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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6章 不经一番寒彻骨 怎得梅花扑鼻香

第八十一回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丽水湖,秋风送爽,光光潋滟。范昭雇了一般渔船,与吕雁梅泛舟湖上,享受湖光山色。渔船慢慢悠悠,绕湖一周,已是午时。听船夫建议,范昭与吕雁梅登上湖心半岛——琴屿,去岛上农家吃饭。琴屿不大,有七八户农家,围成一个小院落,但凡客人来,一家上一菜,只一小会,七八样农家菜便齐全了。午饭后,范昭和吕雁梅钻进摇篮船小憩,小船在岸边微微摇晃,似婴儿熟睡之摇篮。吕四娘教女极严,自吕雁梅懂事起,练武便是头等大事,闲暇时再学习女红诗书,极少有时间在外玩耍。这次随范昭来到县城,压抑在少女心底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一下释放出来,事事好奇,十分贪玩。范昭看吕雁梅欢喜,心中亦欢喜。

范昭躺在船头竹椅,最先醒来。瞧见吕雁梅依然躺在舱内竹床午睡,一时思潮起伏。范昭先入为主,断定“燕姑娘”的父亲早亡,吕四娘不可能是燕姑娘的母亲。但是,燕姑娘的母亲心怀前朝,必定不会同意将燕姑娘嫁给自己做小妾。范昭自己也知道,不经正房张朝仪许可,在外悄悄纳妾,是不合礼法的。范昭突然奇怪起来,自己对芳名传遍十三行的黎远芳不动心,对广州花魁赵沁芳不动心,对扬州名妓李香香不动心,偏偏对山野村姑燕姑娘动了心,几乎寝食不安了。吕雁梅再好,范昭也能从梅儿和云梦月身上找到她的影子。

异史氏不得不赞叹:白华真高人也,连剑仙的命运也能转化到这种程度。高人是高人,但不知吕雁梅这一转运,白华是做了好事呢还是坏事?

范昭凝视熟睡中的吕雁梅,吕雁梅忽然眼皮微动,嘴里喃喃道:“小心,豹子。”敢情,吕雁梅梦见两人第一次相见的情景呢。范昭知道吕雁梅就要醒了,伸手到湖水里沾上水珠,轻轻进舱弹在吕雁梅脸上。吕雁梅一下醒来,叫声“豹子”。范昭手指一点吕雁梅的额头,笑道:“原来,你梦见我俩了。”吕雁梅坐起身来,拭去脸上的水珠,嗔道:“就知是你在使坏,让人睡觉也不得安生。”范昭道:“你刚才已经在说梦话了。做这样的梦,你很快就会醒来,所以,用水珠帮你早些醒来。”

“帮我什么?我梦见豹子,那也是你招来的。”吕雁梅嘟囔着小嘴说道。美人轻嗔薄怒,更有风情。范昭道:“水珠没拭干凈,我来帮你。”吕雁梅见范昭手伸过来,连忙挡住,道:“你呀,就是不懂事,我长这么大了,还不会自己洗面吗?”吕雁梅走出舱外,双手捧湖水洗凈脸面,用手绢擦去水珠。范昭心道:“燕姑娘不懂情爱,比梅儿还单纯啊。燕姑娘,我要怎样才能打开你的情窦呢?”

范昭和吕雁梅在船上垂钓,钓起十来条鱼。眼见夕阳染红,吕雁梅将钓上来的鱼全部倒入湖中,道:“鱼儿呀鱼儿,今儿你们得了教训,以后吃东西可得小心了,别再上钩。”吕雁梅喜欢农家菜,两人又回到农家院落,吃了晚饭回城。回到大都汇大门口,遇到县城盐行高老板府上的家丁,邀请范昭和吕雁梅去高府参加菊花诗会。吕雁梅不肯去,范昭推辞不过,只好随家丁去了。

高府的佳肴,范昭真心觉得没有琴屿的农家菜可口。至于美酒嘛,倒是高府几十年珍藏的。主人殷勤,范昭不得不热情。几杯酒下肚,便要范昭作菊花诗。范昭心道:“这不是赶鸭子上架么?既然尔等紧紧相逼,我也不便扫了尔等雅兴,只好作弊了。”范昭将《红楼梦》中林黛玉的菊花诗《咏菊》吟了出来:

无赖诗魔昏晓侵,绕篱欹石自沉音。

毫端蕴秀临霜写,口角噙香对月吟。

满纸自怜题素怨,片言谁解诉秋心。

一从陶令平章后,千古高风说到今。

高老板微一皱眉,道:“此诗甚是熟悉,似是出自曹雪芹所作《石头记》第三十八回的《林潇湘魁夺菊花诗薛蘅芜讽和螃蟹咏》,为林黛玉之诗,又不尽然。”段玉裁道:“原来,高老板也喜欢《石头记》。”高老板呵呵一笑,道:“前日正好读到第三十八回,是以记得清楚。不过,范公子所吟,与书中原诗有出入。高某以为,以范公子为佳。”

范昭有急智,笑道:“我也喜欢《石头记》,最爱此诗最后一句‘一从陶令平章后,千古高风说到今’,所以,将原诗修改一下。”高老板抚掌笑道:“改的好,改的好。看来,范公子是林姑娘的知音,亦是曹雪芹先生的知音。曹先生若在此,高某定向曹先生推荐范公子润色佳句。”范昭道:“曹先生披阅十载,增删五次,才能定稿。当以此诗好,当以此诗为好啊。”段玉裁不愧为范昭的超级粉丝,一脸崇拜,道:“范大师高瞻远瞩,将《石头记》的定稿都说了个清楚明白。”

范昭举杯道:“诸位,皆鸿学之士,今番菊花诗会,不亚于王羲之的兰亭雅集,何不学孟德公,歌以咏志,不负杯中美酒,不却美人之意,上仰皇天之威,下敬后土之德?”段玉裁道:“范公子真性情也。自古菊花名诗佳句众多,然,似范公子这般,将美人菊花情怀寓于己意,可谓古今第一人也。范公子诗风高洁,说的当是香香姑娘。”李香香瞧了范昭一眼,道:“这得问问范公子的真心了。”高老板笑道:“范公子,你听,香香姑娘要问你的真心了。哈哈。”管同道:“如此,今夜范公子岂不是又能得‘良宵一晚之逞”!’此话说的很露骨,众人哈哈大笑起来。李香香一脸羞涩,只望着范昭不说话。

倪璋道:“范公子说的对,今夜诗会,可不限菊花,但凡风花雪月,皆可吟咏。”众人昨晚做了诸多菊花诗,如今才思有些枯竭,纷纷赞同。范昭来了劲头,将陈慧殊的诗作略微修改,去掉女儿之味,吟诵出来,引来众人赞叹。酒宴中,只有陈慧显明白,乐滋滋的看着范昭纵情表演。当晚,范昭酒醉高府。李香香自重身份,自是不肯陪侍醉酒范昭。

范昭醒来之时,发现自己在一个小屋子里,一个猎人正盯着自己。范昭一惊,问道:“你是谁?”猎人一抱拳,满面堆笑,道:“在下是洪门中人,名叫陈能。冒昧请范公子来,是为了给一个朋友疗伤。”范昭道:“朝廷并不禁止洪门,为何不去药铺找大夫?”陈能道:“实不相瞒,现在朝廷正在缉拿白莲教徒,但凡城内大夫医治身有刀伤者,都得去衙门备案。在下不想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斗胆请范公子医治。”范昭皱眉道:“我又不是大夫,哪懂得医治刀伤?”陈能道:“范公子在广州用针炙之术,治好了老英雄洪熙官的中风之症,足见范公子医术高明。范公子肯出手相救,在下的朋友就能起死回生了。”

医治洪熙官,本是洪门总堂机密,猎人能说出了,足见猎人在洪门中地位不低。范昭对猎人身份再无怀疑,道:“我头还晕,再睡会。”陈能道:“等不及了。我再给范公子喝点解酒的汤。”范昭道:“这么急?!解酒汤太慢了。”范昭躺下闭眼,依《一元复始》法运行太清虚气,很快将血液内的酒精从汗毛孔排出体外,空气中充满浓浓的酒味。

陈能惊得目瞪口呆。范昭睁开眼,一下认出陈能,道:“你不就是前日找我评理的那个樵夫么?”陈能道:“卖柴是为了隐藏身份。多谢范公子赏给在下两块银元。”范昭苦笑一下,道:“当真看走眼了,没想到陈兄竟然是洪门中的兄弟。那么,这里应该就是王记木工坊吧?那个乞丐,也是洪门中的兄弟?前日,你们前脚进木工坊,我后脚就来了,所以,你和乞丐才纠缠我。”陈能赞道:“范公子机智过人,推断一点不错。”范昭道:“既是洪门中的好汉,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陈能喜道:“范公子仗义,请。”

范昭随陈能进入一间内室,只见一个乞丐趴在床上,王老板和另一个乞丐守在床边。范昭也不多言,上前观看乞丐伤口。那乞丐后背黑血渗透棉布,发出腥臭味。范昭仔细瞧了瞧,又用鼻子闻了闻,皱眉道:“气味不正常,伤口有毒,公门中人也用淬毒兵器?”乞丐道:“五天前遭遇官兵埋伏,打斗中首领被一支毒镖划破了后背,幸好其它兄弟拼死相救,我和首领才逃了出来。”范昭摇头道:“什么世道!以前土匪在深山,现在土匪在衙门。老百姓日子不好过啊。看情形,这毒性并不剧烈,所以拖到现在。那些人是想抓活的。”

陈能道:“请范公子赶快施救。”范昭道:“中毒时日太长,但愿毒性没有伤及脊髓,寻常法子是不行了。先割去腐肉,排出体内毒性,敷上止血生肌的药物,安心静养即可。”陈能喜道:“范公子果然医术高明,现在怎么做?”范昭道:“我不会用手术刀。陈能,你武功不错,取一把干凈的刀子,放入烈性酒中煮沸,取刀割去腐肉。我现在写个止血生肌的药方子,王老板去抓药。再给我银针,我用针炙之术排出贵首领体内毒性。”

范昭去了柜台,王老板磨好墨,晨鸡大鸣。范昭道:“王老板,医生开处方龙飞凤舞,我不会写,我说你写。”王老板以为范昭怕受牵连,不想留下墨迹,提笔道:“请范公子开药方。”止血生肌的药方,在《范门武学》中就有记载。不过,范昭在家中时,曾向周大夫学习过医术,得到一个有奇效的药方。这个药方经过验证,范昭放心,便将这个方子说了出来。

王老板写下后,道:“这个药方奇特,我从来没有见过。”范昭道:“此方来之不易,若是有奇效,还请王老板不可外传。”王老板道:“好。只是,此方会不会引起药铺大夫的怀疑?”范昭微微一笑,道:“若能看懂此方,当然会怀疑。你可以将此方化整为零,从几个药铺中分开抓药,就可以避免怀疑了。”王老板道:“这样风险小些。不过,象金钗凤尾蕨这味中药,具有止血化瘀之功效,恐怕药店的人会问起。”

范昭道:“你这也怕,那也怕,怎么能成事呢?要不,天刚亮,让乞丐翻墙入室,‘借’来这几味中药,如何?”王老板一阵尴尬,道:“在下是生意人,做事喜欢考虑周详。首领在我这养伤,只怕得几个月,半点马虎也不能有。这样,就说内子摔倒出血,用家传药方给内子医治。”范昭懒得理,道:“我去看看陈兄进展如何。”范昭回到内室,陈能正取刀要割除首领背上的腐肉。范昭在首领背上插上九枚银针,以减少流血。忽然,肚子一阵轰鸣,范昭皱眉道:“我肚子坏了,借茅厕一用。”乞丐连忙带路。范昭从茅厕出来,见乞丐守在外面,心中不喜,暗忖:“你们怕我逃跑吗?”

陈能割去腐肉,因止血生肌的药膏没做好,暂时涂上金创药。范昭捻动银针,施用《一元复始》之术,将太清虚气注入首领体内。未几时,后背伤口腥臭味起,黑血流了出来。陈能喜道:“毒素排出来了。”范昭摇头,道:“中毒时日太长,毒素侵入五脏六腑,首领身体虚弱,最少三次针炙,才能彻底清除体内毒素。”陈能道:“那就请范公子在此住上几天,待首领苏醒后,再离开。”范昭心忖:“你们这样也太自私了,一点也不考虑我的感受。”

陈能见范昭面色不悦,遂笑道:“这是逼不得已。万一首领病情突然变化,范公子在,也好及时处理。”范昭道:“说实话,贵友目前是九死一生,我只能尽己之力,全以道义。贵友能否康复,看其造化了。”陈能道:“在下的朋友非寻常人,定能渡过此劫,救百姓于水火。”范昭停了针炙,道:“我若是突然失踪了,我的朋友定会报官,官府若是全城搜查,你们就麻烦了。”陈能苦笑一下,道:“委屈范公子一日,今晚定放范公子回府。”范昭只得好人做到底,道:“好,现在没我什么事,睡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