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经济新常态改变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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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释义新常态(2)

综合分析,西方发达国家新常态的主要特征是:在全球化的压力下,经济社会体制和政策“向左转”,更加强调分配的公平性,强调对市场机制尤其是金融市场的约束,同时,对社会高收入人群的税收也会有所加强。 这一点从最近一个时期以来,法国经济学家皮凯蒂(Piketty)的新作走红并引发热议中可以得到一定的佐证。

中国之外的新兴市场国家的新常态

中国之外的新兴市场国家,在这一轮金融危机初期所受到的影响相对有限,而从2009年开始,当发达国家大规模推行量化宽松及其他宽松的货币政策之后,大量资本涌入新兴市场国家,再加上中国经济迅速恢复所带来的对大宗商品需求的上涨,新兴市场国家的经济出现了一轮兴旺、蓬勃发展的可喜格局。不幸的是,这一轮发展的基础并不牢固,因为不少国家的市场机制并不牢固,宏观管理并不够稳健,所以从2013年年初开始,当美联储宣布将逐步退出量化宽松政策的时候,新兴市场国家遭遇了新一轮撤资的冲击。可以预计,在发达国家货币政策调整的影响下,这些国家的新常态将是经济整体增长速度的低迷,而这个低迷的过程又会刺激一部分新兴市场国家不得不推行一些面向市场化的经济体制改革。

所以,新兴市场国家新常态的基本主题,是在低增长时代寻求经济体制的改革,试图为新一轮的增长创造一个制度基础,简而言之,“向右转”。可以肯定的是,部分新兴市场国家能够抓住机遇,推行改革;而其他一些国家很可能回避改革,将自己的经济推向更加艰难的困境。

中国经济的四种新常态

许多分析家认为,中国经济新常态的基本点就是增长速度的逐步下降,以及债务水平的逐步调整。在我看来,这些分析不一定全面,原因在于这些分析过多地关注宏观经济的表现,而我们需要更加深入地分析中国经济新常态的一些内涵,即哪些潜在的非常重要的经济、社会现象将决定中国宏观经济的新常态表现。综合来看,中国经济的新常态将有四个方面的重要表现。

1.新旧增长点的拉锯式交替

这将是中国经济新常态最明显、最突出的一个特点。中国旧的增长点有两个,一是出口,二是房地产,它们将会逐步地、有一定反复地退出。其中,出口的增长将直接受到国际经济波动的影响而出现各种波动和反复。总体上讲,因为中国经济的体量在不断增长,而世界市场将难以支撑中国出口的持续增长,所以,出口以及贸易顺差占中国GDP的比重将不断下降。但这个过程不是线性的,而是波动的。

在中国城市居民基本住房需求大致得到满足这个大背景下,加之金融市场的调整使得百姓的投资回报率上涨,房地产增长也会出现波动式的下降。这些旧增长点波动式的下降,将与新增长点不断波动式的上升,为整个宏观经济的增长带来阵痛。

中国经济的新增长点有三个:第一是长期性的、公共消费型的基础建设投资。这些投资包括高铁、地铁、城市公共设施建设、空气和水污染的治理等。第二是各种生产能力的转型和升级,包括高污染、高能耗的产能的升级。这也不可能是线性的、平稳上升的,一定会出现波动,这与资本市场融资成本的高低以及政府产业政策的调整有密切关系。第三是居民消费,中国的居民消费占GDP的比重已是每年上升0.7%,目前已升至47%左右。

问题的关键是,旧增长点的退出是波动性的,新增长点的发力也不是平稳的,因此,未来三五年的经济增长速度将会出现波动。这种波动与中国传统的宏观经济波动不同,传统的宏观经济波动更多地来自总需求的波动,包括投资需求的波动,因此政府需要经常性地踩刹车,通过各种政策和行政手段来应对。而在中国经济的新常态下,宏观经济波动的本质是新老增长点的交替。这种交替将不断导致增长的内在动力不足。因此,宏观政策在这段时间的基本主题将是稳增长,采取各种措施来为新增长点催生。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可能是公共消费型基础建设投资的投入,这种投入从一定程度上讲显然需要政府来主导,这也是政府稳增长的主要发力点。

与此相关的是,中国经济由于国民储蓄率高企,所以目前高达200%左右的债务/GDP比例还会提高,所谓的去杠杆率的进程短期内不会到来。高储蓄带来的高杠杆是合理的,关键是结构,有政府担保的长期债务大有必要提高。

2.渐进式的经济结构调整

中国经济新常态的第二个表现事实上已经出现,那就是潜在的、渐进式的,并没有完全被观察者所识别的结构调整。这种结构的调整具体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劳动工资率的持续上涨,尤其是蓝领工人的工资上涨,其背后的原因是剩余劳动力的减少殆尽。与蓝领工人的工资以两位数上涨、明显超过名义GDP增长速度形成对比的是,总体上资本的收益率在下降。事实上,当前中国已经处在资本成本较高的阶段,这种实际利率在3%以上的情形在改革开放年代并不多见。相信经过下一轮改革,实际利率又将会下降,毕竟中国经济的基本特点是高国民储蓄率。就算按照目前的水平,蓝领工人劳动工资上涨已经带来了资本取代劳动力的趋势,各行各业都在想方设法提高资本对劳动力的比重。伴随着资本取代劳动力,资本积累将会加速。

第二个悄悄推进的结构调整,是随着新型城镇化的发展,除特大型城市外,户籍已经基本放开,中国的劳动人口将实现60年来的第一次自由迁徙。今后,中国经济的区域布局将超出行政规划的约束,呈现各城市、各地区竞争高质量人口的格局,中国的经济地理将会发生重大变化。这一进程对中国经济发展的影响将极为深远。

第三个结构调整也已经开始,那就是居民消费的比重、服务业的比重均不断上升。而且,服务业不只是生产性服务业,也包括物流、配送、电商、金融服务等消费性服务业。劳动就业的主要流向也在服务业。

3.改革的艰难推进

这也将是中国经济的一个新常态。本轮改革的决心和目标以及覆盖面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与此同时也必须看到,改革的阻力恐怕也前所未有。与前几轮改革相比,当前改革的重要特点是改革动力的

缺位。

改革的动力应该来自两个方面,一是上层推动改革的能量。这种自上而下的动力现在非常充足,中央特别成立了全面深化体制改革领导小组。但问题是,本轮改革中,基层政府与国有企业显得比较被动,整体上缺少创造力,能量不足。其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一个比较重要的方面是一些官员激励不足胆小怕事,不愿冒头,担心改革引发矛盾,从而导致对自身历史问题的调查和追究。

目前经济领域最引人瞩目的三大改革,第一是金融体制改革。这一改革目前是自上而下推进的,所以进展相对顺利,利率市场化在未来两到三年内有可能基本完成,民间资本创办的银行已经开始布局,资本账户的开放也已提上议事日程。第二是财政体制改革,目前处在规划中,重点是完善税收体制、划分中央与地方的财政关系。这种自上而下的改革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可以得到推进。第三大改革,是大家众望所归但处于相对停滞状态的国有企业改革。国企改革的根本在于进一步地市场化,在于把国企与政府进一步地分离,在于国企要进一步地资本化运营,但是目前这些方面的探索远远不足。总之,艰难的改革将是中国经济的新常态。

4.国际经济领域中国要素的提升

过去30年以来,中国基本处于接受国际经济规则、融入国际金融体系的大进程中。但时至今日,国际格局已经发生了重大变化,中国已经是世界经济的“万吨巨轮”,由于国民储蓄率高企、资金雄厚,中国很快将成为世界第一大投资国,对外投资超过吸引外资,企业规模也随之不断扩大。因此,中国与世界的互动已经成为一个双向反馈的过程,不仅中国经济要进一步接受国际规则的要求,提升国际化水平,同时中国也在不断对世界经济的运行规则提出自己的修改意见,不断通过各种运作让国际社会接受自己的一些基本诉求。比如,参与创办包括金砖国家开发银行在内的金融机构,以此来改善国际经济秩序。中国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国际规则的接受者,而逐步变成了一个积极务实的行动者,通过对国际经济秩序提出改革意见,让国际社会更好地接受中国经济的存在。这也是未来中国经济的新常态。

总之,金融危机爆发以后,中国与世界都进入了一个新常态,这个新常态本身就是一个动态的、不断塑造新的中国与世界大格局的过程。认真分析、抓住机遇,是中国经济的所有参与者需要学习的必修课。

未来十年中国经济大趋势

管清友

民生证券研究院副院长、首席宏观研究员

一、经济增速的新常态:内外红利衰退,从高速增长向中高速增长换挡

我国经济不可能也不必要保持超高速。这是习近平2013年4月8日在同参加博鳌亚洲论坛2013年年会的中外企业家代表座谈时表达的观点。说不可能,主要是一味维持超高速带来的资源、能源、环境压力太大,事实上是不可持续的;说不必要,主要是我们在提出中长期发展目标时就充分进行了测算,实现我们确定的到2020年国内生产总值和城乡居民人均收入比2010年翻一番的目标,只要年均7%的增速就够了。因此不必要追求超高的经济增速。

—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

《十八大以来习近平同志关于经济工作的重要论述》

过去十年的高速增长主要来自两大红利的驱动。从供给端看,内部的人口红利带来了丰富的廉价劳动力,推升了储蓄率和潜在经济增速。从需求端看,外部的全球化红利带来了外需的爆炸式增长和外资的大规模涌入,奠定了外向型增长模式的基础。但目前来看,内外两大红利正在加速衰退,甚至变为拖累,这势必导致中国经济从高速增长向中高速增长换挡。从国际经验来看,高增长之后的“换挡”也是必然趋势。根据世界银行增长与发展委员会的统计,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连续25年以上保持7%以上高增长的经济体只有13个,排除博茨瓦纳、马耳他、阿曼这样的小国,剩余10个经济体基本都是从第3个10年开始减速,第4个10年能保持7%以上增速的只有中国台湾,其余经济体基本都掉到了4%以下,而中国目前已进入高增长的第4个10年。

1.供给端的新常态:人口红利衰退,储蓄率出现拐点,潜在增速下滑,劳动力比较优势丧失。

在过去近40年的时间里,中国人口抚养比从78.5%一路下滑至37.8%,劳动力人口即15~64岁人口占比从57%升至74.5%,在此带动下,国民总储蓄率从30%左右大幅攀升至2008年的53.4%。但从2011年开始,中国的人口结构已经迎来拐点,劳动力人口比例开始下降,老龄人口占比加速上升。未来十年,计划生育对人口结构的冲击将加速显现,老龄化趋势将愈发明显,劳动力人口占比将降至70%以下。

人口结构的恶化起码会从三个方面拉低潜在增速。首先是拉低储蓄率,而不论是从传统的经济增长理论还是从现实的国际经验来看,储蓄率与经济增速都具有显著的正相关关系。其次会继续抬高国内的劳动力成本,使中国逐步丧失在劳动力成本上的比较优势,未来的世界工厂将向东南亚、金砖四国其他三国、拉美、非洲国家转移。最后,从国际经验看,人口拐点往往意味着房价拐点。美国劳动力人口占比2006年见顶,2007年房价开始转向;日本劳动力人口占比1992年见顶,1991年房地产泡沫就已经开始破裂。虽然中国51.8%的城镇化率仍远低于美、日房价泡沫破裂时的水平,未来城镇化进程带来的刚需能对房价构成一定的支撑,但奢望房地产市场延续过去十年的辉煌已不现实。

当然,这种人口结构的冲击是个缓慢过程,并不会引发潜在增速的断崖式下行。首先,人口年龄结构变化的同时,人口的素质结构也在变化,劳动力人口的绝对和相对数量虽然都在减少,但随着义务教育和高等教育普及的后续效应的加速显现,劳动力人口的素质将明显提高,对冲劳动力数量的下滑。其次,政府的人口政策将加快调整步伐,目前单独两孩已经放开,根据卫计委的预测,近几年每年出生人口将因此多增200万人左右,长期来看,这有助于延缓人口老龄化

趋势。

2.需求端的新常态:全球化红利衰退,全球经济从失衡到再平衡,外需和外资从涨潮到退潮。

对中国来说,21世纪最初几年是全球化的黄金时代,外需膨胀,外资涌入,双顺差成为中国经济奇迹的核心引擎。从贸易渠道看,伴随着发达国家一轮史无前例的加杠杆,其储蓄—投资负缺口不断扩大。再加上中国加入WTO和人口红利带来的出口竞争力迅速提升,中国迅速崛起,成为全球第一大出口国。从资本渠道看,发达国家的宽松货币政策,尤其是一轮又一轮的QE(量化宽松政策)浪潮,推动全球流动性迅速扩张,外资大量涌入以中国为代表的新兴市场。但金融危机之后,这种趋势已经逐步逆转。

首先,贸易再平衡正在加速。从需求角度看,2008年的银行业危机之后,私人部门去杠杆,2009年的主权债务危机之后,公共部门也开始去杠杆,去杠杆的直接后果是发达国家的储蓄—投资负缺口和经常账户逆差不断收窄。从制度角度看,内需不给力,各国开始加大力度抢外需,美欧搞TPP(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议)、TTIP(跨大西洋贸易与投资伙伴协议),实质是变相的保护主义。未来十年,WTO红利将逐步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所谓ABC WTO(Anyone But China,意为将中国排除在外的WTO)的巨大挑战。从技术角度看,中国的服务贸易逆差、投资收益逆差以及货物贸易中的能源逆差正在逐步吞噬一般货物贸易日渐萎缩的顺差,未来中国经常账户可能全面陷入逆差。

其次,资本退潮也已拉开序幕。2014年QE逐步退出,2015年美联储大概率加息,全球流动性拐点到来。伴随着欧美经济的“逆差纠正式”复苏,全球资本将加速回流中心国家。拉长周期看,2008年的美元指数很可能已经是个大底部,未来美元升值大周期将加速刺破新兴市场泡沫,中国虽然有资本管制和外汇储备的防火墙,但未来从“资产本币化、负债美元化”向“资产美元化、负债本币化”的转变足以终结外资的单边流入和人民币的单边升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