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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0章 祝寿诗却难字丑 刑部门但为亲开

第一百一十三回祝寿诗却难字丑刑部门但为亲开

下午茶饮罢。范昭自信满满,回到梅香小院,将下午茶事说了。吕雁梅蹙眉道:“不好。范哥哥自说当老老实实低调做人,适才却与两位额驸谈论天下大事,句句精妙,只怕会招来皇上猜忌。”范昭一惊,满心欢喜立即消失的无影无踪。吕雁梅道:“为今之计,范哥哥务必要讨得皇太后欢心,消除皇上对范哥哥的猜忌。献给太后的诗怎么写,范哥哥得费一番苦心呀。”范昭心忖:“雁梅诗书读得不多,写诗不行。若是我的娘子在此,这种事哪用我苦恼。”吕雁梅铺开文房四宝,细细磨墨,静等范昭诗兴大发,一挥而就。却见范昭提笔欲写还停,愁眉苦脸,有些惊讶,暗忖:“第一次给太后写诗,范哥哥把握不住分寸罢。”

穿越三年来,范昭(许时今)还是向妻妾学过作诗,大致有个思路。范昭搜肠刮肚,反复推敲,在纸上写下一首绝句:

宝祚延庥万国欢

景星拱极五云端

海波澄碧春辉丽

旌节花间集凤鸾

吕雁梅看罢,道:“这可是献给太后的祝寿诗?”范昭点头道:“你看如何?”吕雁梅蹙眉道:“诗还可以,这字写得一般。范家不出仕,没练过管格体,这样怕是拿不出手。”

古代科举,书法很重要,如果不能写得一手好字,考官根本不会细看你的卷子,怎么能考中?明朝后期大臣、著名书画家董其昌,十七岁时参加松江会试,文思泉涌,写得一篇上上之作,自以为名列榜首。不料发榜时,董其昌竟屈居堂侄董原正之下。原因是知府衷贞吉嫌他试卷上的字写得差,文章虽好,只能屈居第二。从此,董其昌发愤练字,终成一代书画大家。康熙曾为他的墨迹题过一长段跋语加以赞美:“华亭董其昌书法,天姿迥异。其高秀圆润之致,流行于褚墨间,非诸家所能及也。每于若不经意处,丰神独绝,如清风飘拂,微云卷舒,颇得天然之趣。尝观其结构字体,皆源于晋人。盖其生平多临《阁帖》,于《兰亭》《圣教》,能得其运腕之法,而转笔处古劲藏锋,似拙实巧。……颜真卿、苏轼、米芾以雄奇峭拔擅能,而要底皆出于晋人。赵孟頫尤规模二王。其昌渊源合一,故摹诸子辄得其意,而秀润之气,独时见本色。草书亦纵横排宕有致,朕甚心赏。其用墨之妙,浓淡相间,更为绝。临摹最多,每谓天姿功力俱优,良不易也。”据说,康熙亲自临写董书,致使董书得以风靡一时,出现了满朝皆学董书的热潮。

言归正传。但凡读书人都苦练书法,写出的字如同印刷一般,称作管格体。吕雁梅的意思是说,范家既然不想做官,没练过官格体不足为奇。范昭苦笑道:“我只跟娘子学过颜体,没下苦功夫,这手字拿出去,肯定要被老大……乾隆笑了。雁梅,你来写如何?”吕雁梅微微摇头,道:“我也不成。我观府上乾隆御笔,笔法二王,有赵孟頫之表象,虽不得神韵,也是相当不错的。香香姑娘字写得好,如果香香姑娘在就好了。”范昭装作恼怒,道:“怎么,你现在还在笑我?我和李香香怎么回事你还不知道么!”吕雁梅掩嘴笑道:“好啦,是我的不是啦,范哥哥放过我吧。听月姐姐说,香香姑娘身价不低,给她赎身怕要十万两银呢。”范昭道:“嗯,香香姑娘现在年龄大了点,若是三四年前,至少得二三十万两银吧。”吕雁梅笑道:“对呀。月姐姐还说了,三年前江阴赈灾时,张家港首富张浒突欲买下春兰,开口就是三十万两银子,最后却是相公抱得美人归呢。”范昭张大眼睛盯着吕雁梅,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道:“没发烧吧,怎么说起这个?”吕雁梅扭脸笑道:“我才不会吃醋呢。我突然觉得,范哥哥当真是人中龙凤,那些奇怪事,一点也不奇怪了。”

这里说一下清朝当时的物价。在苏州,白米三两银子一石,合一百二十斤;银钱兑换比不稳定,乾隆早期是一两银子兑换八百文左右。鸡蛋大概是两文钱一个,猪肉价格八十多文一斤,白糖五十文一斤,盐的各地差价比较大,便宜的地方批发价七、八文,贵的地方可以达到二十五文。当然,农业社会商品少,和后世的工业社会进行物价换算是很复杂的事情。不过如果按粮食比价来换算的话,一两银子相当于280元左右,十万两就是二千八百万人民币!三十万两就是将近一亿人民币!贵吗?春兰身价一亿,放在今天也不能说贵。何况在古代,普通良家妇女读书识字的太少,无才便是德嘛。只有大家闺秀才有条件学习琴棋书画,如《红楼梦》大观园里的小姐们。富家小姐读书全凭爱好,青楼女子就没有这般自由。青楼女子从小接受系统的职业化教育,兼有很多职业技能:文艺工作者,娱乐明星兼文艺女青年,有的还是书法家、职业围棋手等等,所以顶级的青楼女子赎身身价非常之高。

一念之间,范昭想起李香香的好。异史氏有些晕,怎么不是想着春兰的好呢?吕雁梅忽发奇想,道:“京城也有青楼,要不范哥哥去青楼找个姑娘写字,如何?”现在轮到范昭犯晕了。范昭斥道:“什么馊主意!再胡说八道我可恼了。”吕雁梅连忙诺诺。范昭暗道:“找人代笔是个好办法,但是不能找商女。”范昭有了主意,把纸收起来,放进袖筒,道:“我打算明儿去见刘统勋,让他代我写字,此事可成。”吕雁梅歪头道:“刘统勋是书画名家?”范昭道:“他科举出身,位列宰相,字能写不好吗?”

大概7点到10点,是大臣觐见乾隆的时间。范昭估算时间,睡了个大懒觉,慢慢悠悠吃完早餐,去看吕雁梅。吕雁梅正在卧室临摹颜真卿的《大唐西京千福寺多宝佛塔感应碑》(俗称《多宝塔碑》)拓本。范昭仔细一瞧,但见笔迹工整秀丽,于遒劲中更添三分妩媚,遂笑道:“今儿管格体,可不是颜体。”吕雁梅嘻嘻笑道:“我很久没写字了,今日闲来无事,自个儿练字,与管格体可没啥关系。”范昭涎皮赖脸道:“你的字好,给太后祝寿的诗,就赖你身上。”吕雁梅微笑道:“我可是用手写字的,赖我身上也没用。”范昭心一痒,乘机捉住吕雁梅的小手儿,笑道:“这手儿不是长在身上的?嗯,那我就握着手儿,这叫执子之手,古已有之,不为失礼。”这些日子,范昭和吕雁梅说说笑笑,吕雁梅渐渐习惯了与范昭手眼温存,遂垂头微笑不语。

范昭带着吕雁梅去见刘统勋,一来范昭已将吕雁梅视作家里人;二来吕雁梅面见乾隆不跪,想让刘统勋教导教导吕雁梅;三来嘛,带着吕雁梅这样的大美女拜见长辈,范昭倍感脸上有光。范昭再三叮嘱道:“刘统勋虽不至亲,但是为人刚正不阿,百姓景仰,雁梅,见了刘大人,切记不可失了礼数。”

刘统勋府邸在扁豆胡同,距离罗额驸府不远。出了府门,大街小巷热热闹闹的,吕雁梅起了逛街的念头,范昭遂与吕雁梅走走瞧瞧,去到刘统勋府邸。范昭拿出名帖,刘府管家刘全告知刘统勋连日来一直吃住在刑部,根本没有回家,建议范昭去刑部衙门。范昭出乎意料,微一犹豫,接受了刘全的建议。吕雁梅蹙眉道:“快过年了,刘大人还如此忙碌!伪稿案真的这么复杂么?”范昭道:“这事可轻可重,关键还在皇上那。皇上满意了,这事才算完。”二人转过两个街头,便迷失了方向。范昭伸手拉住一个过路的中年人,问道:“劳驾,请问去刑部怎么走?”此人脸色一变,甩开范昭,道:“真晦气,快过年了也急着打官司?扫兴!”说着,径直走了。范昭被晾在原地,老大尴尬。吕雁梅颇觉有趣,噗嗤一笑,道:“犯啥呆呢?咱们回额附府,让德隆管家派个下人领路吧,省得让人忌讳。”

美人发话,范昭欣然从命。二人回到额附府,德隆管家分派了一辆马车,送二人去到刑部衙门。范昭下车观瞧,只见刑部衙门果然气派,黑漆漆的大门,锃亮的铜钉,两边各有一只铜狮子,还有四个满脸横肉的差役守在门前,气氛威严可怖,令人望而生畏。但是,范昭连乾隆都称为老大,吕雁梅更是在皇宫里揍过御前侍卫,根本不把这点衙门“威武”放在眼里。范昭大摇大摆递上名帖,差役们一瞧拜帖,冷脸秒变笑脸,连忙进门通报。不一会出来一个中年师爷蒋德明,拱手道:“范公子,刘大人有请。”

两人去到刑部衙门后堂内一间偏厅,一中年人身着官服,早已等候,下人正在上茶。范昭定睛看去,见此人国字脸,五官端正,两鬓半白,胡须瘦长,身形消瘦而挺直,威仪然然,料是伯父刘统勋。范昭连忙上前单膝跪地见礼,口称:“侄儿范昭见过刘伯父,伯父身体可好?”刘统勋看到范昭,露出一丝笑容,搀扶起范昭,道:“昭儿,快起来,快起来。你父亲可好?”范昭道:“家父身体很好,他时常惦记您呢!”刘统勋抚须一笑,瞧向吕雁梅。吕雁梅跟着范昭见礼,此时也正站起来。范昭有些得意,道:“这位燕姑娘,是小侄未过门的第六房夫人。”吕雁梅再度万福行礼,刘统勋点点头,只说声“坐吧”。富贵少爷多风流,刘统勋并不想理会,只是奇怪范昭带着未过门的小妾来衙门拜访,恐另有用意。

范昭的母亲与刘统勋是亲表亲,范昭应该叫刘统勋表舅吧?不过,也有叫“表伯”的,算是外侄。范昭叫得越亲近,越容易和刘统勋套话,所以干脆称刘统勋为“伯父”。叫近不叫远,中国人情大抵如此。

注1:范昭所作诗实为《北洋海军军歌》,表达了北洋海军开放、包容的外交态度。甲午战败后失传,2012年在英国被发现。

注2:《康熙字典》是官方权威字典,其中“石”没有dàn 的读法。可见石作为计量单位,直到清朝其正确读音还是shí。但是,把石误读为dàn ,古已有之。原因是一石为120斤,与一个成年男子所能挑动的份量“一担”相若,在文化程度不高的劳动者和商人阶层,出现了“俗讹呼石为儋(担)”的现象,到了民国时很多人担石不分了。由于某些字典把计量单位的石标注了dàn 音,这一错误便借着字典的权威广为流传。包括今天的《现代汉语词典》等辞书也都因袭了这一既成事实,采用了dàn 音,同时也承认“在古书中读shí,如‘两千石,万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