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道缘正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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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亭中夏语点春秋 论物反常必为怪

崔氏听右文问起“秘闻”的事,又嘱咐了好多遍“谁都不能告诉”的话,才边啧嘴边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哎哟这真是,说来可邪门了!我家男人在王氏的典当铺里做监工,值夜班的时候,得到寅时才能回家。那天呐他正往回走,从嘉荫城到这儿不是得路过一片杨树林么,他就听到些悉悉索索的声音,本来以为是狐狸或者黄鼠狼刨窝呢,可是仔细听了一阵,又觉得不对劲。这一片儿全是王家的地,眼下又是夏收的日子,他就想,或许是些撸口子的毛贼,于是打着火把吆喝了几声……”

说到此,故作深沉地顿了一顿:“那会儿还不到寅时,头顶又是一片大雾,连个月亮也瞧不清楚,我家男人吆喝了几阵,结果把自己给吆喝怕了,正想掉头就跑呢……谁知一瞥眼,还是让他给看见了……”

崔氏咽了一口吐沫,似是想等右文问一句“看见了什么”,却见面前的年轻道士不为所动,才继续说道:“没想到,还真不是狐狸和黄鼠狼……而是——

“六奶奶!”

右文倒吸一口冷气,沉声道:“寅时不到,在嘉荫城外的杨树林里,瞧见了……六房的夫人?”

崔氏似被自己吓到一般,双手在臂膀上摩挲来去:“千真万确!我家男人被提拔到嘉荫城里做监工,就是因为他眼皮子尖锐,又从来撒不好谎……他跟我说,他看见六奶奶穿金带银,蹲在杨树林里……”

右文面色一肃:“在杨树林里干什么?”

崔氏将身子压在饭桌上,声音细得如埋在浅水里,说道:“在杨树林里捉耗子吃……”

右文听了,皱起眉头并不言语。崔氏见她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样,齐眉举起左手三根手指说:“道长,可不是我胡诌……我家男人恰好看见,六奶奶嘴里叼着一只死老鼠咧!”

言毕,书伯的声音忽在右文耳畔响起:

“右文姑娘,嘉荫城里有些蹊跷。”

王右文面不改色,一边与崔氏继续聊着,一边和书伯暗暗交流道:

“怎么了?”

“城内挤满了善渊盟的修士,且都围聚在王家大院附近……”

“王磊是泉州王氏的二当家,封家的嫡长姐则嫁给了善渊盟的一位季姓修士……会不会因为两家结亲,城里才有许多善渊盟的人?”

“不像。这些人各自带着伪装,若只是来庆婚的,又何必多此一举?恐怕……嘉荫城里出了什么事……”

……

……

泉州,嘉荫城外,城门向东五里处有一座山岗,前坡的驿道旁立着一座六檐的撮角街亭。

亭子显然是有年岁的,顶上的雷公柱已经褪了色,花梁头与檐板交接的地方则挂着鲜活的蜘网。六根檐柱虽也落了不少木漆,但仍然坚固地扎根在地上,围出一个六角形的亭间。

正午刚过不久,本该是艳阳当空的时景。但街亭四周却不怎么见光,反倒飘荡着皑皑霜雾,远处看去,整一副景象如梦似幻,让人琢磨不透。

只见一位神采俊逸、容貌清丽的坤道立定在街亭当中,乌发蝉鬓拱出两弯烟眉,双目缓闭,气态安宁。

此人正是一百年前现身于离园境内的唐二。

时过境迁,如今的唐二比起当时,更添三分魄力并两分稳重,且周身上下气机圆融。若以慧眼神通看去,便能瞧见唐二头顶时隐时现地悬着三彩罡云——她竟已修练到了元婴第三重的境界。

正在唐二将灵识通感覆盖住嘉荫城内外,探查城里的情况之时,从她身后西向的官道上,走来一位棱角分明、鼻若悬胆的中年人,身穿八卦锦云袍,持一柄玲珑玄黄玉如意,身后回旋着凝练如实、浑然天成的三朵罡云——看样子,修为竟要隐隐高过唐二一截。

唐二转过身子,看清了来人面貌,头顶罡云随即隐去踪迹,而后执礼笑道:“原来是羚门的许长老,别来无恙。”

名叫许逸尘的修士走到街亭前,收起背后的罡云法相,端端正正回礼道:“羚门,碧落上真座下,许逸尘,见过二城主。”

唐二摇头道:“许长老不必客气,我既不在白玉京之内,便不以城主的名号自居。况许长老是前辈,请直呼我为唐二就好。”

许逸尘走进亭下,将玉如意横置在肘间,姿态上仍不减一丝恭谨:“唐道友远道而来,师尊命我好生招待着,一切以三清道的方便为上。”说完也不落坐,好像唐二才是这座亭子的主人,必得先由她发话,自己才好“客随主便”。

唐二暗暗笑道:许逸尘一板一眼的性格,像极了自己的四师弟,却和他名字里的“逸”字不太相衬;碧落上真派了这么一个实在人来和自己打交道,显然是看在师父的面子上了。如此想着,微微一笑道:

“多谢碧落上真了。此次我不过奉小师叔之命,特来点化两位徒弟,并不会在此久留。倒是贵门派若需要我帮什么忙,却是不在话下的。”

许逸尘闻言略一沉思,想不起三清道何时出了一位小师叔。至于唐二所言,他明白是指嘉荫城内最近煞气横生之事,又见唐二说话时口条利索、英姿飒爽,不禁反思道:恩师总说我太过愚重,少了三分逸气。如今派我来协助于唐二城主,或许是要我多多向她学习的意思。嗯,没错的。

虽然这般想着,但许逸尘的老成是刻进骨子里了,说起话来的语调仍然浑圆而端正:“无妨。城里的煞气就交给善渊盟了,他们已与我派打过招呼,唐道友不必担心。”

闻及“善渊盟”,唐二讶道:“善渊盟?嘉荫城里出了物怪么?”

许逸尘点了点头,直接托底道:“这两百年来,三十六州境内共出现过二十四例物怪,其中十例是在近五十年内,却是字面意义上的见怪不怪了……”

唐二面色一凌:“怎会有如此之多?三十六州境外呢?”

许逸尘有问必答:“唐道友远居白玉京之中;而天下各派的护地内,若生出物怪来,大多也不会怎样声张,有所不知是情理之中。”稍一停顿,又道:“据我所知,便连幽门的地盘里,也有不少物怪作祟。”

唐二深吸一口气道:“煞气与幽气不同,后者毕竟是天地自然之气……那也即是说,善渊盟竟将势力拓展到幽门的辖域中了么?”

许逸尘颔首道:“善渊盟实际已将涤除物怪的法门公布天下了,但每一只物怪若交给他们处理,还可换得三斗紫微精元……”

唐二闻言双眉一翘。须知修行者结丹以后,增进法力的最佳方法便是淬炼紫微精元为己用。若是元婴境界的修士,就要用到更为纯凝的紫微罡鸿了。

唐二放眼望向嘉荫城,若有所思道:“既帮着清理了物怪的煞气,又白给你三斗紫微精元,怪不得善渊盟在这一百年间的势力越见壮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