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阴森的峡谷,直上云霄的宽大树冠枝繁茂密,层层叠叠仿佛织成了一面无垠的绿色屋顶,将阳光隔绝在外面。
偶有一丝光芒洒落,照进空中弥漫的雾气中,显得朦胧而绮丽。
一个少年正撇撇嘴,站在这道阳光下,背后巨大的背篓让他瘦小的身躯看起来有一些滑稽。他蹲在一棵蓝杉木下,用一根木棍拨弄开覆在表面的杂草,一股腐烂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差点被这气味熏晕过去。
“咳咳,好嘛,找到你了,腐萤草。”捏着鼻子,少年用木棍挑起一摊烂草也似的东西,朝着轻轻吹了一口气,自那烂草之中亮起星星点点的荧光,少年眼疾手快,洒出一片食盐,那烂草立刻缩成了一团,荧光也灭了下去。
将烂草放在背篓中盖上盖子,少年撑腿起身,又从怀中拿出清单,从上往下,十几项灵材名目,“嗯,腐萤草找到了,还剩下,嗯,,还剩下十个。”
这少年正是宋寅初。
距离王博延交给他任务已经过去两天了。
第一天,他几乎一直泡在十方楼里,将清单上的所有灵材包括形状习性等一一记录下来,直到确认再无遗漏。
第二天,他怀着惴惴的心情,平生第一次踏进了广袤的岷山山脉之中,可惜天公不作美,下了一天的暴雨,好不容易寻到一处避雨处,却意外的找到几个清单上的灵材,但之后就再无收获。
而今天是第三天,雨霁天晴,宋寅初也开始了他的采药之旅。
“让我看看,这里阴暗潮湿,还可能会有什么药材,,嗯,,雾蛇灵芝,生于雾气中,形如盘蛇,就这个了。”
宋寅初将清单叠起塞回怀中,一边咬着干饼,一边悠然的迎着雾气走过去。
内力流转,蓝焰瞳仿佛罩上一层蓝色的光膜,这浓浓的雾气竟不能阻挡他的视野半分。
就在宋寅初自顾自的走进浓雾之中的时候,身后一棵巨木之后,走出来两个少年,十六七岁,打扮寒酸,但体格颇为健壮。
“小虎哥,那人取走了咱们的腐萤草。”
“可恶,昨天因为咱们下雨走得急没来得及拿,只能拿些杂草盖在上面,没想到还是被别人先来一步了。”
“小虎哥你听见那人说的话了么,他还要去采咱们看好的雾蛇灵芝。”
“不行,雾蛇灵芝是为徐公子准备的,那小子不知道在哪里,我们先过去。”
两个少年一合计,便轻车熟路的走进浓雾中。两人小跑了一阵,那被称呼为“小虎哥”的少年忽然停下,朝着另一个少年说:“不对,有情况。”
“怎么了?”
那位“小虎哥”嘘了一声,侧耳倾听,另一个少年见状心中惊惧,从篓中抽出砍刀,背靠背站到一起。
头顶一棵巨树上起先只是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那少年朝着头顶大吼了一声,声音果然消失了下去。
“吓走那些东西了么?”
“不知道”
那小虎哥轻轻喘着气,转过身正要说话,却楞住了,瞪大的眼中满是惊恐。
另一个少年只当他是在开玩笑,捅了他一下,笑着说:“小虎哥,你又吓人了,装得真像!”
小虎哥面色苍白,一动不敢动,只因为他看见满面笑容的少年背后,正倒勾悬挂着一只面目狰狞的黑猴子,长长的尾巴卷在十尺之上的树枝,就像是一只悬在丝上吊挂的蜘蛛。
“嘶~”那黑猴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那少年的后脖子,那少年像是触电了一般,整个人颤栗了一下。
“小,,小虎哥”那少年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向同伴发出断断续续的呼救。
那黑猴子又舔了一下少年的后脑勺,少年再忍不住流下恐惧的泪水。小虎哥咬住唇从少年的手中一把夺过砍刀,就朝着黑猴子的尾巴砍过去。
黑猴子反应不及,痛嚎一声摔落在地上,打个滚又灵活的躲过少年扔来的砍刀,跳将起来,飞速攀上树干,朝着两个少年恶狠狠的呲牙咧嘴一番,猩红的血液从断尾处流下,滴落在它的脸上,更添其恐怖和凶性。
随着一声尖叫,那黑猴子长爪狠狠的拍在树干上,后脚猛蹬,在树干间跳跃冲向空地中的两个少年。
那小虎哥连忙拉住同伴的胳膊,连滚带爬的向来路跑去。
“小虎哥,咱们的药篓!”
“别管了,快走啊!”
“不行!”
那少年甩开小虎的手,忙跑回到空地将药篓护在怀里,还没来得及回头,那黑猴子已经从树干上跳下,朝着少年的头就是一爪抓下,少年临危偏开头,利爪在他的肩上撕出一道不浅的伤口,少年冷哼一声,滚出去好远。
而黑猴子一击未中,落地一个腾跃再次攀上树干,几个跳跃间不断变换方向,又一次朝着少年冲去,而这一次也再难躲避,两个少年同时屏住了呼吸。
银光划过。
一声极凄厉的惨叫。
不似人声。
幸存的少年从指缝间睁开眼,只见黑猴子长爪尽数被削下,化作黑影倒飞出去,落在不远处的草丛里,仓皇遁去,而近处站着一个背身而立的青衣少年。
宋寅初叼着饼,长袖落下,遮住双腕的袖刃。
“嘻,长尾猴的指甲,可入药,好东西啊。”
宋寅初从地上捡起黑色的长甲,用布裹起揣进背后的药篓里。
“是你”地上的少年弱弱的道。
“嘿,你还好么?”宋寅初蹲在地上的少年身边,指了指他肩上流着血的伤口,“需要帮忙么?”
“是的,我们需要你的帮助!”那个小虎哥此时来到了少年身边蹲下,赶忙用双手压住伤口,祈求也似的说着。
宋寅初看着那小虎哥的动作脸一红,他从怀中掏出药粉,洒在伤口上,发出了“呲呲”的声音,那少年疼的唇色发白,豆大的泪珠在眼眶中打着转。
好在血止住了,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上了痂。
宋寅初来之前就已经充分准备了药品食物这些东西,故而此刻也不心疼。
“你们是谁,怎么惹上了长尾猴?”宋寅初问道。
“我叫周虎,他叫田乐。我们也不知道这只长尾猴为什么会在这里。”周虎与田乐对视了一眼,低着头有些心虚的解释道。
“奇怪了,长尾猴这样群居深山的妖兽,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么边缘的地方?”
宋寅初想着,帮着周虎扶起田乐,又问道:“你们这么年轻,是采药师么?”
“不是,我们是徐家的药童。”
宋寅初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药童,就是是镇上那些贫苦人家的孩子给那些世家弟子做山中的向导,帮他们找到他们想要的灵材来赚取报酬。有时候讨好这些世家公子的欢喜,药童通常都会提前入山踩点,然后故意将这些世家弟子引过去,假装都是这些世家弟子的眼力犀利。
周虎与田乐便是这样做来讨得他们公子的欢心。
毕竟除了药童,谁也不会闲的无事跟在一帮闲的无事的世家公子后面,给他们做猎犬一样的工作。
“这位公子,感谢您的救命之恩,我要带他回镇上治伤,先走了!”周虎脸上阴郁,一手拎起地上的药篓,一手扶着田乐往回走。
那田乐似乎有话要说,回过头朝宋寅初喊了一句:“公子,你往西南走有一处深窟,那里有雾蛇灵芝。”
周虎拉拽着他,两人渐渐消失在雾气之中。
宋寅初有些尴尬,他不明白为什么周虎会在听到他的那一声“哦”之后会有这样的反应,是因为他的语气不对么,还是其他?
这样的想法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听了田乐的话之后,他就立刻忘了这些烦恼。
“西南窟中有雾蛇灵芝嘛,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啊”宋寅初看着二人离去的方向,喃喃道,“看来之前没揭把他们揪出来真是个明智的选择啊,嘛,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