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来,叙利亚人和黎巴嫩人在政治上和行动上就生活在一座无屋顶又无梁柱的破房子里。这个破屋位于道路的交叉口上,强盗强占它,劫匪洗劫它,流氓恶棍毁坏了它尚存的一切。
世世代代,我们栖身于这个破屋里,与此同时,别人却住在舒适的居室、宏伟的宫殿、坚固的城堡里。世世代代,我们栖身于这个破屋里,承受着狂风暴雨的“恩惠”,野兽鹰鹫的“关怀”,甚至山中蛇蝎害虫的“恩泽”和来自地狱的一切妖孽的“慈悲”。
三十个世纪过去了,我们仍处于这种悲惨痛苦的境地。时间创造了种种奇迹,奇迹之一就是:我们中的一部分仍然生活在这个地球上。奇迹之一就是:我们直到现在还没有全部灭绝。时间的另一个奇迹是:今天还有这么一个称自己为叙利亚人和黎巴嫩人的民族。显然,地球的良知——如果你们愿意,也可称作生存繁衍的法则——仍能从作为一个民族的我们身上,找到某些适于存在、配享光明的东西,找到值得离开有那一甜美的觉醒——我们称之为生命——的东西。
女士们!先生们!在征服者民族——从亚述人到埃及人,从希腊人、罗马人到蒙古人——的轮番侵袭之后,这个民族仍然活着。这个吃掺着毒药的面饼、喝拌着苦汁的水的人民,这个与地狱为邻三千年仍然活下来的民族,应该属于有权享受尊重和钦佩的民族之列。如果说,叙利亚人和黎巴嫩人除了能克服永恒毁灭外别无所长,那么,仅此也足以唤起某些自豪了。是的,先生们!女士们!我们可以在世界各民族面前骄傲地直起腰,昂起头!我们在奥斯曼毒蛇腹中挣扎了五个世纪而仍然活着,上帝呀,这是比先知约拿的篇章还要辉煌的篇章啊!
至于我们的精神生活的标志,则显示于埃及、法国、巴西、澳大利亚、美国,显示于各个保留了人的某些权利的地方。尽管有土耳其人加在我们身上的宗派之争,尽管有他们塞进我们灵魂中的局部性偏激,尽管有他们植入我们脑子里的精神奴性,尽管有土耳其给我们身心带来的偏斜、怀疑、恐惧和一切灾病和残缺,尽管有我们通过嫁接和注射而继承下来的一切,但我们在商业贸易上是成功者,我们对科学、技术、工业有一种渴望,我们中间已涌现出为数不少的一批思想家、文学家和自由人。
我们精神生活最光辉、最崇高的象征,是去年出现的,它是悬吊在大马士革、贝鲁特、的黎波里、阿里耶街头的绳索上出现的,是在浸透了自由斗士和改革家鲜血的情况下出现的,是阳光投射到那些为真理和自由而献身的烈士们的脸上时出现的,是被钉在我们称之为黎巴嫩髑髅地的那些地方的十字架上出现的。那是一个政治上和行政上生活在既无屋顶又无柱子的废墟上的民族之精神生活的某些表征。
但是,女士们!先生们!请注意听:我们正处在一个新时代的开端;正处在真理与谬误进行搏斗的时刻,而真理是决不会被打败的。
我们正处在正义与黑暗彼此较量的时代,而正义是决不会被打败的。我们正生活在极权统治与议会政体互相竞争的时代,而代议制政体是一个不朽的思想,决不会消失或被打倒。我们生活在一个伟大的、神圣的、可畏的、浸泡于血泪中的时代,不过,这个时代也沐浴着上帝之光。在这个既有巨大恐怖又有无比崇高的时代,我们将第一次给我们的历史以走出那坍塌的废宅的权利,以便我们为自己建设一座以岩石为基的新居。我们应该把这座大厦置于人类权利、义务和理想的基柱上,我们将用神圣刀剑的剑锋描绘出这座大厦的蓝图。
我们新居的建筑师,则应有坚强的手臂和正确的思想,应有勇敢豪迈气概,要真诚与忠于职守,除此之外,还要有牺牲精神。
现在,我问你们,叙利亚人和黎巴嫩人!我要问问你们,在我们中间有谁不为这个新居作出一点牺牲而仍能心安理得?在我们中间有谁不能献一块砖石或一铲泥土?
在我们中间有谁能说“这个家不是我的家,这所房子不是我的房子”?在我们中间有谁不眷恋那块把我们培养造就成男人和女人的土地?在我们中间有谁不愿回去在田畴、果园、山上、谷地过自由、平安、舒心的日子呢?如果我们中间有人忘记或假装忘记了,如果我们中有谁摇着头说:“与我无益,与我无关。”那我就可以这么说:你不是叙利亚人,不是黎巴嫩人,甚至可以说你不是人!因为一个真正的人,在任何情况下都是支持真理反对谬误的,在任何地方都是帮助正义消除不义的,在任何民族都是与自由结伴消灭奴性的。
先生们!女士们!我们将走出这个废墟,我们将迁入我们的新居,我们将不再害怕劫匪和野兽。我们将住进自己的新居,如果上帝愿意的话。我们中间有谁不想在十年或二十年后对自己的儿子或孙子说“我曾为这所房子添砖加瓦,我曾帮着树起这些柱子,我曾是那些用滴滴血汗搅拌灰泥的人中的一员”?我们中间有谁不愿面对大地和天空高昂起自己的头颅?有谁不愿自豪地说“这个家是我的家,它将是我留给后人的珍贵遗产?”
我们新居的工程师,是最优秀的工程师。他就是那个自由的思想,那个创造的灵魂,那光柱般矗立于广阔大地上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