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读书苑出来,与李弘茂作别。李弘冀双手握拳,默然走在回后宫的花径上,目光中却满是抑郁之色。
张居咏的一番话,又让他为自己的处境担心。这几日,他脑海中不断思索着。
此时的唐朝正处在发展的顶峰,属于南方强国,但内外坏境十分复杂。
五代时期战乱不断,大小政权林立,藩镇割据。
此时的南方唐朝四周都被其他国家包围。北方是一直都十分强大的中原王朝晋国,但此时的晋国已经衰败,无力南征。在唐国的南方还有两个小国汉国与闽国,地域狭小而偏僻。
而唐朝的危机来自西面和东面,西面的楚国与东面的吴越国都是唐朝的宿敌,唐朝建立之前与这两个国家攻战不断,尽管唐朝建立后双方关系略有缓和,但富庶的吴越国却一直磨刀霍霍。
说不准什么时候又会打仗,李弘冀想安稳生活也不能了。
在唐朝内部,北方投奔过来的如孙晟、韩熙载、常梦锡等文人意欲一展抱负,富国强兵,整顿吏治,而南方的宋祁丘、冯延巳、陈觉,钟馍等皇帝宠臣恃宠而骄,恣意妄为,嫉贤妒能。
因此唐朝党争不断,朝廷内部矛盾重重,大有政令不行之势。
这李弘冀认为自己是唐朝苗裔,王朔正统,意欲成为太宗那样的雄主,颇为上进,在武略上尤为上心。
可是此时的李弘冀并不是父皇李璟心中的皇位第一继承人!
而李弘冀的老师虽然是南方人,却是倾向与北方士人,与冯延巳等人势如水火。
这就将李弘冀也带入险地,谗臣的责难,夺嫡的旋涡……想想就可怕!
一路行走,透过扶疏的花木,便是个小小的空场。孩童的嬉戏笑闹之声远远传来,李弘冀放下心事,不由得分花拂柳,打算一看究竟。
李怀忠跟在李弘冀身后,尽忠职守。
李弘冀隐身在一棵大树的后面,看到空场上是几个皇家子弟,正骑着竹马,率领一群小宫监奔跑往来,做打仗的游戏。
李弘冀认得,一方是自己的六弟从嘉,与七弟从善;另一方是景遂、景迁的孩子,从阳与从安。
显然从嘉两人年纪幼小,不是从阳等人的对手,几番冲撞,均不能得胜。从善再冲上去,从安顺手一推,从善顿时扑地跌倒。
从嘉叫了一声,似乎要过去搀扶,却是下不了决心。而从善并不哭泣,爬起来从手背抹了一把脸上汗水,略一抖落身上尘土,又和身扑了上去。
李怀忠看着从嘉从善败阵,不由多看了李弘冀两眼,心道:殿下不会亲自下场吧!
李弘冀想帮忙,却不是亲自动手。
李弘冀摇了摇头,从藏身之处缓步走出,对从嘉、从善说道:“你们这样是不行的。”
众孩童不提防他突然出现,都吓了一大跳。
李弘冀略显不耐,他手一指从嘉,说道:“从嘉,你过来。”
从嘉听话,迈步而行,走到弘冀面前,躬身施了一礼,说道:“不知兄长召唤,所为何事?”
他此时年仅七岁,形容幼小,神态却宛如成人般持重。
李弘冀见他这样子,也逗得笑了一笑,神色和缓了些。他低下头,便抚了抚从嘉头顶,说道:“你们年纪比从安从阳都小,力气更远远不如,这般蛮攻硬拼,是绝无取胜之理的。”
说到这,李弘冀俯低下身子,在从嘉耳边说道:“我来教你怎么赢他……”
从嘉的小脸上绽放出兴奋笑容,喜道:“我?行么?”
李弘冀哂道:“你是我李弘冀的兄弟,有什么不行?”
说着话,他再招手将从善唤过来,在两人耳边低语了一番。
见两人都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李弘冀便站起身来,对从安、从阳兄弟两人说道:“你们继续比过,这般混战没有意思,你们出一个人,我们这边也出一个人,两人单打独斗,谁先摔倒,便算输了。”
从安、从阳两人对望一眼,各自心中想道:“我们气力大,他们两个混战尚不是对手,若是单独对战,他们便反而胜了?”
想到这里,两个便各自点头,从安年纪稍长,心思也细密些,先对弘冀说道:“只有从嘉和从善两个和我们对打,你不许参战。”
李弘冀笑一笑,点头说道:“那是自然。我们这边谁来对阵,由你们说了算。”
从安看他有恃无恐,心中倒有点怯战起来,指了指从嘉,说道:“好,那我选从嘉对战。”
李弘冀心中暗笑,想道:从嘉虽然年长,却甚文弱,从善年纪小,看起来反而勇猛一些。从安先选从嘉对阵,倒不是没脑子的蠢笨孩子。
他在从嘉背上一推,说道:“去吧,按我教你的做。”
从嘉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上前,他步履轻缓,不慌不忙。从安不知道弘冀教了什么古怪法门,一双小掌摆开架势,严阵以待。
从嘉行动虽然不快,却是不曾停留,从安忍不住叫道:“你再往前走,我就打你了!”
却见从嘉不理他,仍旧是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从安蓦然叫了一声,全力向从嘉扑来,就见从嘉的小身躯忽然着地滚倒,在从安愣怔之际,反而抢到他的身后,合身欺上。
从安向前冲的势子还未收回,被从嘉在背后一扑,焉能不倒?
他这一下摔的不轻,额头磕在地上,肿起一个老大硬块,鼻子也撞得酸痛。从安手足扑打,却总是打不到从嘉身上。
从嘉骑在从安腰间,喜动颜色,叫道:“大哥的法子真行。”
不料,他说话之时气息稍一紊乱,从安已觑见空挡,腰腿用力,忽然翻过身来。从嘉大惊,用力按压,无奈人小力弱,被从安腾出手来用力一推,踉跄几步坐倒。
从安站起身来,却不敢再上前,倒退几步,说道:“你们兄弟合伙欺负我们两个,不和你们玩了。”
一边说着,一边拉着从阳急急逃开。
从嘉跌坐在地上,犹自懵懵懂懂,问李弘冀道:“他们怎么不打了,咱们是输了还是赢了?”
李弘冀哈哈大笑,说道:“他们被你打怕了,自然不敢再来,你说是赢是输?”
从善也走了过来,问道:“大哥教我们的是什么武功?竟然这样好用?”
“这不是武功,是兵法。”
弘冀悠然说道:“示之以动,利其静而有主,益动而巽。这是取法孙子故智里的‘暗渡陈仓’之计。”
他话说出口,见从嘉从善听了更加是一副茫然不知的样子,不由得心里笑道:“我跟他们讲兵法,他们自然是不懂了。”
当下也不再多话,转过身默默离开,偶然回头,还看得见两小儿满是艳羡钦佩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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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辈游戏,见而请之。辄为部武,号令有法。进止行列,无不用命,有识者见而异之……”
——《江表志》。郑文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