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回苦难人喜得团圆尘外女书法自然
吕雁梅道:“夜深了,我去提热水,也帮你提一桶。”范昭笑道:“好。等我们成亲后,我再提水给你洗脚。”吕雁梅哼了一声,道:“我有手有脚的,才不用你提呢。再说了,是娘要我嫁你,与我何干?”这话中有话,吕雁梅其实指的是吕四娘锦囊中写到若范昭不献玉玺,则安心嫁之。范昭并不知内情,只觉得吕雁梅神情有些古怪,道:“是呀。有咱们俩这样奇奇怪怪的人,才会有这样奇奇怪怪的姻亲呢。雁梅,咱们成亲时,怎样告知你娘呢?”吕雁梅不想纠缠,话题一转,道:“该来时,我娘自然会来。乾隆中了败战计,铁腕查案,无非是想知道幕后主使。好象乾隆现在特别在意你。你有这个闲心思,多想想怎么去帮亲王们。对了,也是帮你的那个心灵脆弱的老大朋友。”
乐雅走出来,道:“吕姐姐,热水我已经准备好了,这就提过来。”吕雁梅笑道:“咱们一起提。”
过了一晚,十二月二十九日,家家户户开始张贴春联。早饭后,范昭赖着吕雁梅写春联,要贴在梅香小院外。吕雁梅推不过,只好勉为其难。范昭想了想,口占一联:书载玄机妙万物,法开新岁启乾坤。横批:大地回春。
乐老爹进来,道:“范公子,吕姑娘,老朽特来辞别。范公子和吕姑娘的大恩大德,老朽与小女铭记在心,没齿不忘。”范昭奇道:“眼见过年了,乐老爹这个时候走,不是时候吧?”乐老爹微微俯首,道:“过年啊,就想着一家子团团圆圆的。小儿定是在赶来的路上。老朽与小女现在去张家口,定能在路上遇到小儿,也好及时赶回张家口,有个家过年。”范昭欲再留,吕雁梅道:“这么说,乐老爹都安排好了。范哥哥,你送送乐老爹。”
范昭心中不快,道:“雁梅,你不送送小雅?”吕雁梅道:“我这正写字呢,刚找到点感觉,你就代我送小雅妹妹吧。”这话有些反常,范昭心中奇怪,也只能听话。吕雁梅望着范昭出去,笑了笑,低头认真写春联。
乐雅背着包袱,低着头默默走着。范昭也想不起要说什么话。三人走到前院,只见德隆管家正在门口候着。范昭上前道:“德隆,乐老爹和小雅要赶往张家口,能否找辆马车?”德隆有些为难,道:“昨晚雪下得大,官道难行。乐老爹何不再住上些时日?”乐老爹躬身道:“已经打扰很多了,实不能再作停留。”德隆说声“无妨”,但听门外家丁道:“额驸回府了。”德隆走出大门外,但见罗卜藏多尔济的马车驶了过来。
车夫在门口停住马车,门口家丁搬来下车凳。车夫掀开门帘,罗卜藏多尔济从车内出来,正准备下车,突然听见“呯”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头顶上又来一声巨响“叭”,鞭炮屑散落下来。原来,附近有小孩在放二踢脚。马受惊,向前一冲。罗卜藏多尔济站立不稳,脚用力一踩,人便飞起来,一个鹞子翻身,稳稳落在地上。那车夫就不好釆了,没抓紧车门,整个人从车上滚下来,还好没被马车撞着。
马车往前跑。一个八九岁的男孩从巷口跑出来,手里拿着大炮仗。看见马车冲来,顿时吓傻了。此时,但听一声大喊,路边一个汉子跃上马车,双手抓住缰绳,使劲向后一拉,马车便停了下来,马长嘶鸣,马蹄距离小孩不过两尺。那汉子道:“喂,小兄弟,你真有胆量啊,马车来了也不躲。嗯,不错,长大后肯定是一条雄纠纠的汉子。”小孩本来被吓住了,一听此言,胸膛一挺,双手一举,道:“我本来就胆子大。你看,我放的二踢脚被比别的孩子都要大,都要响,我长大后肯定是一条好汉。”敢情,刚才的二踢脚是这个男孩放的。
乐雅跑出门口,高声叫道:“哥哥。”汉子立起身来一看,喜道:“小雅!”原来,这汉子是乐雅的哥哥乐毅。兄妹相逢,喜极一番。
乐雅带乐毅上前拜见罗卜藏多尔济。罗卜藏多尔济见乐毅英气逼人,道:“沧州武师,果然不同寻常。你制服惊马,救了小孩性命,我得好好谢你。”乐毅躬身道:“家父家妹蒙贝勒爷大恩,无以为报。贝勒爷若有差遣,小民万死不辞。”罗卜藏多尔济目注乐毅,道:“听说你在张家口林家铺子当伙计,都做些什么生意?”乐毅道:“回贝勒爷,林家铺子主要经营毛皮生意。小民随商队护送毛皮,最远去过奇台(新疆东北部,天山北麓,准噶尔盆地东南缘),还学会几句当地人的话。”罗卜藏多尔济微笑道:“果然精明能干。你随我进府,西北商事,我有些话问你。”
乐毅是精明人,在张家口林家铺子呆了两年,对西北商事比较熟悉。阿拉善旗靠近张家口,是罗卜藏多尔济的封地,乐毅当然知道。乐毅揣摩罗卜藏多尔济心思,对答如流,罗卜藏多尔济非常满意,道:“你说,七年前噶尔丹策零去世,其次子策妄多济那穆扎勒即位(称阿占汗),阿占汗年少荒唐,囚禁姐姐鄂兰巴雅尔,致使姐夫萨英博落克秘密拥立阿占汗的异母兄喇嘛达尔扎,内乱频生。两年前,部众拥戴噶尔丹策零庶长子喇嘛达尔札为首领。达尔札顺和大清,却在年内死于叛军阿木尔撒纳之手。准噶尔部大策凌敦多布之孙达瓦齐即将称汗,但达瓦齐为人荒淫,怕是不能长久。”
乐毅道:“阿木尔撒纳颇有野心,但他不是准噶尔直系血统,得不到贵族支持,因此拥立达瓦齐。小民断言,阿木尔撒纳和达瓦齐不久将起大战。阿拉善旗应早作战事准备,一来防止流寇骚扰,二来,准噶尔始终是朝廷的心腹之患,准噶尔不稳,边疆不宁。”这话说到罗卜藏多尔济的心里。罗卜藏多尔济顿起爱才之心,道:“乐毅,你可愿在贝勒府做一名家将,将来随我回阿拉善旗,成就一番功业?”乐毅当即叩首,道:“蒙贝勒爷大恩,乐毅誓死相报。”
罗卜藏多尔济哈哈大笑,扶起乐毅,着乐毅演示武艺。乐毅十八般兵器都学过,尤擅使大刀。正好罗卜藏多尔济也使大刀,命德隆取自己刀来。罗卜藏多尔济的大刀重三十六斤,祖传三代。天空下起鹅毛大雪。乐毅在院子里挥舞大刀,但见刀过雪无痕,众人看得眼花缭乱,喝彩连连。
罗卜藏多尔济心道:“擅使大刀者,臂力必定沉雄过人。想关云长温酒斩华雄,赤兔马快,刀更快。刀光一闪,华雄未及反应,人头已然落地。吾观乐毅之勇,可追云长。此人真乃天赐我良才也。”嘴上却说:“好,果然好武艺。乐毅,今儿起,你就是我贝勒府的一名家将!”
乐毅做了罗卜藏多尔济的家将,自然不会再回张家口,一家人就暂时在额驸府住了下来,过完年再作打算。乐老爹喜中带忧,乐雅却是一脸喜色。人多拥挤,德隆将乐老爹一家安排到梅香小院隔壁的厅院内。京城多是四合院建筑,贝勒府大院带小院,小院中含偏厅,偏厅有厢房,阔气的很。
晚上,乐老爹一家人聚在一起,开开心心说起话来。原来,乐毅接到好心人捎带的家书,连忙向东家借了一匹快马。但因大雪难行,昨晚才到云来客栈,掌柜告知乐老爹父女住在罗卜藏多尔济贝勒府,乐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掌柜添油加醋叙述一番后,才知道事情的大体经过。其实顺天府只公示任锦、罗旺、黑二诬良为盗的恶事,未提及富锐和乐雅,云来客栈掌柜道听途说,发挥想象,添油加醋一番居然八九不离十,也是奇了。大约半年内富锐强娶三名汉女养为外宅,罗旺帮凶,掌柜是知道的,便把那三名不幸汉女的遭遇说在乐雅身上了,当然,故事最后反转——乐雅被贵人救了。天下善良人多,总希望好人平安。
北风凛冽,范昭和罗卜藏多尔济喝了一杯茶,早早回来,准备休息。吕雁梅提着一桶热水进来,笑道:“小雅妹妹怕是来不了了,我特意提水进来服侍你洗漱。”范昭道:“在我们那,都是我想法子讨好你,怎么能要你来讨好我?”范昭说的是21世纪中国男生追女生的事情。吕雁梅当然听不懂,道:“你真奇怪,成亲了也要讨好自己的老婆么?”范昭笑道:“那是那是。因为我有妻管严嘛。”吕雁梅奇道:“气管炎?你喉咙上火了?”范昭快笑破肚子,道:“不是气管炎,是妻管严。”这回吕雁梅听懂了,笑嘻嘻道:“这个说法有趣。敢情你怕老婆,在老婆面前说话都说不顺畅。可是听云姐姐讲,大姐(张朝仪)持家以礼,待人极好,可不许你背后说大姐坏话。”
范昭想起张朝仪,神情一黯,不说话了。吕雁梅道:“你呀,想老婆孩子了吧?今儿一天都是这样,闷闷不乐的。”范昭道:“雁梅,你想你娘亲吗?”吕雁梅道:“有啥好想的?我娘早想我嫁出去了,她一个人呆在家里念佛经,清静。”其实吕雁梅修至四重天剑仙,情欲心远较常人为少,范昭理解不了,只当吕雁梅山里长大,不懂事。
待范昭洗漱完毕。吕雁梅道:“晚饭时,小雅说咱们的春联好,想找你求一副春联呢。”范昭想了想,道:“雁梅,我瞧你的字越写越好,明儿你写一副给她吧。上联是:书承乾坤一圣明;下联是:法容天地万物新。横批:书法自然。”吕雁梅笑道:“这不就是自个家的春联修改一下么?行,明儿写给小雅,正好作对儿。”
第二天一早,吕雁梅把春联写给乐雅,并帮乐雅张贴在门上。乐老爹道:“书法自然,嗯,自然两字最妙。小雅,你要记住‘自然’,凡事不可强求。”
德隆领一个人进来,道:“范公子,这是康亲王府的鲜于管家,奉康亲王世子之命,特来见你。”范昭哦了一声,道:“鲜于管家,我听说你们王府有人到刘纶那里传话,善待李獒,有这回事吗?”鲜于管家道:“有,正是在下去的。”范昭称谢。鲜于管家道:“在下是按主子吩咐办事。”鲜于管家态度谦恭,范昭很有好感。鲜于管家道:“我奉主子吩咐,给您送一本书。主子说了,此书是从怡亲王处寻来的,望先生共赏。”说罢从怀中掏出一个珐琅镶嵌拜匣,恭恭敬敬置于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