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人生虽然不过短短几十年,但是一个人要陪着另一个人走一辈子,是很难的。”
“我知道。”
宁川和破晓坐在一起,他们的头顶上是一片灿烂的星空。
“我早就跟你说过,你的心软,会导致你失去一切。”
“你那么厉害,还是没能陪雪纱走到最后,人生里的不可控因素,实在是太多了。”
“难过吗?”
“我身体里的某一个部分已经永远死去,再也不会活过来了。”宁川看向那片星空,“你呢,你会难过吗?”
破晓笑笑,并未回答。
宁川睁开眼,这只是一个梦,破晓早就走了。他在某个稀松平常的日子,什么也没多说,就走了。
他会遗憾吗?宁川不知道。
可是阿乐却再也没有在他的梦里出现过。
一次也没有。
宁川起身穿好衣服,叠好被子,洗脸刷牙。
赤回站在大厅里等他,宁川走过去跟她说:“你也是时候跟我介绍一下你自己了吧?”
“不要对我的身份感到好奇,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俩人认识这么久,宁川甚至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甚至是名字也都是从别人嘴里听到的。
赤回只是每天陪着他练习,从不多说话,他从来没有看到过除她之外的第二个人。在这地方待久了,宁川也不爱说话了,刚开始他还会找点话说,但赤回几乎不搭腔。渐渐的,他也变得沉默。
有时候安静的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外面变成了什么样子,他一概不知。这种孤独积淀的越来越深,或许换做以前,他会忍受不了,但现在他反而习惯了这种孤独。
“你现在不爱说话了。”赤回突然这么说。
“也没什么话题可以说。”
“站在高处的人往往都是孤独的,能接受这种孤独,才能成心中所想。”
宁川忍不住问:“你一直跟我强调,成功,摒弃一切,现在又跟我说什么站在高处,我想问问,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你想知道?”
“当然了,我要是做不到怎么办?我自己的事情还一堆呢。”
“我以后不想听到这种丧气的话。”
长久以来,赤回已经成了他唯一能见到的活人,在心里也算把她当个朋友,可是赤回似乎更是以一种教导者的身份在跟他相处。
时刻提醒着他要保持冷静,要成为强者,要抛弃一切不必要的感情,要有成大业之心。
“我就是这样的人,你这么尽心培养我,我要是帮不了你,你不白费心思,还不如早点告诉我,你想让我干什么。”
“那你有报仇的决心吗?”
“当然有了。”
“不怕失败?不怕做不到。”
“我一定会做到。”
赤回把手背到身后:“那为什么没有做成我要你做的事的决心?”
“那能一样吗?我是因为....总之我会尽力帮你的。”
“我不需要你尽力,我要你必须成功,不能回头,不能妥协,没有后路,只有成功。”
宁川耸耸肩,走到一旁坐下:“你也算是救了我,我会尽力的。”
“你有想过你自己是谁吗?”
宁川摇摇头:“这个问题我问过自己很多遍了,我就是我,路宁川。”
“有的人生下来身上就肩负着责任,没有选择,能做的就是去接受。”
宁川不说话,赤回又说:“如果你身上也肩负着这样的责任,你会怎么选择?”
“你有话就直说,不用跟我拐弯抹角。”
“你想出去吗?”
宁川迟疑的点点头:“我想知道他们怎么样了?你有空帮我打听打听?”
“等我觉得你能出去的时候,你就可以出去了。”
搞了半天,还是不打算放他出去。宁川把头靠在墙上说:“索尔拿走了破晓的力量,我会是他的对手吗?”
“没有信心?”
“我想杀他的决心比谁都强烈,哪怕是同归于尽也要杀了他,但是破晓的力量我是知道的,我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出什么差错。”
赤回似乎是思考了一下,然后说:“破晓的强大自有他的理由,但或许这力量得来太过容易,生下来就有,所以他并不珍惜。”
“或许吧,他是挺任性的。”
“破晓是月之始祖的儿子,他自然有最强大的力量,但是你也不用因此灰心。”
宁川挑眉:“月之始祖?那是什么?”
“一切月人的起源,世间最强大的存在,破晓是女王和月之始祖的儿子。”
“虽然听不太懂,不过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赤回靠在另一边,继续说:“月人是要高于人类的。”
“切,我不觉得。”
“这句话只是字面上的意思,月人是高于人类的,人类是还没有进化的月人。”
宁川一惊:“什么?”
“人类都以为月兽是可怕的存在,其实恰恰相反,月兽只不过是在帮人类完成进化。”
一向从不废话的赤回,居然一口气跟他说了这么多,宁川赶紧追问:“什么意思啊?月兽在进化人类?”
赤回点点头:“只不过你们见到的月兽,都太低级了,他们只能把人类变成残缺的月人,所以你们才会看到那种空洞的,没有意识的月人。”
宁川的兴趣一下子被提起来了,但是他又不敢多问,怕赤回一下子又不说了。没想到赤回接着说:“你对这一切很好奇?”
被看出来了。
宁川点点头:“毕竟是我从来都不知道的事啊。那月兽为何会来到这个世界上,你知道吗?”
赤回不说话,宁川瘪嘴,每次都是说一半就不说了。
“你现在问这些一点意义都没有,反正你以后也会知道的。”
“那你还跟我说这么多?”
“我看你好像有点沉默过头了。”
“我整天就只能见到你这一个活人,你又不爱说话,我总不能一个人跟个神经病一样自言自语吧。”
等等,宁川突然反应过来,赤回这是看他快要自闭了,所以跟他聊聊天?
这家伙没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冷冰冰嘛。
“喂,还有什么,都给我说说呗?”
“该练习了。”赤回走到屋子中间示意宁川过去。宁川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
“别这么冷漠嘛,满足一下朋友的好奇心都不行?”
谁知道赤回却说:“我们永远都不会是朋友,你也别把我当朋友。”
果然,还是那个冷漠不近人的赤回。
“那你没有朋友吗?”
“我的世界里没有朋友这两个字,也不需要。”
“啊...那你一个人的时候会不会很无聊?”
“你以后会明白,一个人活着,一个人的时候,要占大多数。”
又是这种语气,宁川忍不住说:“搞得好像你比我大很多一样。”
“你不过活了短短十几二十年,人类的一生就是这么匆忙。”
宁川突然想到,如果赤回真的是月人,那她会不会已经活了很久了?不然为什么语气这么老成。
可是她的声音虽然冷了一点,但听起来也是同龄人啊,会不会她的那种面具之下,其实是个老太太呢?
宁川的脑洞又打开了,他抬起头看向赤回的面具。然后问:“你为什么要带着面具?连名字我都是从别人嘴里听到的。”
“你不需要与我产生任何联系,我的名字我的长相我的来历,你都不需要知道,做好你自己要做的事就好了。”
“那我就拿你当个工具啊?”
“能这么想就最好,只要你最终能成功,工具也好,利用也好,我只要那个结果。”
宁川一愣,没想到赤回居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摇摇头:“我开玩笑的,我可没那么冷漠。”
“利用身边的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这就是成功者。”
“连身边的朋友也要利用吗?”
“有的路想要走下去,就不需要朋友。”
宁川被她这番话冷到了,但也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毕竟他对她一无所知,她经历过什么,他也无从得知。
然而在这个晚上,他却做噩梦了。梦里,索尔杀死了所有人,他们全都被烧死在了那个广场上,火海淹没了所有人。
这个梦太过真实,宁川直到睁开眼睛后的好久,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里。
直到他摸到冰冷的墙壁,才有了一点点现实的感觉。
那种真实的恐怖体验,让宁川失神了好久。他爬起来穿好衣服。
走到大厅,刚好赤回也来了,宁川立马说:“我想去看看我的朋友们。”
宁川还有点惊魂未定,赤回问:“为什么?”
“我刚刚做了一个噩梦,我怕他们真的出了什么事。”
赤回直接越过他,宁川又说:“那个梦太真实了,我怕...”
“一个梦。”赤回回头看着他,“就让你这么慌乱?”
“那个梦太真实了,我总担心他们出了什么事,我想去看看他们。”
赤回的语气有一点点不悦:“只不过一个梦,你就心神不宁,那假如他们真的死在你的面前,你岂不是会失去理智。”
宁川皱眉:“我只是担心他们。”
“我说过,你最不稳定的就是你的心性,你要做的,是绝对的冷静,无论谁死,你都不应该失去理智,不能让任何事干扰你的判断。”
“这跟没有感情的机器有什么区别。”
“成事者不需要感情。”
屋内的气压降低,宁川淡淡地说:“我就偏不遂你的意,我现在就要回去看他们。”
“只有死人能从这里出去。”
宁川拔刀:“我今天就偏要出去。”
赤回是厉害的,但是这段时间以来,宁川自认为也成长了很多,但是当两人真正交手,宁川才发现,赤回从来没拿出过自己真正的实力。
他不是她的对手,可是他并不打算放弃。
“你还是要出去吗?”
宁川擦了擦嘴角的血:“对啊,我就偏要出去。”
这似乎已经变成了两个人之间的博弈,赤回要他舍弃一切感情,他偏不。
“你始终无法做到摒弃一切感情吗?”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是个机器?”
“你去看他们又有什么用,就算他们真的出事了,你又能改变什么?你要是能改变什么,阿乐也不会死了。”
这句话深深的击中了宁川,他的目光变得黯淡,赤回一下子将他击飞,宁川并没有还手,缓缓靠着墙滑落。
“为什么不出手?”
“你就非要拿这件事来说吗?”
“战场是瞬息万变的,任何事都不能成为你的弱点,动摇你的决心,哪怕是她的死,她已经死了,永远也不会再活过来,向敌人透露你的脆弱,只会...”
“你没有心吗?”宁川抬起头看着她,“满嘴只有成功与失败...”
戴着面具,看不到赤回的表情,她举起剑对着宁川。
“就你这样的状态,我可以轻易杀了你。”
“那你就杀了我啊,天天叫着要杀了我,你倒是动手啊!”宁川大喊,“你明明就看不惯我的所作所为,那为什么还非要选我,你可以去找一个和你一样的没有感情的机器啊!”
宁川话锋一转:“即使这么看不惯我,却还是不杀我,是不是你根本就没得选呢?”
赤回冷静的可怕,她没有感情,也希望自己能一样,多次跟他强调,可是自己做不到,她没有一怒之下杀了自己,而是继续教导自己,他已经没有破晓的力量了,为什么还要如此对他?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她不得不这么做。没得选。
赤回拿着剑朝他走过来:“你真的觉得自己不可替代吗?”
宁川一动不动,赤回的剑朝着他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