重男轻女,太过分了!哥能光宗耀祖,我就不能吗?”
梅紫的爷爷见梅紫一脸的不高兴,接过水桶,拉着梅紫的手说:“我的乖梅紫,爷爷和你一起去浇菜。你爸偏心,咱不跟他计较。爷爷不偏心,爷爷喜欢梅紫,我的孙女那么聪明,长大了肯定比你哥更有出息!光宗耀祖,咱家的梅紫也能做到,爷爷觉得,梅紫不比别人差。”
梅紫听了爷爷的话,心里舒服多了。在这个家里,梅紫总觉得自己不讨人喜欢,除了爷爷,似乎没有人喜欢自己了。梅紫有时会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自己的存在让家里负担加重,生活困难。梅紫自出生以来,穿的衣服,是大姐穿过轮到二姐穿,二姐穿完才轮到梅紫的。一件衣服从新穿到旧再到破破烂烂的,衣服破了也只是补了又补。轮到梅紫穿时,衣服的袖子、膝盖、屁股处都打满了形状各异的补丁,或大或小,很是显眼。每当梅紫看见大姐坐在缝纫机前飞快的踩动缝纫机时,梅紫就知道那件将要补好的衣服很快就是自己的了。俗话说,一件衣服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大姐穿的是“新三年”的衣服,二姐穿的是“旧三年”的衣服,梅紫作为家中最小的女儿,穿的自然是“缝缝补补又三年”的衣服了。尽管梅紫穿得如此破烂,但在当时的小村却很平常。小村里很多人家的孩子,都和梅紫一样,穿着布满补丁的衣服,大家早已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孩子们面对彼此衣服上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补丁,经常相互取笑,比较谁身上的补丁最奇怪。孩子们之间的这种苦中作乐的相互取笑,彼此之间并没有一点点的尴尬和不满。即使是天性爱美的女孩子,身穿打满补丁的破衣服,被众多的小伙伴们取笑,也不会有丝毫的介意。取笑者和被取笑者,彼此之间只不过是五十步笑一百步而矣。
那时的小村,如果有哪家的小孩子某天穿了一件新衣服兴高采烈的外出玩耍。那么,这一天不是过年过节就是家有喜事的。新衣服,大部份小孩子只能在新年或是节日里才有机会穿上。过年过节走亲戚的时候,每户人家无论日子过得是否清贫穷困,大人和孩子们都是要尽量的穿着体面一些。平时穿着可以不讲究,走亲访友、赴宴,还是要备上一、两件新衣服的。所以,省吃俭用的大人们,在新年里,也会带上自家孩子到县城里买衣服。各家各户的小孩子在新年里才有机会买上一、两件新衣服穿的。过新年,穿新衣,一年中唯一的一次买新衣服的机会,对于孩子们来说是极为期盼的事情。
对于梅紫而言,过新年买新衣服的机会,也不是每年都有。有那么难得的一次,梅紫一直记在心里。有一年春节,父亲带她到县城街上买新衣服。春节前的大街上热闹非凡、人来人往,叫卖声一浪高过一浪。几百米长的大街上,都是各种各样卖年货的摊位和卖衣服的摊位,还有各种农用品和土特产。梅紫还看见有人在卖小狗、小猫和大白兔。梅紫看见一个竹笼里有一只灰色的小兔子露出了长长的耳朵,便连忙跑了过去。
父亲立即叫住了梅紫,“梅紫,你别乱跑!街上人多,跑丟了就找不回来了。跟着我,别乱走!听话,咱买东西去!”听到父亲叫喊,梅紫应了一声,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小兔子,快步回到父亲身边。那些可爱的小动物被装在竹笼里贩卖,梅紫觉得它们有点可怜,梅紫好想带小灰兔回家。梅紫觉得,大金山上长满野草的山坡才是小灰兔最好的家,那里有吃不完的野草、开不完的野花和自由自在的生活。
父女俩继续在街上逛着,各村镇来赶集和买年货的人把大街挤得水泄不通,每个摊位前都站满了挑选货物的人。卖瓜子的、卖糖果的、卖年画春联的摊位前更是人头涌涌。父亲先是带梅紫去到卖年画春联的摊位,为家里挑好了春节必备的春联和年画。再来到一档卖糖果的摊位,买了一些过春节招呼客人用的糖莲藕、糖冬瓜、糖胡萝卜片。又拉着梅紫来到一档卖瓜子的摊位,称了一斤红瓜子两斤葵瓜子。父女俩在置办年货的人流中来回穿梭,最后停留在一个衣服摊位前,父亲选中了一件黄色的翻领薄外套在梅紫身上比划着。父亲左看右看,似乎挺满意的。
卖衣服的大婶见了,连忙招呼梅紫的父亲说:“大兄弟,你真有眼光!这件衣服料子不错,款式又新,你家姑娘穿了绝对好看!”梅紫的父亲听了,说:“老板娘,你真会说话!这件衣服看起来还不错,颜色也合适,我家姑娘穿了正好。但是这件衣服太短了,小孩子长得快,要买一件长一点的,可以多穿两年。”
卖衣服的大婶应声附和道:“大兄弟,你说得对!小孩子长得快,买大两码穿多两年没问题。这件衣服料子好,质量不用担心,耐穿,没那么容易烂。不是我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这衣服穿它个两三年绝对没问题。过年了,这个女娃子穿上它去走亲戚,可漂亮可好看了!”
大婶看了一眼梅紫,转身从一个大的红白蓝塑料袋里找出一件大一码的衣服递给梅紫的父亲,“大兄弟,你看看这件合适不?不合适你挑些其它款式的,你看这些都不错,也适合你家女娃子穿。”
梅紫望着父亲手中明显过长并不合身的衣服,却是一脸的兴奋和期待。因为那件衣服是崭新的,衣服上面没有梅紫熟悉的补丁,在年幼的梅紫眼中,没有补丁的新衣服是那么的漂亮。即将有新衣服穿,梅紫的心里极为高兴。梅紫仰着兴奋的小脸望着拿着新衣服的父亲,偷偷地伸出小手扯住新衣服的一个衣角,抚摸着,急切的等待父亲买下它。此时的父亲在梅紫眼中,相比往日似乎更多了些慈爱。梅紫的父亲与卖衣服的大婶讲好价钱,买下了那件衣服。那一次,是父亲唯一的一次为梅紫买新衣服,虽然那件新衣服并不合身,但在梅紫心里,让梅紫觉得父亲也是爱自己的。
那年的春节,这件父亲为梅紫挑选的黄色的新衣服,梅紫从年三十一直穿到元宵节后。整个春节,这件衣服都是洗完晾干后接着继续穿。而且,梅紫每次穿着这件新衣服,都会小心冀冀的护着,不让它弄脏丝毫。因为,那件黄色的新衣服,是梅紫的父亲自梅紫出生以来,专门为梅紫而买,唯一的一件新衣服。除此之外,即使是每年的春节,父亲也从未为梅紫添置过任何一件新衣服。梅紫父亲总认为,梅紫只要穿姐姐穿过的旧衣服就可以了,花钱买新衣服实在很浪费钱,家里的柴米油盐各项开销都要用钱,家里有限的钱必需用在不得不花的地方。至于吃和穿这两方面,能省则省。懂事的梅紫也明白家里的处境,从来没有要求父亲为自己买新衣服,一直以来都是穿姐姐的旧衣服。做妹妹的,穿姐姐的旧衣服,是顺理成章最自然不过的。至于那些旧衣服合不合身,喜欢不喜欢,打了多少补丁,那根本不在梅紫的考虑当中,因为别无选择。
梅紫家的日子过得很一般。梅紫日常吃的,除了米饭,就是各种各样的杂粮和蔬菜,都是自家种的红薯、芋头、玉米、木薯之类的,肉平时是不常能吃到的,除了父亲拿到工钱偶尔买来改善伙食之外,只在节假日的饭桌上才能见到。家里养的几只鸡,是要留到节假日才会吃的。而大米饭,也会因为地里收成少而经常变成杂粮饭。红薯米饭是爷爷最经常做的,将切碎的红薯伴在米里一起煮熟,就是香甜的红薯米饭了。梅紫觉得,米饭带着红薯的香甜更好吃了。家里没米时,梅紫的爷爷就会做一些红薯粥。无论是红薯饭还是红薯粥,梅紫都喜欢。
梅紫喜欢吃杂粮,地里收获的红薯,放置一段时间,只是简单用水煮熟,吃起来比糖还甜。红薯还有高级一点的吃法,那就是煮蕃薯糖水。爷爷会把地里收获的各种不同颜色的蕃薯削皮放在一起煮糖水,加上两片黄糖,一块姜,便是极好吃的蕃薯糖水了。吃蕃薯糖水时,梅紫专挑那种花心带紫色的蕃薯往碗里装,爷爷总是笑着说梅紫就是个“嘴叼的小吃货”。还有新鲜采摘回来的黄豆,连着豆荚一起放入铁锅中用水煮熟,出锅前撒上一把盐,再焖上几分钟,那黄豆吃起来绵软香甜。而芋头和玉米则是新鲜煮了吃才好吃的。煮芋头时,爷爷必会蒸上一小碗的油盐姜泥,用来醮芋头吃最好不过了。还有梅紫最喜欢吃的玉米,每次爷爷煮玉米时总是用一口大铁锅,烧着满满一锅新鲜采摘的玉米,厨房外面很快飘满玉米的香味,而梅紫总是闻着香气迫不及待的赶来催促爷爷揭开锅盖。
每当此时,爷爷都会不理睬梅紫,继续往灶里添上一把柴火,然后笑眯眯地对梅紫说:“再等等,你这个小馋猫!还要再加一把柴火,烧完这把火就可以吃了。”
玉米煮好了,满满一大锅玉米,梅紫总喜欢挑那种一根玉米里有不同颜色玉米粒的玉米吃,梅紫总觉得五颜六色的玉米,不仅看起来漂亮,吃起来似乎更糯更香甜。爷爷总会从冒着热气的大锅里用筷子把梅紫爱吃的彩色玉米单独挑出来,一边递给梅紫一边说:“玉米很烫,你小心!慢点吃,别烫着了嘴。”梅紫接过爷爷递过来的玉米,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一边啃着玉米一边说:“爷爷,我出去玩了!”转身跑去找小伙伴玩了。身后传来爷爷叮嘱的话:“不要玩太久了,等一会要吃晚饭了!”梅紫早以跑得不见人影了。
梅紫的爷爷除了会做很多农活,还会腌制咸菜。家里每年都会种一些大头菜,用来腌制咸菜。爷爷手艺好,但对制做咸菜的每一道工序总是很认真的,从不将就。自家地里收获的大头菜先要剔去根须和黄叶,再洗好晾干,然后用生盐揉搓一会,再放入陶缸中腌制一段时间,最后找个晴朗的好天气取出晒上几天,脆中带咸的大头菜就做好了。这咸味大头菜可是蒸鱼炒五花肉的好配菜。没肉时,大头菜切成细丝加上一勺猪油炒一炒,好吃又下饭,送粥更是一流。
爷爷还会做腌萝卜干,做法跟腌大头菜基本是一样的,吃法也基本一样。爷爷做咸菜时,梅紫就是爷爷的小帮手,在爷爷的指点下参与每一道工序。爷爷还会腌酸菜,爷爷种的大芥菜和豆角,就是腌酸菜最好的材料。院子里放着的几个大陶缸,每年芥菜和豆角收获的季节,里面便会装满一缸缸的酸菜。梅紫总是偷偷地趁爷爷不注意,搬开压在陶缸上的石头,伸手拨开最外面的那层稻草,捞起一把酸菜或是酸豆角,用水洗洗就可以吃了。尽管梅紫总是照原样摆好稻草和石头,但爷爷总能知道陶缸里的酸菜被人动过,爷爷就会把梅紫找来跟梅紫说:“你又偷吃酸菜了,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那酸菜还没腌够日子的,要等多几天才能吃的。你就不能再等等,你不听话偷吃了,如果拉肚子了就活该。”
每次被爷爷发觉了自己偷吃酸菜,梅紫总会狡辩说:“爷爷,那酸菜老早就腌好了,我都吃过好几回了,酸溜溜的味儿正好。我吃了那么多次,没一次拉肚子的,爷爷你少担心我啦!我的肚子那可是神仙肚,从来没有拉肚子这回事。”爷爷无奈地望着梅紫说:“真拿你这个‘小谗猫’没办法!”
除了腌酸菜,梅紫爷爷还会晒菜干,地里收获的蔬菜一下子吃不完,爷爷总会找到各种办法,让蔬菜以各种方式储存下来。白菜干、梅菜干、红萝卜干,爷爷每年都会晒一些,这些菜干用来煲汤炖肉,味道不比新鲜的差。
爷爷会做很多好吃的,烙葱油饼、炒木薯、晒红薯干、猪油炒剩饭,每一样都是梅紫喜欢吃的。爷爷烙的葱油饼,外焦里脆,葱香四溢,还没出锅就已让梅紫口水直流。爷爷晒的红薯干就是梅紫最爱的美味零食,肚子饿时抓一把放在口袋里,时不时吃上几根,那甜滋滋的味儿梅紫总是吃不厌。爷爷炒的木薯,会先用水煮过,再用清水漂洗沥干水份,炒时放一把自家种的蒜苗,出锅前再淋上自家种的花生榨的花生油,那味道香喷喷的,梅紫能吃上两碗。因为自家榨的花生油不多,平时,家里会买上一些猪板油,用来炸猪油。炸好的猪油放凉了便是香喷喷的猪油膏了,做菜时,用锅铲挑一小块下锅,满锅的菜都是猪油的香味。隔夜的米饭,只要没馊,爷爷就不舍得扔,做猪油炒饭是最好不过的。炒时放一把切碎的小葱,打个鸡蛋,再加一勺子猪油,出锅前加点酱油,端上桌后大家都抢着吃。
除了这些普通的美食,梅紫的爷爷还会做一些很特别的食材。
在稻谷丰收的季节,会有一种会飞的叫“禾虾”的小昆虫突然就多了起来。这种昆虫在夜晚会呆在路边的野草中,只要打着手电筒去抓,总能很容易就抓到一大袋“禾虾”回家。每到收稻谷的季节,大人们就会让自家的小孩去抓些“禾虾”回家解解馋。而奉大人之命去抓“禾虾”,就是孩子们最开心的时候了。夜幕降临,几家的孩子便约在一起出门,每人手里都拿着手电筒和一个小布袋子,小伙伴们分散在道路两旁,在野草丛中细心寻找。并不用多长时间,大家便能捉到一大袋子的“禾虾”。每次梅紫都能捉到很多“禾虾”,拿回家交给爷爷,爷爷把“禾虾”简单处理一下,放进烧热的铁锅,只是简单的加了些花生油和细盐,慢火炒熟,便是香喷喷的美味了。一口一个,那种鲜美的味道,好吃得很。这种美味,一年中只在稻谷丰收的季节出现,在其它的季节是没有的。
爷爷出门干农活时还会带一些其它的小动物回来,像龙虱、草狗、山鼠、大蜗牛、黄鳝、田螺、河蚌等等,只要稍加处理,爷爷都能做出美味的菜肴。龙虱、草狗热油爆炒,山鼠焖自家种的小黑豆,大蜗牛、河蚌烧汤,黄鳝最好吃得莫过于瓦煲焗饭,还有梅紫最喜欢的紫苏辣椒炒田螺。爷爷捡回来的田螺,会先放在脸盆里用清水养两天,让它吐净沙子,再把它搓洗干净,用钳子把田螺的尾部钳走,把收拾好的田螺过一次热水,再用冷水洗洗,沥干水分。烧热的大铁锅里放入紫苏、辣椒、姜片、蒜头、豆豉,热油炒出香味,再倒进田螺翻炒入味。炒好的田螺,美味无比,梅紫一个人能吃上一大盘子,一个都不会放过。爷爷做的红烧蜗牛肉,也是一道不可多得的美味。在春天的雨季,雨后的草地里总能找到那些像巴掌一样大的蜗牛。爷爷会让梅紫和哥哥在雨停时去捡上一篮子的大蜗牛回家。爷爷会用草木灰把蜗牛肉搓一搓,再用水清洗干净,然后用蒜蓉和辣椒豆豉红烧,美味的红烧蜗牛肉让人吃得无比的满足。
无论哪一种食材,爷爷总能花上心思做的美味无比。梅紫并不觉得吃这些有什么问题,村里的人都会在不同的季节寻找这些美食,因为这些美食可以在没肉吃的时候为人们增加一些肉类蛋白质的营养补充。爷爷做的各种美食,那香喷喷的美好的味道,在那个贫穷的缺少肉类食品的年代,在梅紫的记忆中,全部都是念念不忘的人间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