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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7章 事事巧安排 人人打算盘

第一百二十回事事巧安排人人打算盘

范昭去见罗卜藏多尔济,说了官员推诿之事。罗卜藏多尔济一点也不意外,只劝范昭耐心等待,不妨和李獒一起在额驸府过年。范昭担心家里人挂念,罗卜藏多尔济笑道:“思乡之情,人皆有之,范兄弟写封家书,我即遣人快马加鞭,连夜送往府上。”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二十六日晚范昭和大内侍卫大闹顺天府大牢,公然将李獒等人抢走,顺天府尹刘纶就知道麻烦来了。刘纶此时刚服完丁忧,得哈宁阿举荐,接任顺天府知府,这可是正三品的要职。刘纶非鄂党,也非张党,不知道身居正二品的右翼前锋统领哈宁阿为何举荐自己担此要职,还以为是鄂张党争让自己捡了一个大便宜。如今,刘纶有些明白了,顺天府知府——这个官不好当,哈宁阿不会白白让自己捡这个大便宜的。

李獒一案是府丞任锦和总捕头罗旺一手操办的,刘纶毫不知情,当晚叫来两人,细问案由。任锦和罗旺坚称李獒是白莲教余孽。刘纶问道:“既是白莲教余孽,为何当街殴打朝廷命官,这不是自寻死路吗?”任锦和罗旺答不出。此时,家仆来报,康亲王府来人。刘纶不敢怠慢,连忙请进。来人是康亲王府管家,此人态度倒是客气,让他照顾一下案犯李獒,但不说明缘故。刘纶满腹狐疑,暗想:“人都给劫走了,上哪照顾去?”正想着,下人又报,和亲王府来人。来人自称是和亲王府的舍人(门客),传和亲王弘昼的意思,多多关照李獒,也不说缘故。刘纶老于官场,已知李獒绝非等闲之人。刚送走和亲王府的舍人,又来一位怡亲王府的客卿。这位客卿直接告诉刘纶,好好照顾李獒,不得有误。此时,刘纶已经基本明白案情,拿定主意,坚决不审李獒的案子。所以,傅恒将案子打回顺天府重审,刘纶便找个理由将案子推给正黄旗都统衙门!傅恒心知肚明,也不反对,直接将案子交给正黄旗都统衙门。于是,二十七日,李獒案子在外踢了一圈皮球,又回到顺天府。

一石激起千层浪。再说二十七日鸡鸣之时,汪由敦正在军机处整理弹劾富锐的材料。紫禁城养心殿,粘杆处首领侍卫查兴正在向乾隆汇报最新情况。查兴道:“奴才按主子吩咐严密监视各个王爷的动向。密报回报,昨天夜里,先是康亲王府的一位管家去见了顺天府尹刘纶;接着,和亲王府的一位舍人也去见了刘纶;最后,怡亲王家的一位客卿也去见了刘纶。”乾隆纳闷道:“刘纶才去顺天府不久,这些亲王府的人深夜去见他做什么?”查兴道:“据密探回报,好像是为了一个叫李獒的案子。李獒被顺天府关入大牢,称其为白莲教余孽,午时斩首。”乾隆越发糊涂了,道:“李獒?不是朕特旨入旗的李獒么?怎么会被当作白莲教余孽,获斩首之罪?叫傅恒进来。”

不一会,傅恒进来。乾隆问道:“昨晚几个亲王派人去见刘纶,为了李獒一案,你可知此事?”傅恒回到:“奴才刚刚知道此事。今早,汪由敦大人弹劾富锐诬良为盗,把朝廷军职李獒诬陷为白莲教徒,奴才正打算将此案发回顺天府重审。”乾隆道:“传汪由敦。”汪由敦进来,呈上折子,慷慨陈词一番,把乾隆气得险些摔了茶杯。乾隆道:“傅恒,李獒的案子由你督办。今儿早朝,就叫大臣们说说李獒的案子吧。”傅恒和汪由敦领旨离去。

乾隆十分扫兴,自语道:“这些个王爷怎么就那么不安分,为了一个旗人的案子深夜见人!”查兴道:“主子,诸尔甘圣骑·绿林轱辘劫是奴才手下得力之人,对主子忠心耿耿。李獒是他义子,怎么会是白莲教余孽,其中定有蹊跷。”乾隆沉吟道:“李獒跟随范昭来京,诸尔甘圣骑·绿林轱辘劫想给李獒一个建功的机会,无可厚非。李獒蒙冤,王爷们去给李獒说情,目的是为了讨好范昭。范昭欠了亲王们人情,将来必为亲王们所利用。”

查兴道:“主子,范昭第一次进京,不懂官场利害。几个王爷都是人精,无孔不入。现在时逢李獒出事,给王爷们逮住了机会。”“此等小事,没必要大动干戈。”乾隆想到此,沉声道:“查兴,你以为当如何?”查兴道:“依奴才看,皇恩浩荡,这个人情只有皇上当得。不过,还需为难一番,才能使范昭感念皇上的恩情。皇上可先使官员们去审案,静观其变。最后皇上下旨,平冤李獒。皇上念老将军功绩,命富锐闭门思过。”乾隆微笑起来,连连点头,道:“好,就这么办。查兴,你时刻盯着案子的进展,尤其是亲王和范昭的动态。李獒只是平冤还不够,朕会赏赐李獒黄马褂,使其衣锦还乡。”

俗话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范昭哪知乾隆的帝王权术,辗转反侧一夜没睡好。范昭睡不好,乐雅也没睡好。一大早,乐雅就起身打扫院子,准备热水。乐老爹看在眼里,只是暗自叹息,不再多言。吕雁梅起得早,乐雅先将热水送进吕雁梅屋内,弄得吕雁梅颇不好意思。范昭门一开,乐雅就将热水端了进去,细声道:“小雅侍候公子洗漱。”范昭连说不用。小雅道:“公子大恩大德,小雅无以为报,服侍公子洗漱,略尽小雅心意。”吕雁梅是不会服侍范昭洗漱的,这一路来,范昭都是自己搞定。范昭一下想起红儿,道:“那就辛苦小雅妹妹。小雅妹妹会梳辫子吗?”世上哪有女子不会梳辫子的,乐雅自己就梳着一条大辫子。范昭正后悔自己说错话,却见乐雅眼睛一亮,道:“会的。待公子洗漱完毕,小雅就帮公子梳辫子。”乐雅细心服侍范昭,范昭一心想着李獒的案子,也没留意。

二十八日,范昭吃完早饭,便去到顺天府衙门。范昭求见刘纶,本以为不会顺利,没想到看门的衙役也不通报,亲自领范昭进去。刘纶已然坐在顺天府大堂上,正在翻阅卷宗。任锦瞧见范昭进来,连忙提醒刘纶。刘纶急忙迎出大堂,拱手道:“范孝廉,失敬失敬,本官久仰大名。”顺天府前倨后恭,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范昭颇为惊讶,还礼道:“刘大人快人快语,在下直说了,此次拜访,专为内兄李獒一案。”

刘纶呵呵一笑,道:“昨日朝堂之上,汪由敦大人慷慨陈词,案情已经基本明了。不必升堂再审,本官即可给李獒等人平冤。”

范昭道:“富锐诬良为盗,罗旺逼供铸冤,又当如何?”

刘纶沉吟一下,道:“实不相瞒,本官刚刚服完丁忧,到任不足十日,衙门中的事,本官尚未完全理顺。李獒的案子,是府丞任锦主办的。任锦,你给范孝廉说一下案情。”

任锦道:“范孝廉,李獒是罗总捕头抓捕的。据罗总捕头说,富锐将军带兵巡视京城,在天水桥下见有一卖艺女形迹可疑,遂上前盘查。卖艺女冲撞富锐将军,被富锐将军拿下。李獒正好路过天水桥,偏帮卖艺女,冲突起来。李獒将富锐将军打成重伤,打死随从瑞四。罗总捕头闻讯赶来,将李獒等人拿下。而卖艺女却趁机逃走了。现场有人指证,说卖艺女是白莲教余孽。罗总捕头以为李獒是卖艺女同党,将李獒带入大牢审问。李獒在狱中态度恶劣,破口大骂不止,牢役黑二只好喂其喝安神药。此时,范孝廉和德隆管家,还有大内几个侍卫进入大牢,带走李獒等人。”

范昭见任锦口齿伶俐,暗思这段话你任锦不知思量多少遍了。

刘纶笑道:“这么说是误会了。好在没出人命。李獒在狱中吃了些苦,富锐将军也被李獒打成重伤,卧床不起,本官以为,两不相欠,可好?”

范昭道:“刘大人,汪由敦大人在朝堂之上历数富锐四大罪状,你却说两不相欠?”

刘纶尴尬一笑,道:“富锐将军官任正黄旗步军尉,当由正黄旗都统府管辖。顺天府只能审理富锐和李獒的打架斗殴事件,这属于民事纠纷。”

范昭明白了,敢情刘纶将李獒的案子切割成好几块,他顺天府只审理其中的一小块。

范昭道:“好吧,咱们就推敲推敲案情。卖艺女名乐雅,暂住在罗卜藏多尔济府。据当事人乐雅所言,富锐意图强娶乐雅为小妾,才使下属抓了乐雅。李獒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与富锐冲突起来。两相印证,当属实。”

刘纶沉吟一下,道:“任锦,你有何说法?”

任锦道:“大人,依大清律,乐雅和李獒都住在罗额驸府,有串供之嫌,其言作不得证词。而且,有两个天水桥正在吃瓜的路人指证乐雅是白莲教余孽,这可是罗总捕头现场询问得到的供词,真实无虚。”

范昭冷笑一声,道:“只怕又是伪证。”

刘纶道:“如此难办了。本官以为富锐和李獒纯属误会,皆受其害,两不相欠。范孝廉却听信乐雅之言。本官依大清律法办事,必拘押乐雅,广听证词,升堂审案,以求正大光明。如此细查真假,恐怕得拖到年后了。”

刘纶话中有话,范昭当然听得懂,大怒之下,道:“刘大人不必费心,我直接面圣告御状。告辞!”刘纶脸色一下变得惨白,眼睁睁看着范昭拂袖离去。

任锦咬牙切齿道:“范昭一定要和大将军斗,咱们接招便是。大人,属下去布置一番,多找几个证人。即使闹到皇上面前,也要让范昭吃不了兜着走。”

刘纶瞧了任锦一眼,默不作声。

北风一吹,范昭冷静下来,回想刚才之事,暗责自己冲动了。确实,就算刘纶审出案子的真相,那又如何?汪由敦已经弹劾富锐,李獒案子的真相只不过是证实汪由敦弹劾之言。朝堂之上乾隆震怒,真相已经不言自喻,怎么治富锐的罪,还得乾隆下旨。刘纶不过是个三品京官,不敢也不想定富锐的罪名。劝和富锐与李獒,大约是他能做的。这就好比今天的民事调解。范昭看着手上戴的白玉扳指,暗道:“难道自己真的要借助亲王,对抗大将军府?如此,再难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