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胡子望着不远处已经睡了的商队兄弟,习惯性地又喝了一口酒,才缓缓开口。
“谷梁家是天殷城最具权势的家族,势力庞大,谷梁家的人在朝廷担任着诸多的要职,差不多整个中原世界的兵器锻造都出自于谷梁家,因为铁矿石几乎都掌握在谷梁家手中,上至军队,下至素人的防身铁器,包括我腰间的这把钢刀。”说到这里,大胡子冲穆羊人嘿嘿一笑。
穆羊人回以一个微笑。“如此的谷梁家,为何他的商队会在此地被截杀?是仇杀还是什么?”这个奇怪的念头不自主地又在穆羊人的脑中冒了出来。
“所以,谷梁家非常富有,非常非常富有,谷梁家的人也都不可一世。”大胡子又补充说道。“但是要想入谷梁家绝非易事,你这一点我希望你能有所心里准备。”
“羊人明白。”穆羊人怔怔地望向天殷城所在的放向,两日后他便能入天殷城了,他期待着,也彷徨着,不知道前面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大胡子看一眼穆羊人,冷不丁地道:“小家伙,你年纪轻轻的,怎么比我这一把年纪的还要多愁善感。”
穆羊人微微一笑,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两人沉默着,过了片刻,穆羊人突然发问。
“胡子叔,阿布家您了解得多吗?”同时,他心头闪过阿布诗雲的身影,她就像是一块千斤重负压在他的心口,让他喘不过气来,那般实力,又是阿布一族的千金宝贝,她在天殷城定是身份高贵且受众人仰慕。
大胡子微微皱眉,道:“阿布一族,以布业闻名于世,中原地区大大小小的布坊不计其数,虽然没法跟谷梁家、南宫家、申屠家这几大豪族相提并论,但是势力也不容小觑,是个不错的选择,怎么?阿布家也是你的考虑范围?”
穆羊人微微一笑,他很喜欢微笑,以此来表露自己的情绪,更准确的说是来隐藏自己的情绪。
“我是在阿布家所属的山院修行的。”穆羊人说道。
“所以阿布家也是你考虑之一,对吗?”大胡子望着穆羊人。
穆羊人也望着他,片刻后才说道:“到了天殷城再说吧,谁说得定呢。”
“说得好,谁说得定呢,很多事情都是说不定的。”大胡子憨憨一笑,猛灌一口酒,然后又习惯性地往穆羊人面前递。
这次穆羊人没有拒绝,他果断地接过来,也学着大胡子的那般豪迈,往嘴里猛灌一口,结果当然是烈酒一入喉,呛声便响起,他被呛得面红耳赤,引得大胡子哈哈大笑。
一棵榕树的树梢上,小安正在全神贯注地注意着周边的动静,并不时地张望一下不远处在另一棵树上做着同样事情的老安,当然他看不见他,只能看见那棵树,老安就在那棵树上的某一处。现在他是守夜人,所以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即便再累再困,他都得瞪大眼睛集中精神,一旦有异常他必须第一时间发现,并第一时间通知大家。
只是有些好奇,底下那坐在山岩旁边的一大一小不到底在谈论些什么。
山岩下,穆羊人和大胡子呆坐着,穆羊人的注意力在高空中的那轮弯月,以及弯月下的月色,也很静,真的很静,月也很亮,非常适合凝修月灵息,但是此时此刻穆羊人只想就这样静静地望着这片月色,什么也不愿意去想。
大胡子则一边喝酒一边静静地注视着自己的商队,一脸心满意足,他一直是容易满足之人,没能入谷梁家,却沦落为以押运为生,他满足;商队自家兄弟跟着自己能吃饱喝足他就已满足,今夜有惊无险能逃过一劫且众人相安无事,他亦满足;此时此刻,能有一口烈酒入喉他自然也满足。
呛了一回后,大胡子递过来的酒袋穆羊人再也不敢接了,他实在受不了那个味道,看来他天生是不善饮酒,这时候他想到了张卧,可能这家伙是天生能饮酒的。
后半夜,大胡子和穆羊人去替代老安和小伞去做守夜人,直至月落日起,天空放亮。
天殷城,城东,一座富丽堂皇的府邸,大门顶处,一块黑色大匾高高在上,俯视着从大门进进出出的人们,大匾中间镶刻着三个金色的大字——谷梁家。
府邸深处的一间大堂里,一个中年男人于一张桤木椅子上端坐着,一身漆黑的袍服,面色极其难看,显然他已经动怒,他便是现在谷梁家的家主,一族之长谷梁拓。
谷梁拓的旁边站着一名中男子,同样穿着一身黑色的袍服,不过颜色比谷梁拓的要淡些,不如谷梁拓的那般漆黑,此人清瘦,一双眼睛不停地打转,透露这双眼睛的主人的精明,他叫谷梁元,是谷梁拓的胞弟,也是谷梁拓的左膀右臂。
谷梁拓和谷梁元眼皮底下有一单膝下跪的男子,男子低埋头,看似一个庄重的跪礼,但是下跪人已经满头冷汗,后背发凉,心中更是战战兢兢,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家主如此动怒。
“抬起头来。”谷梁拓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他所命令之人自然是堂下正单膝下跪之人。
下跪男子只能缓缓的,一点一点的把低埋的头颅抬起,他只是抬头,不敢有任何其他多余的动作,冷汗从他额头滑落,一滴一滴地砸在地上,打湿了木板,他的眼睛始终只看着地板,不敢去看谷梁拓或谷梁元。
“你入我谷梁家几年了?”谷梁拓望着下跪的男子,沉声问。
闻言,男子立即双膝下跪,把才抬起的头颅重重地磕在木板上,发出咚咚咚的声响。“家主,饶命,属下入谷梁家已经四年有余,属下对谷梁家忠心耿耿,至死不渝。”
“起来回话。”谷梁元看一眼咚咚咚磕头之人,有些不耐烦地道。
“属下不敢。”
“那你就跪着,别磕了,留着脑袋继续为谷梁家尽忠吧。”说完,谷梁元坐到一侧的椅子上,看一眼下跪之人,又看一眼谷梁拓。
谷梁元的话让下跪男子如获大赦,终于停止磕头,双膝下跪,继续低埋着头,之前的汗水此时已经变成了血水,一滴又一滴地掉落在他所跪的木板上。
“把你所了解到的情况如实报来。”谷梁拓脸上的怒气此时已然消散,作为一家之主,他不能让一时情绪影响到自己的判断。
“禀告家主,经勘查,事发地是在简城和天殷城之间的一段偏僻的商道上,距离天殷不足百里,当我们赶到的时候,我们的人都死了,东西也丢了。”说这些话的时候,下跪男子显得尤其悲愤,因为死的那些人都是他这几年出生入死的兄弟。
“有发现什么线索没有?有目击者吗?”谷梁元问。
“对方没有留下什么线索,处理得很干净,手法也很隐蔽,看不出什么,因为事发在深夜,目前没有发现有目击者,下边的人现在还在在查探这两天从简城到天殷城的商队,目前还没有结果。”
谷梁拓眉头微皱,望了望一旁的谷梁元。两人对望一眼,然后由谷梁元开口道:“你先下去,继续调查,记住,秘密调查,不要声张。”
听到此话,跪在地上的男子重重地磕了个头,然后便领命而去。
“此事你怎么看?”谷梁拓眉头微皱,望向谷梁元。
“这明显就是冲着我们谷梁家来的,问题是谁会敢对我们谷梁家动手?”谷梁元轻轻拍着椅子的扶手,故作思量。
“谁都有可能。”谷梁拓邪魅一笑。“整个天殷城想与我们谷梁家为敌的大有人在,只不过是不敢明目张胆罢了。”
“这是要阻止我们谷梁家的孩子迎娶郁公主,耗费半年时间,冒险进入北方极寒之地,折损了那么多灵者,好不容易才捕获一只幼年雪狐,现在却被截走,这件事情一定要彻查,咱们谷梁家不能吃这种哑巴亏,便宜了别人。”谷梁元说愤愤地说道。
“我们捕获幼年雪狐的事情极为隐秘,从北到南,一路过来也是秘密押送,而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不是误打误撞,正好碰上我们押送幼年雪狐的小队。”
“兄长是怀疑家中来别人家的耗子?”谷梁元望着谷梁拓,谷梁拓也望着他,两人极有默契。“如果真的来了耗子,那得抓一抓,杀一杀。”谷梁元说。
谷梁拓摆摆手,沉声道:“耗子既然来了,咱们就暂时替人先养着,日后兴许能派得上用场,只不过要弄清楚哪些是别人家跑过来的耗子,哪些是自家的猫。”
谷梁元说:“兄长放心,此事交于我便是,只不过雪狐被截,兄长接下来怎么打算,我担心为他人做了嫁衣。”
“断然不会。”谷梁拓微微一笑,但是看不到一丝快意。“那只幼年雪狐既然没能从我们谷梁家手里面世,那便不会再面世,不管是截走它的人,还是其他人,都没胆让那只雪狐面世,更不可能让它出现在郁公主面前。”
谷梁元轻叹一口气。“铭儿那小子估计得失落一阵子了。”
“那就再等等,再等三年,公主到了婚嫁的年龄,那便没有人能再有借口来阻止谷梁家迎娶郁公主,郁公主只能嫁给谷梁家的孩子。”谷梁拓说这些话的时候面无表情,好似他所说之事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但是,有些人并不这么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