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微凉,却拂不平女子心头的火热。
世有倾人国倾人城的美人,自然也有一眼可夺美人心的公子。
所以此刻的章台柳院内,是静,是默。
虽是静默,但院内杨柳本应是一片青青,纵是春风轻触,枝畔轻荡,又哪能抵公子一笑,红了杨柳枝?
那双紫色的眼瞳,比这院内的灯火还要明。引的杨柳顾盼,一瞥羞人,不敢多留。
紫瞳微扫,压的枝稍抬不起头。
灼人的眼,未停多时。已有艳似牡丹的黄衣姑娘,引着公子入一方上厢。
......
青木为骨,朱漆为皮,刻出的是古韵,玄铜作体,紫檀作顶,浮起的是古香。
厢房内,一色风雅,一缕清逸。
顾青山此刻心中也有几分怅然,因出身玉龙皇脉,又有锦山先生授礼,他自信自己容貌与气质皆是非凡。可从小到大,却没有一个姑娘的眼神能如今日杨柳院内的女子们一样,在他身上停留这么久。万花谷中人的改容之法,果然奥妙非常,只是这张脸,终究算不上是自己的。
似是料到顾青山此刻心中的想法,徐莺莺俯身间脸露微笑,檀口轻开:“万花谷的妙法虽是不凡,也不过是匠人熟手,璞玉之真,本就难求,但公子出身非凡,玉容自是不在这浊世中的。”
美人一语,顾青山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好像轻轻浮了起来,有几分膨胀。世间少见的倾城美人如此褒奖,恐怕没有男人能止住心中得意。顾青山的心思确实比寻常少年要沉的多,但少年人的心性也是不可能从他的身体里彻底摒除。
“公子何必如此拘谨,神秘主人的能力岂是旁人能轻易知晓?何况如公子这般的少年郎,纵有几分得意与疏狂,又何必藏?”徐莺莺露齿一笑,花颜迷住了顾青山的眼,揭露了顾青山心中的想法。徐莺莺的确是一个聪明的女子,她做事也确实让顾青山怎么挑都挑不出一根刺,甚至相处至今,顾青山心中还真的起了几分如果徐莺莺是对自己有情的女子那该有多好的想法。越是如此,顾青山越是觉得徐莺莺的手腕让人不寒而栗。
顾青山朗声一笑,心下,已是应许了徐莺莺的想法。躬身行礼,徐莺莺已是莲步轻挪,步出厢房。
章台柳园,便是万花谷在景山府布局的一座青楼。
顾青山今夜来此,不但是为了立名,还是为了躲人。
景山府的府主,玉文涛,是何等的英杰。据说府主玉文涛十年前就已跨过明道之境,步入通灵之境了。顾青山白日内在府前虽是一派傲然,但他深知玉文涛,绝对不是如今的他所能招惹,就算是徐莺莺,也和玉文涛的修为差的很远。今日能闯府成功,是因为顾青山知道玉文涛当时根本不在府中。
历来文墨通玄前日,各大府主都要通过开宗明卷一定天地玄机,如此,玉文涛不在府中便少了顾青山的很多顾忌。知道这件事的人,当然只有接触到玉龙国最上层的王公贵族,今日的景山府,顾青山虽是闯出了几分名头,可在真正的上层人物眼中,玉龙高轩主人也不过是投机取巧,空有虚名之辈。
玉文涛的手段当然也是非凡,若是抽丝剥缕,指不定能将顾青山的身份给揭穿。唯有万花谷的背景,才有可能使玉文涛让步。所以今夜,他才会用神秘主人的身份来章台柳院,摆出一副张扬的姿态。就算玉文涛贵为一府之主,可单单是天南王的身份就不是玉文涛敢轻易得罪的,更遑论王府身后的万花谷了。
神秘主人今夜在青楼快活,玉文涛若是不来,便是告知景山府所有关注此事的人,神秘主人是他玉文涛都惹不起的存在,可他若是来了,也不可能做的过分,不给万花谷面子。
有徐莺莺这一共犯,顾青山坚信,今夜的章台柳院,就算是玉文涛,也没有这个面子能捉他出来。
章台柳院,自有杨柳青青,来此,若是没有一夜风流,对神秘公子而言,也是一件折面子的事情。
徐莺莺自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此刻的她,正站在柳院中最神秘的青台下的一方地下灵室。身后,是几位犹存风韵的美貌妇人。有紫衣,有青衣,还有白衣,却独独没有一人敢穿着黄衣。若是让室外的各个女子瞧见了这几位此刻的模样,恐怕会惊讶的说不出来话。
“我刚刚吩咐你们的事,都明白了吗?”此刻的徐莺莺不再是在顾青山面前的那副为奴为妾的卑委之身,她的脸上,带着冷漠,也带着最深刻的寒意。
“是,姑娘吩咐,奴婢们自当遵从。”身后俯身的美貌妇人们折腰行礼,不敢有一丝轻怠。这才是徐三娘的名号所拥有的真正分量。
一阁高楼,一方青殿,一道玉帘,一袭紫衣。
手稍拂古筝,紫袖轻翻,却又在落入红弦的一刹那,轻轻一徐,似紫蝶在红花中飞舞。
女子信手轻弹的好似是她心中的忧愁,声轻柔,如丝轻缠,却又是缠了死结,解不开,抒不完。
忽然弦声凝绝、柔指轻顿,那片刻的宁静又似在诉说出千万重深情。
声停,寂静一瞬,随即响起的却是公子们的赞扬与喝彩。
帘后,拂筝的姑娘才抒一曲,犹未尽兴,却见一位紫衣美妇,快步走来,神色带着几分不满。
“我还道你今日来此有什么雅兴,原来是在为这帮不入流的败家子弹奏一曲,快收拾收拾随我一见真正的大人物吧。”
听闻此语,紫衣姑娘的神情却是有几分苦涩,出言婉拒。
“我...我今日身体不适,恐惹了客人欢心,还请妈妈找姐妹们一侍吧。”
却见那紫衣妇人脸色也是一沉。
“怎么,你还真当你这潇潇姑娘的清白能在我们这章台柳院一直保持下去?实话告诉你,今日的客人你惹不起,章台柳园同样也惹不起。不来,也得来,我给你半刻钟。”
言毕,紫衣妇人不再停留,疾步走出。
潇潇姑娘,是这章台柳院的台柱子之一,不卖身,只卖艺。虽是烟花女子,潇潇心中,却渴望能有一份真正的感情,不敢太过奢望,纵是为奴为妾,若是能在自己心上人的身旁,她的心里也只会是甜的。可是身在风尘,事与愿违是常有的事,她也知道清白不可能永远保持下去,此刻心中实是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