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们第三次走回这个楼梯口的时候藤丸立香就已经感觉到不对劲儿了,他们每往上走一层就搜寻有没有幸存者的迹象,目前为止一无所获;但是从这一层开始,他们往上走以后却又回到了这个楼梯口。
熟悉的景象、平凡的办公桌,还有紫蒙蒙的雾气缭绕在眼前,扑朔迷离。
藤丸立香心中苦笑,这样能改变一定区域内的空间的力量应该是结界无疑,结界的束缚就连他自己都要费些功夫才能逃脱,这次是真的敲到铁板上去了。
窗外的天空灰暗得可怕,时间不早了,自己的魔力恐怕也不多了。
藤丸立香低头看着紧握的手,张开五指,又重新握紧成拳,发出关节碰撞的响声;下一秒,他的拳头已经打在了旁边墙壁上。
“咚!”沉闷的声音传入立香耳中,他缓缓收回拳头,墙壁完好如初,应该是很正常的结果。
玛修站在一边,猛然大喝一声,手中盾牌也旋转着击出;她的盾牌却切菜般把墙壁切开,玛修顿时面露喜色,收回盾牌正准备再次出手,可那墙壁瞬间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没有丝毫破损。
“前辈,我们遇到麻烦了。”玛修难得地正色了一次,对着同样眉头紧蹙的藤丸立香。
“嗯,是很麻烦。”立香摸了摸下巴,慢慢走出楼梯间,伸手打开一间房子的门。里面是一排排的办公桌和靠椅,上面的电脑全部黑屏,周围白色的墙壁因为昏沉沉的光线而灰黑一片,上面深紫色的血迹也变得不太明显。
他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来,玛修也拉了一把坐着藤丸立香对面,巨大的盾牌此时成了桌子,悬空定在二人身前;十字盾牌四条延伸出去的边缘有八个凹槽,现在却变成了光源,发出柔和的白色光芒,照亮了他们这一小块地方,但也映得周围更加黑暗,好像随时可能从身后跳出一只恐怖的怪物龇牙咧嘴地咬向自己。
“首先,我们知道这是结界,而且是已开启的结界;刚才的墙壁会自动修复,说明这里要么是有人在控制,要么就是有从者在发动能力,毕竟构建自我修复的魔术术式太过麻烦,这里也不像是一个长时间的魔术会所,所以应该是危机之后临时构建的,不然我们也不能这么轻易地破坏它。”藤丸立香说着,不时用眼角的余光扫视着他们两个人周围的黑暗。
“所以我们目前是要离开还是继续往上走呢?如果我们还是先退出大厦,再直接飞到上面去是不是更好呢?”玛修竟然十分平常地说着话,根本看不出她是那个白天粗犷凶恶的猛女。
“这样一个结界肯定不会平白无故地出现,再向上的楼层。”立香往头顶指了指,面色冷峻地说道,“应该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是幸存者自然更好,如果是其他的什么东西,能用这样一个强大的结界作为阻碍的,肯定不是寻常物品,不能让构建它的人拿到;从外面直接进入的话,我们无法确定对方有没有强大的对空手段,再加上魔力的缺少,从内部进入应该是最好的方法。”
“可是我们现在怎么上去呢?”玛修一针见血,“需要直接暴力破开吗?”
“不,我们的魔力耗不起。另外,女孩子的思想不要那么简单粗暴,有时候动脑思考的玛修比战斗时的玛修更可爱呢。”
“唔……”盾汉玛修居然红了脸,把满面的胡茬转到一边,看得藤丸立香也有些心惊胆战暗道一声您能不能别这样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那么问题来了,我们该怎么上去。”藤丸立香忽然站起来,慢慢踱到周围的黑暗中,身影渐渐消失。
“结界目前没有对我们发动攻击的迹象,这自然是一件好事,说明对方只是想暂时把我们困住;但它既然没有动手,那能代表什么?”
“……难以理解。”玛修摇了摇头。
“那简单点说。”藤丸立香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却又仿佛在耳边响起。
“如果你遇到两个敌人,一个人来牵制你,那另一个人会去做些什么呢?”
“那应该……应该会在暗地里找机会一击必杀吧,要不然就是在攒宝具,或者是知道两个人打不过我而丢下别人自己跑掉。嗯……我也不确定,但我只能想到这些了。”玛修说道。
“很好,这是常规思维;正确,值得表扬。”他的声音若即若离,好像已经走了很远。
“那我们要是站在对手的角度,他们会最害怕我们做出什么举动呢?”
“怕我们击败那个牵制的人……可这又能怎么样?对我们目前的情况有什么帮助么?”玛修感到越来越奇怪,仍不解其意。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藤丸立香的声音并没有响起,而是令人窒息的沉寂;在这个仅靠盾牌微弱光亮照明的空间中,只有玛修紧绷起来的神经。
“前辈,你在哪里?”她警觉地拿起盾牌护在身前站起来,一脚踢开转椅,半蹲着往黑暗中巡视。
“没事,只是在想东西,抱歉。”藤丸立香的声音再次出现,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
玛修松了口气,直起身把盾牌插在地上,就这样拄着倚靠:“那现在该怎么做,前辈?”
盾面发出的光亮照着前方的一大片区域,藤丸立香抱着胸用右手撑住下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不,他们不怕我们击败牵制者,他们怕的是我们对他们的事情造成影响;牵制者的作用只是制约我们的行动,击败多少都无济于事,只要不让我们对他们的后续产生什么干扰,怎么样都好说。”
他忽然开朗起来,走到玛修面前站住,目光望向窗户的位置,语气坚定:“既然他们不愿意我们干扰他们,那我们就一定要去把他们的好事搞砸。话说玛修你能从外面爬上去么?”
“嗯?我没学过攀爬,应该有些困难……”
玛修把盾牌往窗口的位置转去,漆黑一片的方形区域就是外面的世界,被黑暗所笼罩,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邪恶力量。
立香毫不在意地拉着玛修的手走到窗口,寒冷的夜风夹杂着浓浓的腥气吹过,玛修扯了扯黑色口罩,好在一直有口罩保护,不至恶心反胃。
“不用会。”他咧开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得能在晚上发光的牙齿,敏捷地跳上窗沿,把脑袋探出去往上面看了看,思索一阵,伸出手扒住窗棂,整个人径直窜了上去。
“前辈!”玛修叫了一声,也急忙探出头去寻找藤丸立香的踪迹。阴风阵阵,黑乎乎的大厦外墙什么也看不出来,也没有任何声音回应她的呼唤。
她没有任何犹豫,也像刚才的立香一样站着窗沿上,一只手紧抓窗棂,另一只手则是奋力举起盾牌扎入墙内,灵活地翻了上去。
玛修站在盾牌正面,伸手摸索着可以进入四楼的窗户,可紧闭着的玻璃窗没有任何空隙,藤丸立香好像人间蒸发一样不知所踪。
“前——辈!”她用双手拢在嘴边大喊,声音刺破了寂静的长夜,如若划过云层的闪电,凶狠激烈。
没有回应。
于此同时,十六楼。
紫黑色墙壁没有任何预兆地开始向内蔓延,正在打哈欠的值夜人刚睁开眼,就看到它像是被挤进来一样涌入,吓得他睡意全无,赶紧爬起来扯了一嗓子:“怪物来了,大家都醒醒,快跑!”
迟暮一下子从地上蹦起来,从者也被惊醒,其余的人动作迅速,还有人扇了自己一个耳光调整精神,井然有序地搬运发电机节能灯和装着食品的纸箱,从预先隔离出来的通道口向上跑,只有迟暮取出武器冷眼看着那一大团丑陋的物质,纹丝不动。
“啧,又涌上来了啊。”从者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蠕动着前行的怪物,可迟暮知道这家伙比谁都看重自己的命。
“是啊,圈养又开始了。”迟暮苦笑着摇摇头。
大厦的楼梯口有两个,可怪物每次都只会从一个里面出现,下一次增长则会换成另一个,始终为他们留下一条生路,没有把出口全部堵死;虽说他们也可以打破钢化玻璃从外部上楼,可这几个只是普通人,先不说他们能不能克服恐惧,光是那沉重的发电机就已经无法运走,再考虑体力因素,自己这群人里活到最后的恐怕也就是自己和从者了。
可他们依然逃不出怪物之手,也会沦落到死亡的命运。
明知都要死亡,为什么还要累死累活地和绝望作斗争呢?大家都会死掉,活下来的意义就是等着有人来救他们,可真的会有人能突破怪物的封锁,成功地拯救他们这些在死神的镰刀下苟活着的人类吗?
“别这样想啊,master。”从者忽然伸手握紧迟暮微微颤抖的手臂,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
“人类的结局永远都是死亡,这一点没人能逃脱;你看看秦始皇,横扫六合虎视八荒,开创了华夏最伟大的帝王基业,结果呢,还不是死了?”
迟暮一愣,从者手心的温度传来,安抚着他的内心,同样支持着他面对盖地而来的怪物肉团。
“其实所有人活着,结果无非就是个死,但是有人死得光彩,有人死得卑微。死得光彩的,是因为他们懂得死亡,才拼尽全力地活着,活出自己的人生,完成理想,塑造出美好的结局;死得卑微的,那就是知道所有人反正都要死的,那自己还努力有什么用,又不能长生,死了算了,多好?”从者笑笑,毫无畏惧地看着几乎蔓延到眼前的怪物,竖起了中指。
“你他妈的来吃老子啊,怂逼!”
怪物的延伸没有停止,依旧缓慢而无情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从者没有迟疑,立刻拉着迟暮往出口跑,他们再不离开,那可就真的是要卑微地去死了。螳臂挡车和勇于抗争,他还是能分得清楚的。
“你说的对。”迟暮被从者牵着向前方跑去,忽然笑了出来,也往后面竖起了中指。
“来吃老子啊,怂逼!”
“好,有这句话就够了,这丑得连妈妈都不认得它的怪物也就那么回事儿!”从者一跃而起踏在楼梯上,抓着迟暮的手脱离了十六楼怪物吞噬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