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白雪默默地离开医院。
此时此刻,时间应该留给他们。她觉得妈妈欧阳静,和所谓的“爸爸”白江,相隔经年,再次相逢,一些话,一些心结,需要单独说开、解开。
解铃还须系铃人,一个人的心结,只有另一个人才能解,其他任何人都替代不了。
哪怕是她?同样替代不了。她深深明白,能解开妈妈心结的人,不是她,而是他。
对于白江,除了怀有一个对病人的同情,她并没有承认这个所谓的“爸爸”。也许恨不起来了,但不代表能像对待爸爸一样,爱戴他、尊敬他。
十几年亲情的空白,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填补的。何况是这么理性内敛,将感情深藏内心的欧阳白雪。她柔软的内心是封锁状态,白江这个陌生的亲人,同样进不去。
她心不在焉地开着车子,在街上转着,不知道目的地在哪,也不知道该去哪。她心里仍然牵挂着妈妈,想着她的病,心里失落而茫然失措……
平静的生活,猛然被白江闯入,妈妈会不会放弃治疗,从而消极面对?或者做出什么极端的举动?
她的心很乱很乱,却又无能为力……这种无能的感觉,让她很痛苦很痛苦……
不知不觉地,她竟然将车子停到了李春阳的宿舍楼下。
停下车,欧阳白雪并没有给李春阳打电话,而是漫无目的地在南苑走着。
还未走到蓝球场,她就远远地看到一个阳光大男孩,正被三四个男孩围住。只见他身子灵活地左防右躲,突然轻盈一跃,双手一抬,篮球在空中投出完美的抛物线,正正当当地掉入了篮筐。
好一个三分球!旁边围观的女孩子欢呼跳跃起来,甚至有女孩毫不羞怯地呐喊着:“李春阳,太帅了。”“李春阳,我喜欢你!”……
现在女孩子都这么大胆地表白男孩了吗?
欧阳白雪听不下去了。她皱着眉头,有点失落地掉转头,准备走开。
她有点黯然神伤,心里思量着:也许,李春阳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才是适合他的。跟她在一起,只会给他增加沉重的压力与不幸。自己够不幸了,父母离异又癌症,还有与慕容丽复杂的仇恨纠纷……
这份不幸,她承受就够了。为什么要让他一同承受呢?
突然,李春阳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地滚落在鬓角,微笑说:“小雪,你怎么来了?来了,怎么也不给我打电话?”
“哦,我……只不过随意转转。”欧阳白雪强做淡定地微笑,虽然内心无比沉重。她不能告诉他,有关于她父母正在发生的一切。
李春阳咧嘴一笑,欧阳白雪的出现,让他激动兴奋。他把一只耳机轻轻地塞到她耳朵里,拉着她的手,摇摇摆摆地走到足球场坐下,耳机里正播放着陈奕迅的歌曲《爱情呼叫转移》:
徘徊过多少橱窗,住过多少旅馆。才会觉得分离也不冤枉。感情是用来浏览,还是用来珍藏,好让日子天天都过得难忘。熬过了多久患难,湿了多少眼眶,才能知道伤感是爱的遗产。流浪几张双人床,换过几次信仰,才让戒指义无反顾的交换。把一个人的温暖,转移到另一个的胸膛……
感人温暖的旋律,让欧阳白雪心情平复了许多。
突然,李春阳腼腆地笑着,从牛仔裤口袋里,拿出一对情侣戒指。他温柔地将一枚钻石戒指戴在她的左手中指上,小小的白钻在阳光下,闪出好看的光芒,指环上雕刻着太阳的纹路。欧阳白雪看到他手上那枚,是简单大方的男款指环,上面刻着雪花的样子。
欧阳白雪抬眼诧异地看着他,有些害羞地脸红。
“你的戒指叫小太阳,代表的是我。我的是小雪花,代表着你。这对戒指我想了很久,最后取名为:阳春白雪。希望我们永远不分离。”李春阳深情地望着欧阳白雪说着。
“上次你19岁生日,确实事先不知道,你过生日,我什么也没有准备,对不起。这是迟来的生日礼物,虽然不贵重,但是希望你喜欢。”李春阳继续认真地表明心意。
“不用对不起,是我从没有过过生日。你的礼物,我很喜欢。”欧阳白雪没有敢看李春阳深情的眼眸,而是低头注视着手中的戒指,上面的太阳笑脸刺痛她的心。
身边的这个男孩,如此用心地对待自己,可是她却不能再自私地接受……
欧阳白雪站起身来,望着李春阳,满腹心事。她扑到李春阳的怀里,拥抱了许久。然后,果断放开,一句话也没说转身而去……
她心里已经决定了什么……
李春阳呆立在空旷的足球场,还没反应过来,欧阳白雪已经走远了。
她怎么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难道是不喜欢这对定情戒指?
看到欧阳白雪这样,李春阳的心揪到了一起。他不敢追问什么,以欧阳白雪的个性。如果不愿意主动说的,他再问,她也是不会说的,反而还会生气。
她一直让他捉摸不透。他在她面前,一直很小心翼翼地。有时候,他没有自信,甚至怀疑,她是否真的爱他。
尽管再爱得卑微,他也心甘情愿地守护她!这对戒指,他跑遍了A市大大小小的商场才买到的。花去了他所有的积蓄,包括上次卖画的两万块。
等李春阳反应过来追上去,欧阳白雪已经开着车离开了学校。
他跟着惆怅起来……
欧阳白雪回到医院,进到病房,里面空无一人,再也不见欧阳静和白江的身影。
书桌上,只有一封信,一份股份转让书,赫然签着:欧阳静、白江。
“小雪,对不起。请允许妈妈最后的自私。生命已到尽头,只想任性地陪在你爸爸身边,度过剩下的每一分一秒。我们走了,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一个没有任何眼神和言语烦扰的地方,不要来找我们。亲爱的女儿,爸爸妈妈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了。请你不要为我们流泪和悲伤,生命的意义不在于寿命的长短,在于陪伴生命的人,我这一生,只爱着你爸爸。至于公司,我和你爸爸的股权全部转让给你,你现在就是董事长。希望我的女儿白雪,能够拥有属于自己的灿烂人生。你是那么懂事,那么乖、那么聪明能干、那么善良,你一定要坚强,勇敢地走下去……”
欧阳白雪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她还是疯了一般,在医院各个角落、走廊、花园、前台、大厅,到处寻找欧阳静的身影……
嘴里不停地呼唤着:“妈妈,妈妈……你别离开我,别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