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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彼岸

冰,是冰意,是杀意,是决意。

彻,是彻寒,是彻底。是彻心。

冻彻,冻彻身影,冻彻心魂。

冻结之后,是污躯换得的一片纯净。

纯在冰水构成的纯粹,净在空氛凝聚的洁净。

冰结,为了冰洁

洁,是清洁,是纯洁。

纯洁的是心,灵心纯然,不容杂秽。

秽是污秽,不容于花色的污秽。暗处,与明处有分别,是明暗之别,更是净与污之别。

藏于暗之空间的影,不受香满人家的花所查。

只是万千灵花之灵秀虽不查,唯有一色的玉花却特立独行。玉花,是玉华所凝,此花,非花,却也是花。

这种花只会生长在没有污秽的净土,正如这种花的主人,只愿身于清白的皑皑间。因为这是那个人的原则。

玉花生出有所碍,玉花之使,自是发现了暗处,别有洞天。

怫然横眉,是冷怒,冷眼,眼中是无情,无情不是毫无感情,是怒气强发的冷然。

默念心中不快,成一咒,此咒,作清心之用。

清心一咒,清的是此间的别有用心。

暗处的影,本就是月下的暗幕。

月夜,是夜,夜是黑的,夜是暗的,所以藏在暗处的身影,本就契合环境。

完美的环境,正适合完美的潜入。潜入,深潜而入,深到无有人知。

人无知之地,自然是人无法深入之地。人无法可入,方是真正的暗处。

暗处,暗的容不下一丝光明,生命耀华的光亮自然也包含在其中。人无门而入,可暗处,当然是有门的,无间之门。

潜入此地的非人,而是鬼。

无法可入的是人,鬼非人,自是可如。

无间引路,狱中的囚者,自黄泉之流而下。

黄泉之怨气,凝成一层隔着生死的薄膜、包裹尚存生机的鬼者,自亡者接受引渡的狱火中坚持。

这当然不是简单的手段,玩弄生死,身处生死之间,要收到天谴,地罚。此术为这名鬼者的得意之招,自他修成此招之后,从未有过失败。

他是影,真正的鬼影,那名不容于天地的魙鬼之影。

可是今日,他失败了。

失败,也就意味着死亡,不在被他所隔断。

最先明白死亡的,不是他,而是那个亲手葬送他的人。

那是一名女子,一名带着冰冷的女子。冰冷道她的一道目光,都能冰冻世间万物一样。

目光的对视,是一瞬,还是一刹,都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明觉在心的战栗。

那是死亡的战栗,战栗成死亡的颤音。

能听到死之颤音的也唯有他而已,他,是那个即将赴死的他。

这死之极音不是由他者所发,亡音自发,自发在无知觉时。

赴死,是主动,死亡却既是主动,也有可能是被动。

只是对上死神之眼的一刻,被动也变成了主动。

寸寸凝结的是冰,是杀意,更是不在意。杀意未溢,已是对死亡者的不在乎盈上心头。

在亡者弥留的意识中,那寸寸凝结的冰,不像是由水所化,而是由目光所成。

冰,寸寸凝结,死亡的阴影,寸寸笼罩,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亡人所感受到的没有恐惧,没有痛苦。

死亡的实感,只在生命消逝的回味中稍作停留。

原来死亡,是这样一种感觉。死亡对他来说,确实也只是一种感觉。

毕竟身为鬼之影,他早就失去了作为人的人生,作为鬼的目的。

化身为鬼,起初是为复仇,复仇者,复仇人,如今早已消失在时间的沙河。

死亡,对他来说也许更是一种解脱,一种他早就应尝试的解脱。

冰无声而结,亦无声而碎,飘零的像花,像冬日里的雪花,散落在掌心,又被掌心的温度化成了水。

今时不同,今时充当掌心的,是万花所在的大地。将冻影融化的是春日的暖光。

暖光不是日,今晚春夜无日,唯有月,可是这月,却也不止一轮。

夜下人似月,月如人。

人如月一般清冷,月如人一般舒华。

皓月明辉,在通透的肌肤上反射,反射到四周散落的玉花上,更衬得厌烦的赏花人白晶晶,闪亮亮。

皓月是皓光,皓光照皓影。

皓光,皓影,照透死亡凝冻之冰。

没有痛苦的死亡,是安详。

赠一场终结的安详,是慈悲。

慈悲的是人,慈悲的是心。

不涉红尘事,不理是非人,一向是晚倾情的原则。今夜,这个原则被打破,不是她愿意就这样轻易的打破,而是事在眼前,不得不为。

因为晚倾情明白玉花使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玉花使是一名美人,可她更是一个无情的人。她的无情,不只体现在他人身上,更体现在自己身上。

有的人无情,体现在铁石心肠,不为外物所动,有的人无情,体现在以他人的痛苦为食粮,获得快乐,可在晚谷主的心里,这些人都不是最可怕的人,因为他们不够无情。

真正的无情,不只是对别人无情,更是要对自己也无情。

对自己无情的人,绝对是世间最无情的人。

玉花使玉凌华,就是一个对自己也能做到无情的人。

曾经的玉花使,绝对是一个骄傲的人,骄傲到,为了自尊,她可以枉顾恩师上代谷主的托付。

即便是违抗师命,她也绝对要活出自己的风采。

可是,如今的玉花使,却连这一份百折不挠的骄傲都任意踏在了脚下,向王朝权贵低眉。

玉花使的目的为何,晚倾情不知,不知,不是她不能知,而是她不愿知。

忽来的冰寒之气,并没有伤到眼前的花境,却让眼前的花境,少了之前的几分清淡之味。

对清新的花氛,晚倾情本已是熟悉到了厌烦,可当今夜玉花骤生,令人厌烦的熟悉反而成了她此刻心中的怀念。

......

有一种花,生于彼岸,是彼岸花。

彼岸花,顾名思义,是彼岸的人才能拾得的花。

花生于彼岸,也许,已不能算是生,因为彼岸,是死地,而死地,不应存生灵。

岸为界,分隔两地,彼岸为冥界,彼岸覆冥土。

这种植株,只生于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