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太多的不甘心,那一晚李商隐喝了不少,摇摇晃晃的往外走去。
“客官夜深了,你要到哪里我送你。”客栈的小二看着他摇摇晃晃的,急忙出来看看。
“你就带我去这都城最有名,最热闹,最开心的地方。”
“好的”,小二叫了两个人,抬着躺椅,送着李商隐往内城来。
一路往青楼水云阁而去。
“到了,客官,是要我们等你还是你自己回去?”
“你们回去吧。”
只见牌匾上是颜体书写的烫金大字:水云阁。
一进门,这里的空气都充满了欢声笑语,他不知道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多欢乐的事情那么值得笑。
老鸨是个丰满妖娆的女人,脸上涂满了不知名的粉底,不知天儿太热还是太累,一身汗把粉底湿透,亮晶晶地发着光。
“给我来酒,有没有石榴花?”李商隐大叫。
“有的客官,你先到楼上坐好,酒马上给你送来。”这女人声音敞亮,中气十足。
“快一点,”老鸨气场太强,倒显得李商隐弱,他弱弱的说。
“客官你的酒来了,客官还有什么吩咐的?”
“有没有道姑。”
“我们这里有的是清白女儿家,哦对了,有道姑,有道姑,不知道大人喜欢光头的还是有头发的?”
“光头的那叫尼姑,你个二傻子。”李商隐不觉间自己就笑了,这个人那叫一个蠢。
“啊哈哈哈!”
“大人莫要再笑话奴家了,奴家知错了。”看着李商隐笑个不停,她低着头。
“赶紧给我叫过来啊,在这里作什么鹌鹑”。
“是的。”
不一会,门被轻推开启,
“你是谁?”
“小女子就是道姑啊。”
“你出去。”
“你出去。”
“我有道号的,能掐会算,还会作诗。”
“你会作诗?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一个诗人知道吗,我是大诗人。”
“来我们这的都是诗人了,你看楼下那片留言墙了吗,那上面全是诗人才子,达官贵族的诗篇,连诗仙李太白和诗友王昌龄斗诗都有。”
“快带我去看看。”李商隐酒已醒了三分。
只见墙上满满的都是诗作。
果然有李太白的诗。
《闺怨》
美人卷珠帘,深坐蹙娥眉。
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还有七律圣手,边塞诗人王少伯的诗。
《青楼怨》
香帏风动花入楼,高调鸣筝缓夜愁。
断肠关山不解说,依依残月下帘钩。
好诗啊,惊出李商隐一身冷汗,这些前辈都曾在这里驻足停留,他如今名气也不小了,放眼整个大唐天下,谁人作骈文能和自己相提并论,律诗也是颇有心得。
“是不是啊?大诗人。”
“会做诗好啊,难得一个女儿家还能会诗,且回去你再做一首诗,我来对诗如何?”
“就依大人的。”
李商隐没料到,这整个都城好像人人都能诗会作,实在令他欣喜不已。
直到第二天,李商隐才从酒堆里里爬起来。
“我看你昨夜在此看诗墙,莫不是也是前来科举的秀才?”
“惭愧惭愧,在下才疏学浅,并没有中举,这位仁兄是?”李商隐打量了一下,这人方首阔耳,中等身材,长相实在是一般,自己那是眉清目秀,仪表堂堂,心里未免有些不屑。
“在下云州韩瞻,同是这天涯沦落人。”
“你也是来考科举的举子?”没想到对方也是个才子,正是人不可貌相。
“那么同道中人相遇了,我看不如咱们楼上一叙吧?”
“正合我意,请。”
“如今这世道,真是不比当年了,法度混乱,有才之士得不到施展,宵小之辈横行无忌,朝廷官员互相倾轧,各路节度使有拥兵自重,我大唐真是病入膏肓了。”借着酒劲李商隐道。
“你这番见解,虽说有些激进,但也不无道理,正所谓事在人为,我大唐才子遍布天下,贤臣良将如过江之鲫,只要圣上开明起来,任用贤能,这个天下便会重回鼎盛”。
“你说得有道理,可是圣上早已被堵塞言路。”
“说的没错。圣上耳目被人蒙蔽,先是那奸相李吉甫、牛增儒,后是那宦官仇士良把持朝政,横行无忌,牛增儒党派多数握着实权,却又多是些无能猜忌之辈,有他们在,我大唐绝无希望”。
“非也非也,李吉甫,仇士良奸人不假,但牛增儒丞相任人唯贤,令狐楚大人,令狐绹大人,那都是治世之才,反倒是这李德裕乃是奸相之后,你要是说牛增儒大人为奸相,那么这天下还有谁算得上是中兴贤臣呢?”
“西川节度使李德裕大人,太常卿、凤翔节度使郑注大人,神策军郑亚大人,宰辅王涯,泾原节度使王茂元,宰相裴度,宰相元稹,都可为中兴贤臣。”
“非也,非也,那李德裕乃是小人之子,当年其父因嫉恨牛增儒大人文采过人,故意断取他的入相资格,当时那可是天下沸腾,各地举子纷纷上书,如在昨日。幸好圣上声明,力排众议,依然任用牛增儒大人为相,把李德裕调往西川任节度使。”
“非也,非也,那丞相之位本就该市李德裕大人的,要不是牛增儒收买李吉甫那奸相,李大人也不至于要下放到地方,此举实乃小人所为,为正道君子所不齿”。
“非也,非也,若论文章,论治世才华,牛增儒大人远胜李德裕,按资质这丞相之位也非奸臣之后李德裕。”
“终其罪责,乃是那李吉甫为首恶,当年他可是坏事做尽,先是挑唆韩愈和李绅文斗,又挑起元稹和裴度之争,如今这又这扶持这牛增儒打压李德裕大人,实乃是我大唐第一毒相。现如今虽已下台,但他造成的宫廷乱象却会一直延续。加上如今宦官干政,那大内枢密使仇士良把持朝政,政道之黑暗,好比那祸国殃民的十常侍,我等臣子,若要扭转乾坤,必得先除宦官。”
“虽不认同你对牛增儒丞相的偏见,但仇士良确实是祸国殃民,是大唐的病原,除宦官正是你我今日举子、明日朝官的重任。”
“待我明年中举,能面见圣上,必定会当面表述我这份心意。”
“正合我意,除宦官,清君侧!实在是我热血男儿该做的事。”
“没想到能在次遇到你这位有见解的好友,实乃平生之幸”。
“来,来,再饮一杯!”
已经将近夜半,韩瞻和李商隐早已经大醉,两人手拉着手,肩靠着肩,摇摇晃晃,往外走,早已等在门外的马车,来人把韩瞻扶上马车。
“这是我的挚友,一道,一道”。
就这样,李商隐上了韩瞻的马车。
韩瞻府邸到了,没想到这个其貌不扬的家伙在京城的庭院这么大呢。
“老爷回来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正从内堂出来,跪迎在门外。
“这是拙荆。”韩瞻得意地指着妻子。
“家有如此贤妻,你还舍得半夜不归啊。”这个相貌不及自己,才华不及自己,也没有功名的举子,不知撞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能娶到如此美丽贤惠的女子,李商隐正是羡慕不已。
“喜欢吗?这个大宅子乃是我泰山大人所赠,拙荆乃是泾原节度使的大女儿,从小她们姐妹那可是被人称当今的江东大小乔呢,家教,色艺,琴棋书画样样那都是上等,我看与你有缘,你不如也去娶了我那妻妹,今后我们在朝政上也好相互扶持啊。”
原来是李德裕党派的核心人物之一泾原节度使王茂元啊,李商隐有种对不起令狐绹的感觉。急忙说:
“说笑了,我一介布衣,怎敢妄想?”
“哎,你此言实乃庸人之言,今日贫寒学子,明日宰辅之才,不可自己贬低了自己。”
李商隐当夜虽有些醉,却没有睡着,回想了自己的这一生,有令狐楚的赏识,似乎在云端,但这些似乎都是假象,飘渺如云,随时风一吹就淡了。
之后,李商隐常来水云阁这里买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