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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4章 黑云翻墨未遮山 白雨跳珠乱入船

第三十九回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

所谓一夜夫妻百日恩。范昭得红儿后,便真心实意待红儿,不再想秋儿。两人恩爱难舍,过了日上三竿才起身。用过早饭,林正高带着黎远芳和晴翠进来,向二人贺喜。林正高和黎远芳也身着新郎新娘服,不免让范昭和红儿大吃一惊。林正高亦有些尴尬,说是章老板如此安排。范昭笑道:“林兄,想不到咱俩是同一天成亲。来,来,中午当共谋一醉。”林正高道:“自当从命。”红儿眼尖,瞧出黎远芳着的新嫁衣正是自己昨天没挑中的嫁衣,遂笑道:“原来,黄老板做了两套新衣,一套穿在姐姐身上。恩,姐姐穿上正好,很合身。”黎远芳红着脸道:“姐姐沾了妹妹的光了。”范昭笑道:“这么说,林兄身上穿的新郎服,和我这一身,是一块做的了?”林正高红着脸点点头,道:“小生本想推辞,章老板却说,好事成双,而且,新郎新娘的新衣裳都是现成的,必是天成姻缘。我便与黎小姐……娘子商量,娘子同意,这才抢在恩人前面成了亲。”

范昭暗思章志明这唱的是哪一出啊,嘴上却道:“你们这是裸婚。林兄,你们领先这个时代二百六十年哪。”林正高一怔,问道:“裸婚?”范昭脑筋一转,笑道:“就是诺婚,一诺千金。好比古之大舜,不禀告父母,就私自成了亲。”林正高道:“恩人说的是。小生也曾以‘不合礼法’为由相拒……”范昭一摆手,道:“林兄,昨日我就说了,咱们以兄弟相称,休再提‘恩人’二字。”林正高连声说是。范昭道:“孟子说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是指不孝的行为有很多种,没有做到尽后代的责任最为不孝。孟子以舜举例,说‘舜不告而娶,为无后也。君子以为犹告也。’意思是说,舜没有告诉父母就娶妻,是没有做到尽后代的责任。君子认为还是告诉父母比较好。东汉赵岐在《十三经注疏》中,把‘无后’解释为‘没有后代’,大错特错。”林正高道:“是。孟子说‘世俗所谓不孝者五:惰其四支,不顾父母之养,一不孝也;博奕好饮酒,不顾父母之养,二不孝也;好货财,私妻子,不顾父母之养,三不孝也;从耳目之欲,以为父母戮,四不孝也;好勇斗很,以危父母,五不孝也。’可见,不孝非特指‘三’。”范昭点点头,道:“赵岐为了自圆其说,在《十三经注疏》中讲:‘于礼有不孝者三事,谓阿意曲从,陷亲不义,一不孝也;家穷亲老,不为禄仕,二不孝也;不娶无子,绝先祖祀,三不孝也。三者之中,无后为大。’这完全歪曲孟子的原义。后人奉赵岐之言为经学,则孟子经学之原义无存也。”范昭说完,不胜唏嘘。林正高与黎远芳相视一眼,微微颔首。

章志明走了进来,笑道:“少东家和林公子大喜之日也不忘谈经讲学,竟然这般志趣相投。”范昭道:“章伯伯来,可是来向林公子贺喜的?”章志明道:“昨日已经贺喜了。林公子起初不答应,以为不合礼,后来,我将刚才少东家的话说给林公子听,林公子才同意了。”范昭道:“确实,林兄偕夫人返回家乡,路上比孤男寡女方便,而且少了许多闲话。”章志明道:“我也是这么想。林公子的事,还是早日确定下来为好。少东家,下人回报,方世玉愿意安排洪门兄弟护送林公子和林夫人回福建老家,并在林老爷面前为林公子和林夫人说情。”范昭道:“瞧林公子的为人,就知道林老爷刚正不阿。林公子娶了明事理的贤妻,林老爷必是十分欣慰。”林正高道:“家父志向前朝,与洪门兄弟有些交情。”

章志明道:“林公子返回家乡的事,方世玉答应安排妥当,但是,与英夷打擂台的事,方世玉决定不了。因为不巧的是,洪老英雄前日突然中风,现在昏迷不醒。”范昭一急,道:“如果洪熙官不中风,肯定会同意方世玉打擂台的,方世玉为什么不答应呢?”章志明叹息一声,道:“俗话说‘青帮一条线,洪门一大片’。洪门发展过快,难免鱼龙混杂,觊觎洪门龙头位置的人不少呢。洪老英雄迟迟不传位给方世玉,就是怕方世玉不能服从啊。”范昭道:“方世玉打败鲍勃,扬洪门威风,不是就能服众了?”章志明道:“但是,洪门中有人反对,说这是朝廷意图剿灭洪门的一个阴谋。洪老英雄说不了话,方世玉就不敢擅做主张。”

范昭没想到事情突然变成这样,念及三日内要给史密斯一个肯定的答复,不由皱起眉头。林正高忽道:“惜红院的头牌赵沁芳姑娘,很受方世玉敬重,如果她能赞同方世玉打擂台,事情就好办了。”章志明笑道:“此计大好,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赵姑娘呢?”范昭心道:“我可以用《一元复始》治好洪熙官的中风。”林正高得到章志明的肯定,昂然道:“小生愿意去洪门,用身家性命为范兄担保,力促方世玉与英夷鲍勃打擂台,了结此案。”章志明赞道:“好,有林公子作保,洪门中理应再无人故意刁难。不过,朝廷那边,我们也得防一防。”范昭道:“原来,赵姑娘是方世玉的红颜知己。章伯伯,我可以去见方世玉吗?”章志明沉吟一下,道:“少东家身份特殊,还是不见方世玉为好。”范昭想了想,道:“好吧,我去请赵姑娘出面帮忙。章伯伯安排林兄和嫂子秘密去洪门。”章志明道:“赵姑娘那,还是由我去……”范昭一挥手,道:“我去!请章伯伯务必保证林兄和嫂子安全进入洪门。”章志明不再异议。红儿一双大眼睛盯着范昭,神情有些复杂。范昭面一热,暗道:“红儿,你放心,我不是贪图赵姑娘的美色,而是想见识见识赵姑娘为什么‘值得尊敬’。章伯伯说过这话,刚才,林公子也说过这话。”

红儿道:“章伯伯,林公子这身新郎服,穿上蛮合适的。难得黎姐姐和我同日同地大喜。”章志明微笑道:“我和黎老四做生意多年,知道黎老四极爱面子。外面有传言,说少东家娶了黎小姐。我想,这个误会对大家都有好处。于是,问得林公子和黎小姐同意,便赶在少东家和如夫人前面,办了林公子和黎小姐的婚事。虽然简陋些,毕竟定下名份,至于婚宴,待林公子偕夫人返回家乡,禀告父母后,自会补上这个热闹。”黎远芳语带哽咽,起身拜谢章志明。范昭注意到红儿体态略显滞重,黎远芳女儿态如故,遂猜测林正高和黎远芳昨夜拜了天地,并没有洞房,不禁对两人多了几分敬意。大家坐着品茶,说了些闲话,在福船上吃过中午饭,林正高夫妇换过普遍衣裳,随章志明去找方世玉。

福船回复清静,范昭便拉红儿共入清梦。红儿害羞,不肯。就在范昭纠缠时,忽听外面有人喊道:“兄弟在此成亲,也不给哥哥说一声。”范昭心道:“完了,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这个时候来,真是扫帚星。”舒寿上了船头,嚷道:“兄弟,听说你娶了黎老四的女儿,哥哥特来贺喜。”舒寿进了船舱,瞧见红儿,看得一呆。范昭打个哈哈,道:“哥哥来了,请坐。娘子,这是舒家三哥。”红儿便向舒寿盈盈一拜,回舱去了。舒寿一竖大拇指,道:“兄弟,你真有艳福,娶的媳妇跟天仙似的。今日一见黎小姐,更胜传言哪。”说着,眼珠子便在红儿身上乱转。范昭不想解释,遂问:“哥哥是贺喜来的吗?”舒寿瞧向范昭,道:“是啊。哥哥昨天在佶山府中睡了一大觉,休养身子,今天中午才听说弟弟大喜,这就急急来向弟弟贺喜,也没来得及备上礼物。”范昭一笑,道:“咱们兄弟客气什么?”舒寿点头如捣蒜,道:“不客气。哥哥就记得兄弟的好。前天晚上,那个小煜姑娘,侍候哥哥通体舒泰,哥哥懂事以来,头一回这么爽!”范昭嘿嘿一笑,道:“所以,哥哥昨日躺着休养一整天。听我劝,哥哥别再去了。精血之气偶尔透支问题不大,万一染上花柳病,可就坏了。”舒寿眉开眼笑,道:“我已经仔细查看过小煜的身子,细皮嫩肉,白腻滑手。哥哥我还想爽个够,兄弟快带我去。”范昭听了大晕,敢情舒寿是叫自己替他出嫖资呢。

舒寿从怀里掏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道:“兄弟,这是黄桂伯孝敬我的一千两银票,足够今夜玩了。”范昭咳嗽一声,道:“哥哥有银子,惜红院又不远,熟门熟路的,还要我陪吗?”舒寿道:“哥哥知道兄弟舍不得新娘子。兄弟先带哥哥进去,待事妥了,兄弟再走。有兄弟在,哥哥我放心。”红儿在舱内听到舒寿说话,一阵阵恶心。范昭暗思舒寿欲火焚身,劝之无益,正拿不定主意,忽听外面一女子叫道:“范昭出来,你弄坏了我家姑娘的脸面,害得我家姑娘见不了客,白白受了妈妈打骂,我,我跟你没完。”范昭奇怪,向窗外望去,正是阿秀的贴身丫环小嫣。舒寿大怒,大踏步走出窗外,骂道:“哪里来的小丫头,也敢直呼范孝廉的名字,找死啊?”小嫣吓一跳,见舒寿凶神恶煞,不敢再出声。范昭问:“小嫣,我几时弄坏你家姑娘的面容?”小嫣胆子一壮,手一指范昭,道:“前天晚上你喝醉了酒,我家姑娘好心服侍你,用热毛巾给擦面,你却恩将仇报,把我家姑娘推倒在地,蹭破了右脸。大夫说了,要治好得一百天,能不能恢复原貌得看运气了。范昭,你说,你是不是把我家姑娘害苦了?”

范昭一下子想起来那晚小妖狐的事来,但是又怎么能说得清楚呢?当下苦苦一笑。小嫣骂道:“看你文质彬彬的样子,却是人面兽心,居然笑得出来?”舒寿一挥拳头,道:“再说,舒爷我现在就打死你!”小嫣索性撒泼,弯腰捶胸顿足,大哭道:“老天爷啊,可怜可怜我们这些弱女子吧,好心伺候人却被人要打要杀的。人在做,天在看哪。舒爷,您就打死小女子算了。就让皇上知道,您舒爷在广州,欺负惜红院里的姑娘好了。”舒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捏紧拳头不知说什么好。一些闲人围了上来看笑话。红儿按捺不住,跑了出来,骂道:“原来是惜红院的姑娘啊,自甘下贱也就罢了,居然不知羞耻,还找上门来无理取闹。你有胆,你就去告官,在这洒什么泼?”小嫣冷笑道:“黎小姐瞧不起咱们做姑娘的,这也难怪。可是你的男人哪,前天晚上还当我家姑娘是宝贝,把酒言欢……”范昭听得头都大了,大吼一声:“都住嘴!”现场一下静了,众人眼睛齐刷刷投在范昭身上。范昭定了定心神,走上船头,挡在红儿前面,道:“小嫣姑娘,你先回去,你家姑娘面容被毁之事,小生自会有个交待。”小嫣哼了一声,道:“好,我就信你一次。我家姑娘摔坏了脸面,以后苦日子有得受了。你若不给个交待,我一定上府衙告你。你们范家有财有势,那又怎么样?公道自在人心,我一定要为我家姑娘挣个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