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投降后汉了。我们不投降，所以我们跑回来了。”
樊爱能一副勇士与忠臣的样子。
“主上呢？”刘词焦急地问。
“不知道下落啊！”
何徽对刘词说：“将军与我们一道跑吧！看样子开封是回不去了，咱们去往邯郸吧！”
刘词看了看何徽他们的兵，全是骑兵。刘词想，如果是前军败了，应该是步兵先退下来，看来情况并非像他们说的那么严重。
刘词便一拱手：“二位将军请自便吧，不过请把军兵们留下。”
刘词一路收集溃兵，一路接应后周的军队安全地返回了泽州。
夜里，柴荣暗暗庆幸，要不是赵匡胤他们顶住了汉军的进攻，那就意味着这场战争结束了。汉军可以轻而易举地杀下太行山，继而占领开封，重新恢复他们的大汉朝。
在整个大中原，包括开封，柴荣带来了全部人马，留下的只是些狱卒，看守着几个主和派老臣而已，而这些老臣如果被刘崇救出来，就是全套现成的班子，都是汉朝遗臣。
柴荣不敢有丝毫的犹豫和手软了。必须对军队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清洗。他下令将那些作战不力的主官全部抓起来，除了逃跑在外的樊爱能和何徽以外，失职的高级军官都遭到了清洗。
取代这些上将军的是张永德、赵匡胤等一干年轻人。赵匡胤的结拜弟兄石守信、王审琦等人因为救驾有功，都被提拔成了主官。
赵匡胤被破格任命为忠武军节度使、殿前军都指挥使！一下子连升三级，不，是四级，现在他已经是张永德的上司了。
赵匡胤不仅掌管了整个禁军，还领了上将军衔，是协助柴荣指挥全军的助手，与他朝思暮想的殿前都点检、兵马大元帅，只差一步了。
赵匡胤上任后，立即把他手下的军校分散到各部控制局面，他的弟兄们都成了统兵的大将，整个周军现在基本控制在赵匡胤的手中了，他所缺的，只是军人的战功、军人的荣誉，一个大将振臂一呼万众响应的号召力。
（32）
高怀英趁着汉军混乱时刻潜出了高平城，到了南高原一问，周军又退回泽州了，高怀英赶到了泽州，找到了赵匡胤。
她带来的消息太重要了，不但有详细的汉军和辽军人数，还了解到了契丹军与汉军的矛盾。
汉辽二军进驻高平以后，常为争夺战利品发生冲突，刘崇又偏向自己的汉军，许多契丹人扬言要回家，不帮汉军打仗了。
汉军的大将们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腆着小肚皮说“你们都看见了，不需要你们这些鞑子，俺们也能打败周军。”
赵匡胤对柴荣说：“皇兄，怀英带回来的情报太重要了！我们可以使用离间计，让契丹人撤兵，只要契丹人走了，咱们现在的力量就可以与汉军持平，击败汉军就有了可能。”
柴荣说：“御妹立了大功！契丹的兵马既然是用银子‘借’
来的，咱大周国更是不在乎钱财，可以多给杨衮金银珠宝让他撤军。”
赵匡胤说：“还有美女，他们鞑子的女人身上都有羊肉味，难闻得很，皮肤也粗糙。”
高怀英啐了口赵匡胤，“呸，亏你想得出来，你要是敢去强抢百姓的女子，我就杀了你！”
高怀英生起气来，也是不得了。
“谁去当朕的使者呢？”
柴荣看着赵匡胤。
赵匡胤只好说：“皇兄，我们夫妻去吧！”
其实柴荣就是想让赵匡胤去。他嘴上自言自语，可两只眼睛一直在看着赵匡胤呢。他赵匡胤不自告奋勇也不行。
高怀英说：“赵匡胤，你快磕头领旨啊！”
柴荣说：“免了。你们二人快去快回，军情紧急！那刘崇今夜酒足饭饱，明日肯定会兵发泽州，你们只有一夜的时间，一定要抢在天亮前，拆散他们的联盟。”
赵匡胤与高怀英押着金银财宝上路了。在路上，小两口一直在合计，高怀英说：“去高平首先路过上下玉井村，那是刘崇的汉军所在地，咱们得绕道米山，从七佛山下进高平县城。”
赵匡胤说：“契丹国王爱金钱，不知道这杨衮好不好这口。”
高怀英说：“这主意不是你提出来的吗，没把握了？”
赵匡胤说：“我这不是想建功吗？你也看到了，我已经当上将军了，如果再立大功一件，离我的愿望就不远了。”
高怀英说：“我觉得柴大哥是个好皇帝，你就不要篡他的位置了，跟着他好好干吧！”
赵匡胤说：“他要是死了呢？”
高怀英一惊：“赵匡胤，我可不许你去谋害柴大哥，他是个好人。那郭威已经死了，我们家与郭家的恩怨，到此为止。”
赵匡胤说：“夫人你想到哪里去了，你没看见柴大哥经常咳血吗？”
赵匡胤的意思，高怀英明白了。
赵匡胤脑瓜一转，又有了主意，说：“怀英，你再助我一臂之力怎样？”
高怀英说：“我不是一直在跟着你吗？”
赵匡胤说：“你我现在分开行动，你回老马岭，让高怀德他们带兵烧了联军的粮草，咱们软硬兼施，不愁那杨衮不就范。”
高怀英说：“夫君啊，就你鬼大，你不让我在柴大哥那里提起此事，原来在这里啊。你是怕柴大哥把他们分散到军中吧。
现在你是上将军了，军队都归你管了。”
赵匡胤拉着高怀英的手说：“怀英，这烧粮草的事情，也只有你们在老马岭上出奇兵了。那金峰寺前有张元徽，中有刘崇，后有五万契丹人，从外边硬攻是根本攻不进去的！而你们从老马岭过来，正好是金峰寺的后背，那汉军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一层。”
高怀英说：“此计倒可行，从老马岭攻打金峰寺犹如从天而降，偷袭得手容易。可是夫君想过没有，一进了金峰寺，等于进了整个汉军的重围！”
高怀英的意思是，金峰寺可是有进无出啊。
赵匡胤把高怀英拥在怀里，抚摸着她的头发，搂着她的肩膀：“贤妻啊，目前与汉军决战，周军士气低落，明天的战斗依然是凶多吉少。现在能够打乱汉军军心的，只有断了他们粮草这一条道。那杨衮见粮草没了，更容易让我游说成功，他不撤也得撤，这叫釜底抽薪！粮草一烧，汉军也会乱了，明天这仗他们就打不到心上了。”
高怀英低着头说：“这我知道……”
赵匡胤捧起高怀英的头，吻着高怀英的额头与嘴唇，说：“夫人啊，这事全靠你了。”
高怀英说：“罢了，只要你今生不忘记我高怀英就是了。”
赵匡胤呵呵笑着说：“怀英，不要想得太悲观嘛，我知道你那八千子弟兵犹如八千条入海的蛟龙，勇猛得很，你们都是本地人，熟悉地形地貌，一旦烧了粮草，不要恋战，马上冲出包围赶到泽州。我游说杨衮以后也返大营，咱们一家子在泽州来个大团圆。”
高怀英答应了。她从怀里取出一双大红底色的鞋垫塞给赵匡胤，说：“垫上试试，也不知道合适不？”
赵匡胤说：“咳！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绣这玩意。”
高怀英点着赵匡胤的脑门：“我把你个呆瓜，你好好看看，那上面绣的可是高平的地势地貌图，有了这些，你就不是睁眼瞎了。”
赵匡胤接过鞋垫一看，上面是用白线和红线交叉绣的地图，只是，只有一半。
赵匡胤说：“好是好，如果把整个高平地图都给绣上了，就更好了。
高怀英“扑哧”一笑：“我说你是个呆子吧，你还不承认，你把两只鞋垫拼在一起再看看。”
赵匡胤把两只鞋垫拼在一起，整个高平地形一览无余，两只鞋垫的拼合处，恰是一条蜿蜒的丹河。
赵匡胤从心里佩服高怀英的心灵手巧，他不由得又把高怀英搂在怀里，声音哽咽着说了句：“只要我在，就有这双鞋垫在！”
高怀英低声问：“你哭了？”
“没——没有。”
“那就等着金峰寺胜利的火光吧！”
赵匡胤与高怀英情意绵绵不忍分手。他们知道此次分手，双方都有极大的风险。抱了又抱，别了又别，最后还是赵匡胤下了狠心，先行走了。
（33）
赵匡胤与高怀英分手两处，这里也得话说两头。
这两头都着急上火，两头都重要，两头将要发生的故事都精彩。可也得说了一头再说另一头，一口吃不成个大胖子。
先说赵匡胤领着一干人来到高平城下。这时天色微黑，赵匡胤手下的士卒喊话完毕，高平城内跑出一哨契丹军马。
来将何人，长什么模样？此人生得狰狞，打扮怪异，头戴虎头盔，身穿金锁甲，坐着青鬃马，手持点钢枪。
正是契丹将军杨衮。
杨衮看见了赵匡胤，手中长枪一指：“周将听了，你主既占中原，夺了人汉家的天下，就该知足而止，如今反而来高平，岂不是自己前来送死！”
赵匡胤从容而答：“后汉弹丸之地，不来归顺，反而兴兵来犯，夺我关隘，围我城池，天地难容，将军乃塞外兵马，如何却为刘崇老贼卖命？”
杨衮一听，赵匡胤此话正中心思，一时无言以对。
赵匡胤微微一笑：“你们是刘崇借来的，刘崇又不重用将军，所得军需都给了汉军，我说得对与不对？”
杨衮说：“你我各保一方，全听的是主上的旨意，有话快讲，无事退下，如再啰唆，休怪我的钢枪不认人了！”
赵匡胤说：“我主大德，知将军军饷困难，着我送来金银财宝三车，将军可取了作为退兵的耗资。”杨衮这些日子正愁没有进项，如今天上掉下个粘豆包，哪有不要之理，当即打开城门收了。
财宝放入城内了。赵匡胤也要进城，却被杨衮喝住了：“慢，东西我收下了，赵将军请回吧！”
赵匡胤说：“哎我说你个鞑子，你咋不讲理呢？我那东西可不是白送的，是有条件的。”
杨衮说：“还有条件？好，看你能不能胜了我的手中枪。”
容不得赵匡胤不答应，一抬枪就刺了过来。
杨衮的枪有多重，整整六十斤，要让这枪扎在脑袋上什么样？后果都知道。
赵匡胤不敢怠慢，架棍相迎，两人厮杀在一起，两将来来往往，约有二十个回合，不分胜负。
杨衮暗叫了得，周军中有如此人物，却如何一败再败？
英雄惜英雄，杨衮一边与赵匡胤打斗，一边说：“赵将军也是个人物，怎么却保了不堪一击的周军，可惜了啊！”
赵匡胤的嘴也不闲着：“杨将军此言差矣，我大周雄师百万，大将如云，兵强马壮，小小的汉国岂是我大周的对手！”
杨衮“扑哧”一笑，差点掉了大牙，说：“你们真勇猛呀，先弃潞州，再败高平，俺是领教了啊！”
赵匡胤道：“将军莫笑，这乃是我大周皇帝的骄兵之策，我大周皇帝此番御驾亲征，就是要诱敌深入，在高平重演长平之战，杀汉军个片甲不留。只是吾皇帝陛下恩慈，不像白起残暴，不愿意连累你们契丹，不然的话，早有几十万人头落地了。”
杨衮哈哈大笑：“就凭你们那些人马，凭你们那俩老家伙？
连汉军的三万人马都打不过，还想与我大辽交战吗？”
俩人边斗边吹。
赵匡胤说：“前一小仗，我周朝军队只不过派了十分之一的人马，如今四十万大军集结完毕。只要你们撤兵走了，我们就大开杀戒了。”赵匡胤又说：“你们是借来观战的客人，不能连累你们的人头也落地呀！”
杨衮一番大笑：“你们的人马再多也没有用，大汉的皇帝一嗓子就给喊过去了。”
赵匡胤说：“杨将军统兵多年，难道连诈降之计也不知道吗？我们那些勇敢的士卒正是打入敌人内部，搞他个中心开花的。”
你还别说，赵匡胤还真把杨衮给唬住了，杨衮不笑了：“此话怎讲？”
赵匡胤估摸着高怀英他们也差不多了，说：“杨将军，我告诉你也不妨，我们今夜要火烧金峰寺，断掉汉军的粮草。”
杨衮说：“你说得天花乱坠，可你们连个张元徽也胜不了，我凭什么信你？”
赵匡胤说：“凭我手中这条熟铜棍吧，你若再能在我的棍下走上十个来回，就算我赵匡胤白来一趟。”说完，赵匡胤抖擞起精神，挥棍就砸。
杨衮左架右拦，被赵匡胤的棍舞得眼花缭乱，杨衮大喝一声：“好棍法！”手中的枪法也一路路使来。杨衮不与赵匡胤的熟铜棍硬碰，专挑赵匡胤的下三路，赵匡胤虚晃一棍，拨马就走，杨衮催马追来，抖枪就刺向赵匡胤的后心，突然，赵匡胤闪电般一转身，让过枪尖，左手抓住枪杆，右手提了杨衮的腰，大喝一声：“下去！”
杨衮被甩在了马下。
赵匡胤用熟铜棍压着杨衮的脑袋道：“这回你信也不信？”
杨衮是条汉子，说，“今日败在将军手下，不丢人，要杀要剐随你便是。”
赵匡胤扔棍下马，双手相搀：“将军请起，匡胤此番前来，不敢有一丝一毫相瞒，句句都是实言。”
这时，高平城后的金峰寺突然火起，契丹士兵一阵喧哗：“后山起火啦！”“不得了啦！”
赵匡胤说：“杨将军请看，匡胤没有骗你吧？”
杨衮举目望去，着火之处正是汉军的粮草仓库——金峰寺！
杨衮没话可说了，他一抱拳：“谢将军不斩之恩。将军请回吧，明日周军如胜，辽军自然退兵回国。”
杨衮的意思是，辽军先作壁上观。如周军取胜，他们立即返朝。如果周军不胜呢？杨衮没有说，赵匡胤也不能问，牛皮吹出去了，虽然没有说动契丹军马上撤军，可他们言明不参战，就算达到了目的！
赵匡胤心中有底了。
（34）
回过头来再看高怀英他们。
高怀英回到老马岭山寨，点齐了八千子弟兵，由高怀德为前锋，直奔金峰寺而去。面对着汉辽号称的十万大军，他们要去虎口拔牙！
高怀英这一哨人马夜里急行军三十里，到了临近高平的唐庄，高怀英下令把战马用布包住蹄子，以免骑兵的马蹄声惊动了汉军。
马队在瓦窑头拐了弯，避开官道悄悄地上了山，悄悄地运动到了金峰寺的山顶上。半山腰金峰寺里的汉军们仍然没有一丝的察觉。
汉军白天这一仗打得太顺了。只先锋一部就把对手打了个望风而逃，刘崇收兵以后，下令犒赏三军，杀猪宰羊大吃一顿。
金峰寺仓库更是忙得不可开交，拉粮的要肉的出出进进，车水马龙，闹腾了半宿。
库兵们上好大门，吩咐厨房开饭，该轮到他们打牙祭了。
高怀英看着金峰寺，与高怀德高怀亮商议道：“看来他们没有发现咱们，发动突袭是完全可能的。从寺里的灯火上看，把守仓库的汉兵也不多，占领金峰寺和烧了他们的粮草不在话下。
问题是咱们怎么撤出？那粮草一着火，汉军肯定会来救火，咱们的隐蔽性就不存在了，大家都会完全暴露在火光之中。”
高怀德说：“刘崇的中军离金峰寺最近，他们是汉军中实力最强的禁军。”
高怀亮说：“哥，我听说汉军中最能够打仗的是张元徽的骑兵啊！”
高怀德说：“小弟啊，你有所不知，两军阵前冲杀，当然是骑兵厉害，可这近战夜搏就当属禁军了。你想啊，他们平日里主要是把守皇帝的皇宫，都是百里挑一的士卒，个个武艺不弱啊！”
高怀亮说：“这刘老贼把粮草存放在这个位置，真是煞费苦心了，他想不到还有咱们老马岭这一支人马呢。可是，咱们烧了他的粮草以后……恐怕也无处逃生了。”
高怀英说：“小弟，你害怕啦？”
高怀亮说：“谁害怕啦！”
高怀英说：“咱们此番突袭，不可恋战，烧了粮草以后立马撤退！”
高怀亮说：“往哪里撤退？从这里冲下去容易，再从这里爬上山，等于给汉军的弓箭手做活靶子。别说回山寨了，连回到山头都不可能。”
高怀英道：“你姐夫说了，咱们烧了金峰寺的仓库就去泽州找他。”
高怀亮撇撇嘴：“就他会说漂亮话！咱们怎么去泽州？北有刘崇的禁军，南有张元徽的骑兵，还有大批的契丹人马，咱们杀得出去吗？”
高怀英说：“杀不出去也得杀，你姐夫在泽州等着呢。”
高怀亮说：“姐姐，不是我说你，自从你嫁给那赵匡胤以后，一口一个我姐夫长我姐夫短的，你的心里只有丈夫没有弟弟了！”
高怀德喝道：“小弟，胡说些什么？怕死你就回去算了。”
高怀亮说：“大哥，你也这样说，你怎么也护着那外姓人？
想想那赵匡胤来了以后，咱们家都成什么样子了？……你们都说我怕死，好，咱到战场上看看！”
高怀亮猛地站起来，也不管哥哥姐姐的军令了，对着他的少年队喊到：
“不怕死的跟我来！”不等哥哥姐姐发号令就冲下山了。
高怀亮手下是少年军。大的不过十七八岁，小的还不到十三四，初生牛犊不怕虎，一个个蹦跳着跟着高怀亮冲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