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道缘正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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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容君养志于冲虚 中孚折戟在稗官

(注:此章标题摘自两处,其一为魏朝阮籍著《咏怀》其四十一:

列仙停修龄,养志在冲虚。

其二为徐灏著《说文解字注笺》,当中“稗官”二字是小说的意思,因为在这篇故事中,王中孚是王右文虚造出来的人物。)

正文:

甄姑娘手头这本《太上洞渊豁落七元经》不过十页笔墨,但二人仍花了将近一个时辰才通读完毕。况且右文是第一次接触道门典籍,等合上书本,十成内容已忘了六成,最多只理解两成。而后再也扛不住这一日来积累的疲乏,与甄姑娘说了些闲话,便倒头睡过去了。

次日醒来,日光满满铺了一地。右文精神抖擞地翻身下床,“嘎吱”——推门的杂音惊扰了草园正中兀自玩闹着的两只羊羔,也不知这一黑一白两个小家伙们是认生还是如何,一见到右文便往草园后方跑去。

右文跟着走来后园,即瞧见两只小羊钻进一方石桌底下。围坐在石桌四边,分别是一身褐衣的霸先生、一袭碎花裙裾的甄姑娘,与东西屋舍的两位房客:右文曾见过其中那位青衣简衫、面相老成的少年,正是住在东边屋子里两只羊羔的主人;另一位背对着她,素白合欢襦衬在海蓝色的长裾之下,一束马尾辫荡在脑后,双耳缀着一副明月珰——昨日大清早,霸先生吆呼过一声剑姑娘,大概就是此人了罢?

见着右文,霸先生摆手揽道:“小姑姑起来了?早茶吃了没啊?噢,这二位是暂住在草园里的客人,这位是羊生”——少年撇过头来,微微致意——“这位是查道长的老朋友了,何容君,大家都叫她剑姑娘。”

言毕,何容君转过身子,蛾眉敛翠,不御铅华,淡淡一双薄唇缀在英气俱足的丹凤眼之下,自有一派素雅,不容轻慢。右文初见她面貌便觉得是个中正端庄之人,既不会拒人于外,也不会贸然与你亲近。果不其然,何容君谈吐之间拿捏得十分妥当,只与右文稍叙了片刻,便又回身面向石桌。

右文随即绕到甄姑娘背后,也向桌上事物投去目光,讶道:“这不是马吊么!”心里暗暗忖道:“怎么修行者之间也有这等消遣手段。”

霸先生笑道:“不一样不一样。这叫麻将,三十六州之间还怪常见的,东华国可能不太有……”

右文:“叫什么?”

霸先生:“叫麻将。这可是你三师兄发明的玩意,还有什么军棋、五子棋的,你三师兄的花样可多了。”

右文瞧了一会,没觉出什么不一般,于是回到屋前舒展开身体,照着《六壬拳法》打起拳来。第一遍只淌湿了衣衫;第二遍中途,后腰处却泛起一阵阵酸麻,强撑着练完全套后,便再也没有力气了。正巧四人打完牌,何容君回至屋内,羊生领着两头羊羔不知往哪里转悠去了,霸先生端来些茶点,右文狼吞虎咽饱了肚子,便又缠着甄姑娘一起读书。

两人拿出一本《上清天心正法》,通读一遍下来,原来是指导吐纳气息的典籍,只可惜此法必须在日高三丈、或月高三丈时施用,且得分别算出日辰与太阴的方位才能真正发挥出效用。右文不懂天象,悻悻道了声“算了”;又抽出一本《盘天经》,却被甄姑娘告知“不过是教人预判天气的小册子”,并没有什么修行的内容。

如此又换了三五本书,从仙人游记到林园风水,品类驳杂不一,让人摸不清头脑。右文叹了口气,索性放空心思与甄姑娘讲起故事来。二人坐在草园子里,枕着徐徐凉风,说起一个名叫作王中孚的修士的事。恰巧羊生遛弯回来,捡了把木条编成的凳子,与两只小羊羔坐在一旁,也听右文掰扯起来。

这故事虽是即兴编就的,但巧在右文心思灵动、口舌利索,且正好记了些道门典籍在心里,现学现卖起来确实煞有介事。不知何时,西首何容君的房门浅浅地开了一条口子,霸先生也倚坐在正屋的草阶上。右文从王中孚如何在众叛亲离的幼年阶段讲起,到他被冤家陷害以至于错失了道门机缘,在场诸人听得正精彩,右文一声“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扰得甄姑娘愤愤不堪:

“这姓丁的一家,也太欺负人了!文姐姐,你快告诉我,这位叫中孚的小哥现在何处?我得与贾婆婆商量商量,暗地里助他一臂之力!”

羊生颔首道:“不错。这个叫作青城派的门户,规章不全、号令不齐,比我羚门要差远了,所谓祸福旦夕,中孚丢了入门的机会,倒不一定是坏事。”

西首房屋中传来何容君的声音:“以前倒没听说过什么青城派?是在东华国附近么?天师道连下辖的道场都约束不好,可见这一届天师也不过如此。”

右文编得起兴,万万没想到这些听客当了真,连忙说道:“别别别,大家伙,我刚刚的故事是编的!这不是还有下回分解么,不必当真、不必当真。”说罢,诸人自顾自品论了一番王中孚的遭遇,各自散去了。

夜间,甄姑娘认认真真与右文读了一本《冲虚秘箓》,其中记载了一位自称冲虚道人引灵入身、炼养气机的吐纳方法,但全篇下来,关键之处总落在“阳精郎耀,邪精断却”等言辞,显然不是右文能够修习的法门。

又练了两遍的拳法,正累得汗流浃背,园子门口踱来了童哥儿的身影。

从腰间系下一个荷包状的事物,童哥儿向右文道:“听闻你这几天在园子里读书,就从山上菜园子里搜罗了一些可能用得到的事物,来瞧瞧。”说着,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大摊子瓶瓶瓦瓦的匣子:

“这瓶小的叫作三才正纲丸,吃一粒就能活血顺气、巩固筋骨、消乏解疲。看你才练完功的模样,吃一粒试试。”右文也不多想,从瓶中倒出一粒灰紫色的丸药,吞了下去,立即有一股温润暖流顺着喉道挥发开来,四肢五体一阵酥爽,方才的惫累尽数退散。

“三才正纲丸不宜多吃,七日内最多服用两粒,且只能在身心俱疲的时候。”正说着,童哥儿又拿起一方精致的迷彩盒,继续道:“这一盒叫作大锁龙丹,里头有六宫格,从午时到申时,每半个时辰吃一粒,能锁住体内阳气,连着三天,能使人双目精明、神志爽利、丹田充盈。服丹胜在适当二字,所以我只装了三天的量,足够你受用了。”

“这一瓶大的,叫作泰元清露,将塞子拔出来,凑近闻两息,能起到静心安神的效用。用在打坐、入定之前,功效极佳。得提醒你一句,打坐毕竟是个人的功夫,不能太过仰仗外物,你要自己把持好度量。”

另有辟谷丸、清廉水等等器具,童哥儿一并介绍完全,才又逐个收回到储物袋中,交予右文道:“连同这个储物袋,一并都给你了。待你练出第一口乾清灵气时,再自己来我的花地里取一些用得着的事物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