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微微亮，萧诚早早地就起来挑水，打算好好洗一下自己身上的污泥和血迹。
许是他挑水劈柴的声音太大吵醒了沈书香，没多久，沈书香也跟着起床，去厨房生火做起了早饭。
看着他的脏衣服，沈书香犯起了难，因为自己这里什么也不缺，但就是没有男子的衣服可以给他换上。
萧诚也知道这一点，所以表示不让她麻烦了，打算还是继续穿自己的破衣服，等有机会去镇上再买一套来换。
沈书香带走了他破旧脏乱的外衣，并嘱咐他慢慢洗，萧诚一边洗一边想，沈书香会不会是要去找一件他穿得下的女装给他穿。
若真是那样，他怎么好意思穿到镇上去买衣服？
他泡了一会儿，又磨磨蹭蹭洗了老半天，无限庆幸自己终于可以好好洗个澡了。
等他浑身都洗干净了，就开始拎着自己的贴身衣物反复看反复闻，内心十分纠结。
穿吧，它真的很脏很臭，穿了不是白洗了这次澡吗？不穿吧，他难道要穿女装？他这么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怎么套得进去？
回想起沈书香的小身板，就算她自己有穿起来大了许多的衣服，他也不可能塞得进去。
正为难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萧诚知道是沈书香，连忙下蹲将自己裸露的上半身全部藏进浴桶里，还因为下蹲速度太快，差点呛了一口水。
他只露出一颗头在水面，水雾缭绕，熏得他有些脸红：“咳咳……什么事啊？我马上好了。”
沈书香轻轻推门而入，将她刚做好的干净外袍放在了隔间之外的桌子上。
隔间内的屏风挡住了萧诚的视线，他看不到沈书香，只能依稀看到一道白色的人影站在那里。
“随便给你做了件外袍，时间紧凑，针脚功夫就没这么细致了，你凑合着穿吧。”
她的声音清脆温婉，语气很随意，却令人感到温暖。
“现在天气热，穿一件衣服还不会太冷，等晚些时候我带你去镇上，你再去买一件吧。”
隔间内，屏风后的萧诚备受感动，他确实没想过沈书香是去给他做衣服去了。
他有些受宠若惊，对着沈书香的方位道了声谢：“有劳恩公了。”
沈书香没怎么回应，又轻轻退了出去。
萧诚知道她出去了，才慢慢把脸转回来，喃喃感叹：“你可真是我的贵人了……”
可不是贵人吗？费时费力把他救回来，给他找大夫，给他煎药，担心他有伤在身不让他乱动。
给他做饭还亲自端到他面前，不嫌弃他是个累赘，还特意给他做衣服。
说实话，在这世上除了他父母，他再没被任何人这么上心的照顾过。
这么想着，萧诚心头忽然涌上一股委屈；自从父亲去世后，他就真的可以称得上孤家寡人了。没人宠他爱他，没人担心他保护他，以至于他现在流落他乡都没人在乎。
幸好他遇到了沈书香，要是仇家追杀到此，他可能早就下去和父母团聚了，怎么还能再次感受到人情冷暖。
他收回思绪，从浴桶里站了起来，擦干了身子就去拿沈书香给他做的衣服。
这只是一件普通的浅色外袍，用的料子也只是平民常穿的棉麻，虽然沈书香说针脚来不及做得细腻，但萧诚觉得已经足够用心了。
应该是比着那件破外袍的大小做的，萧诚穿起来正正好好，看了看镜子里干净利落的自己，不知道顺眼了多少。
之前惨白消瘦的脸庞已经有了几分气色，他也彻底洗净了脸上的尘土，显露出他本来的精神面貌。
他本就生的剑眉星目，皓齿红唇，一双属于少年的桃花眼惹人注目，优秀的下颚线给了他一张基本没什么死角的脸，无论从那个角度看，都是一副英气少年的模样。
由于刚泡过澡，他的脸还是红扑扑的，穿着这件浅色的外袍，显得更加稚嫩了些，要不是人长得高大，谁看了都会以为他才十七八岁。
米粥的香气悄然蔓延，夹杂着馅饼的香味，从浴室的门缝里钻了进来，越发浓郁。
萧诚的肚子开始咕咕作响，让他迫不及待寻着味走到了院中。
沈书香将早饭摆在院中的小亭里，就等着他过来吃。
她一袭白衣，肌肤胜雪，本就醉人的凤目里装满了温情，微风拂过，她的衣袖也随着微微摆动，比起平日里的休闲着装，更多了几分仙气。
萧诚看得有些入神，觉得她不该是凡尘之人。
她盛了一碗粥放到自己的对面，也没抬头去看他，只是轻声道：“坐下吃早饭吧。”
萧诚收回思绪，应声前来。
他又仰面看了看天色，太阳就快出来了，随即担心道：“我们不是要去采露水吗？吃过早饭再去会不会有点晚了？”
沈书香也给自己盛了一碗粥，捧着碗轻轻喝了一口，不慌不忙道：
“不急，古月山植被多，露水蒸发得慢，这会儿刚到辰时而已，只要在巳时之前过去都能采到。”
萧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于是坐下来开始吃早饭，但是想到还要算上赶路的时间，他还是吃得比较快的。
沈书香准备去夹摆在他面前的馅饼，无意间看了他一眼，当下动作就止住了。
仅仅是一瞬间，她怎么觉得，自己好像在哪儿见过他？
之前是他因病憔悴，自己也没好好给他擦干净脸，所以沈书香一直看不清他真正的样子；现在他洗干净了脸，气色也好了起来，她竟觉得他有些眼熟。
萧诚看着她停在半空中的筷子笑了笑，想问她怎么了；顺着她的手臂抬眼去看她，却看到她一脸错愣地看着自己。
他放下碗筷，紧张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还以为是沾了什么脏东西，但沈书香又不跟他说有什么异样之处。
“怎么了？我脸上有脏东西啊？”他微微脸红，有些不知所措。
沈书香的眼神瞟了眼别处，又迅速收回来，随即摇了摇头。
她夹起自己想吃的馅饼，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他：
“没有，我只是忽然想起，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地方的人。”
她又看了他一眼，觉得自己好像确实是在哪里见过他，于是忍不住问：“你家乡在哪儿？”
“我家乡？”萧诚没反应过来她怎么突然问这个。
想了一下，他还是告诉了她：“在北安诚的枫木镇。”
北安诚？枫木镇？沈书香从未去过这个地方，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竟会连这个地名也好像在哪儿听说过。
仔细想了一会儿，她还是实在想不起来，想着可能是几十年前偶然听说过吧，所以干脆作罢了。
萧诚见她没有继续追问，心里松了口气，几大口吃完一个馅饼，胡乱擦了嘴便起身准备出发了。
他将沈书香准备好的两个罐子系在腰间，对沈书香笑道：“恩公给我指个方向，我一个人去好了。”
沈书香喝完最后一口粥，用昨日她才绣好的兰花手绢优雅地拭了拭嘴角，不紧不慢地道：
“还是我跟你去吧，免得你来不及在露水蒸发之前收集够两个罐子。”
萧诚抿嘴一笑，迅速帮沈书香把碗筷都放进了厨房；待沈书香锁好了围栏，两人这才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