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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8章 竹摇清影罩幽窗 两两时禽噪夕阳

第四十三回竹摇清影罩幽窗两两时禽噪夕阳

下午,范昭去英夷商馆,和史密斯商定,八月二十七日上午,方世玉与鲍勃打擂台。范昭提议史密斯,劝说鲍勃不要签定生死文书,双方点到为止。史密斯答应下来。范昭回到章府。章志明说,潘振承传话过来,黎老四已经买回西关的豪富赌场,正在赌场内聚众下注。范昭道:“黎老四想的太简单了。洋人肯定押鲍勃胜。这是一个赚洋人银元的大好机会。黎老四应该制造声势,鼓动全城老百姓参与。”黄兴华笑道:“这招棋下得妙啊,咱们得狠狠赚洋夷一把。”范昭摇摇头,道:“赌博不好,我不赚这个银子。我有门票收入就可以了。”章志明道:“若是全城百姓参与,人山人海,赌坊收数就是个问题。”范昭笑道:“这个容易。黎老四只收十两银子以上的赌注就可以了。”黄兴华喜道:“如此一来,可以逼迫老百姓以家庭为单位筹银子下注。广州府百姓富裕,不如,定二十两纹银为一个筹码。”章志明道:“少东家考虑周详,此计大妙,我即刻传话给潘振承。”范昭微微一笑,道:“最好连夜印制海报,上面画出高大威猛的鲍勃与矮胖粗壮的方世玉对打的场景,全城张贴。洋人会认为这是一场重量级与轻量级的较量,鲍勃必胜,一边倒的押鲍勃赢。”范昭言语古怪,章志明大体上能懂,不再细问。

忙了许多天,范昭总算清闲下来,打算好好享受一下蜜月温馨,明日与红儿游玩广州。不料,胡府下人来报,明日上午梅儿和云梦月动身来广州,预计午时抵达。范昭只得改变计划,在章府等候。

二十四日午时,梅儿和云梦月到达章府。午饭后,便在红儿屋内“审问”范昭,范昭便将这几日的经历详细说了,隐去赵沁芳甘做方世玉线人的秘密。云梦月对赵沁芳很感兴趣,追问不舍。逼的范昭差点发誓洗白自己。梅儿道:“相公是老实人,我就说相公娶的是红儿,不是那个黎小姐,或者花魁什么的。外面的传言不可听。我觉得,那位赵姑娘挺好的,相公喜欢,纳进府也是可以的。”云梦月道:“梅丫头长不大,没法。你问问相公,相公敢不敢把赵姑娘接进府?”梅儿道:“兰妹妹进得,赵姑娘怎么进不得?”云梦月有些生气,道:“我说你呀,整日读佛经,把脑子都读傻了。哪日过了门,还不得给相公欺负你呀。”梅儿一眨眼睛,道:“月姐姐,相公欺负我做什么?相公欺负我,我也乐意。”云梦月没话说了,噘着嘴坐着。红儿小声道:“是婢子不好,服侍少爷不周到,少爷才去了惜红院。”

范昭看妻妾争吵,头皮发麻,道:“我以后不去了,还不行吗?”云梦月道:“你爱去就去,我也管不着。赶明儿你再拿一颗九花玉露丸给赵姑娘沐浴,也随你喜欢。”范昭总算明白了,千错万错错在自己说了实话,招惹云梦月吃醋了。范昭苦笑一下,道:“九花玉露丸都给红儿保管了,我打算二十年后,再给你们使用呢。仙药这么珍贵,怎么能再给外人呢?”云梦月听范昭说赵沁芳是“外人”,神情缓和下来。红儿机灵,忙道:“婢子这就取来,交给四夫人。”云梦月道:“也好,我先存放着,待回家后,我再交给大姐。红儿,这些日子,你用心服侍相公,不可使相公再生什么别的心思。”红儿应是。

下午,章志明的独子章泽福宁波回来,带来两件喜事:一是宁波的范家商行找到新的丝绸货源,明年可以加大对广州供货;二是在武夷山九曲溪深处的青藤乡,与闽人族长签订合约,长年包收该乡所有茶叶。晚上,章志明在家中设宴,请来胡庸父子三人,就明年两家商行的生意达成一致意见。胡庸笑道:“有了闽乡的大红袍,就能打破潘总商对英法洋商茶叶的独营。章少爷年轻有为啊。”章泽福道:“胡老太爷过奖了。小生侥幸不辱父命。小生以为,潘总商能独揽英法洋商的茶叶生意,关键在于潘总商订立了‘退赔废茶’的规矩,我们应该效仿。”胡庸赞道:“章少爷眼光独到,我甚为赞同。我老了,十三行就看你们的了。义山,义海,现在胡章两家生意非同一般,以后要多跟章少爷亲近。”章志明笑道:“胡老别再夸这小子了。年轻人得多多鞭策。”章泽福道:“我这点本事不算什么。这次回来,我还没进城,就听到街坊们在议论方世玉和鲍勃打擂台的事。进了城,看见到处都张贴着方世玉和鲍勃打擂台的告示,我就奇怪,怎么把方世玉画成那样?回到家中,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是少东家的骄兵之计。也只有少东家这样的雄才大略,才能有如此大手笔。”范昭明知章泽福在捧自己,还是禁不住有些飘飘然。

刚送走胡庸父子,舒寿突然来访。舒寿道:“兄弟,如今官员和军营都在议论方世玉和鲍勃打擂台的事,哥哥也想下注,特来向兄弟打听内幕。”范昭笑道:“做为天朝人,当然应该支持方世玉。”舒寿道:“兄弟有所不知,黎老四开出的赌赔是一比三,方世玉打输了,我就得赔付三倍的银子。水师的将官曾亲眼目睹鲍勃一口气打倒十名法国水手,哥哥实在不敢押方世玉胜。”范昭道:“鲍勃扬言,自己一拳能打死一头西班牙公牛,我相信他能。方世玉说,他能打赢鲍勃,我相信他也能。哥哥随便玩,开心就好,我保证哥哥只赚不赔。”舒寿笑道:“好,我只听兄弟的,我押方世玉胜,押一万两银子,长咱们大清朝的威风。”

二十五日,范昭带着妻妾游玩广州。西关人头攒动,下注的人塞满了整条街道。各个风景点不见游人,范昭与妻妾们玩个尽兴。夕阳西下,范昭刚回到章府,舒寿又找上门来。舒寿道:“兄弟,下注的人太多,黎老四应付不了,便放权给其它赌场。目前,西关大小二十三处赌场,都参与了,赌赔最高达到一比五。现在,洋夷弗塞缪尔男爵开出的赌赔是一比十。”范昭有些发晕,叫道:“人都疯了!”舒寿呵呵笑道:“在白花花的银子面前,是人就会发疯的。富锐就发疯了。富锐要你传话给方世玉,打擂台必须输给鲍勃,否则,他就要把方世玉和洪门一干人当作叛党抓起来。”范昭一愕,问道:“为什么?”舒寿呵呵笑道:“富锐在弗塞缪尔男爵那押两万两银子,赌方世玉输。”范昭忍不住叫出声来,道:“这不是加杠杆嘛?!疯了,真是疯了,难怪弗塞缪尔男爵敢开出一比十的赌赔。”舒寿问:“兄弟,现在怎么办?”范昭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沉思一下,道:“我可以把富锐的话传给方世玉,至于方世玉是不是一定打输,我不能保证。”舒寿笑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这样说。兄弟这次真的玩大了。走,哥哥还有一件事要弄清楚。”范昭问何事,舒寿不答,把范昭拉出章府。

舒寿和范昭上了马车。舒寿问道:“听说兄弟有祖传奇药,使惜红院的头牌赵沁芳恢复童子之颜,医好了阿秀脸上的伤痕,我们看看去。若是真的,也给哥哥一粒。”范昭大惊失色,道:“我若再去惜红院,我的老婆就要罚我了。”舒寿笑道:“原来兄弟也是惧内的人,和哥哥一样。”范昭定下心神,道:“这不叫惧内,这叫敬内,由爱生敬。”舒寿道:“你们汉人就是花样多,惧就惧了,还敬呢。兄弟就给哥哥一粒祖传奇药吧。”范昭笑道:“市井流言哪里能信?你想,我怎么会随身携带祖传奇药,又怎么会白白送给惜红院的姑娘?实不相瞒,我成亲那晚,来了个云游道士,送我一粒药丸给我小妾美容。我小妾如花似玉,哪里用得着这个东西?我以为云游道士无非是骗些银钱。后不巧发生阿秀面容被毁的事儿,我便试试那个药丸,没想到对美容真有些帮助。”舒寿有些泄气,道:“原来如此。兄弟以后再遇到那道士,多要几粒。”

范昭和舒寿去见赵沁芳,赵沁芳没想到范昭现在会来,与同舒寿,惊诧万分。舒寿看罢赵沁芳,道:“国色天香藏娇嫩,胜过小水仙许多了。兄弟,哥哥知道你喜欢赵姑娘,你在这多玩会,弟妹那由哥哥帮你担着。哥哥现在去找金小煜。”

小琴送上茶。赵沁芳轻声道:“范公子来……”范昭忙道:“赵姑娘,我来是传富锐将军的话。”赵沁芳哦了一声。范昭道:“富锐将军说,明天打擂台方世玉必须输,否则,他就要把方世玉和洪门众兄弟当作叛党抓起来。”赵沁芳蹙眉道:“富锐怕是糊涂了,说出这样的话来。”范昭道:“我想也是。”赵沁芳道:“如果方世玉输了,广州府的百姓可就惨了。方世玉不会听富锐的。”范昭道:“那是。富锐大概忽略了,倘若广州百姓欠了洋夷的巨债,他那个总督姐夫,日子也不会好过。”赵沁芳道:“富锐只想着自己捞够了,走人。不会去想老百姓的日子怎么过的。”范昭暗忖:“哪个年代的贪官都是如此,只不过心黑到什么程度而已。”赵沁芳盯着范昭,问道:“范公子可曾押了赌注?”范昭摇头道:“家门严训,不敢涉赌。我只收取三成擂台比武的门票收益。”赵沁芳笑道:“妾身听说,最贵门票已经卖到了纹银五十两。单此一项,范公子只怕就有上万两纹银收入。”范昭笑笑,道:“好,我正缺一万两银子,可以用它入帐了。”

赵沁芳幽幽一叹,道:“范公子家门严训,又何以来小女子处!”范昭心头一跳,道:“我们不是朋友么?”赵沁芳不出声,目光瞧向窗外。范昭忽然想起九觉道长说赵沁芳红颜薄命的事,心情一黯,道:“赵姑娘可听说苏东坡和琴操的故事?”赵沁芳微微点头,道:“范公子是想劝小女子从良,抑或出家?”范昭苦笑一下,不答。赵沁芳道:“苏东坡与琴操参禅,琴操顿悟出家,将余下八年芳华献于青灯古佛。小女子不遇苏东坡,自然不会是琴操。”范昭无语。赵沁芳凝视范昭,道:“范公子,妾身有个不情之问,不知可否?”范昭点头。赵沁芳缓缓道:“范公子妻妾成群,谁才是范公子的真爱?”范昭心头一震,一阵迷茫。赵沁芳幽幽道:“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琴操识得此句真意,大约不会出家了。”范昭皱眉苦思,感觉自己活得糊里糊涂,忙与闲,皆不知为何事。赵沁芳望向窗外,悠悠道:“东坡多情,恰似无情。苏东坡不识女儿心。可是,琴操又懂得自己的心吗?”

琴操参宗,传为佳话。可是,已经皈依佛门的琴操,缘何听闻苏东坡被贬至海南岛儋州(今海南儋县)后茫然若失,不出数月,郁郁而死?琴操懂苏东坡吗?也许,琴操真正不懂的人是自己。

注:琴操是苏东坡做杭州知府时所认识的歌妓中的才女,颇为苏东坡欣赏。一日,苏东坡在湖畔与琴操开了一个玩笑,琴操为此削发为尼。苏东坡“我作长老,尔试来问。”琴操说:“何谓湖中景?”东坡答道:“秋水共长天一色,落霞与孤鹜齐飞。”琴操又问:“何谓景中人?”东坡道:“裙拖六幅潇湘水,鬓耸巫山一段云。”再问:“何谓人中意?”答曰:“惜他杨学士,憋杀鲍参军。”琴操又说:“如此究竟如何?”东坡答道:“门前冷落车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琴操“大悟,即削发为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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