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长明回到沙漠所,头一个碰上的,竟是龙九苗。这些天龙九苗的行动已失去部分自由,虽然没双规,但跟双规也差不了多少。龙九苗看到江长明,马上迎过来,用从未有过的热情说:“长明啊,你可回来了,我都急死了。”
江长明没反应过来,纳闷地盯住龙九苗,想不出他急什么。
“是这样的,有几笔帐我实在记不起来了,当时钱是你跟郑老花的,我想请你帮忙想一下,看能不能记起来?”
“有这回事?”江长明一怔,不清楚龙九苗说这话什么意思,在他的记忆里,自己从没跟钱打过交道。
“长明,你跟我来。”龙九苗说着,就要拉他进办公室。这时孟小舟出来了,站在办公室门口,远远地咳嗽了一声。龙九苗马上条件反射似地丢开江长明,匆匆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孟小舟微笑着跟江长明打招呼,冲他招招手,江长明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这个人疯了,见谁都说帮他想一想。”刚一进门,孟小舟便说。
孟小舟说的是实话,这几天,龙九苗真就像是疯了般,神神经经的,说有好几笔钱找不见了,让大家帮他想一想。
江长明没接话,环顾了一眼孟小舟的办公室,他心里想,当官就是好囝,这才几天,这儿就变了样。
“长明,快坐,你来的正好,我正要找你。”孟小舟的态度出奇的好。江长明真有种走错门的感觉,以前他跟孟小舟虽说没啥大隔阂,但从来不在一起坐。尤其孟小舟跟林静然的婚事告吹后,他更是从心底里排斥这个同龄人。当然,孟小舟对他,也好不到哪里。在美国,江长明还听到不少孟小舟说他的坏话呢。
“是这样的,长明,郑老的那个课题上面催得紧,周副省长也很重视,我想了一下,这个课题不能交给别人,由我牵头,你来做课题主持,我们共同把郑老留下的事完成。”说着,递给江长明一份名单,上面霍然印着孟小舟的大名,江长明的名字跟所里几个骨干排在一起。
江长明不易察觉地笑了笑,道:“怕是顾不上,我自己的课题还没完成呢。”
“你那个课题先放放,反正迟一年半载的没关系,郑老这课题说啥也得今年完成。”孟小舟没想到江长明会拒绝,当初为这个课题,他跟江长明之间还发生过激烈的竞争。后来院里定人,江长明被挤了出去,他做为课题第二负责人担当郑老的助手,江长明另选了课题。据他掌握,江长明对这个课题从没放弃过,始终如一地关注着课题的进展。这也是他下决心把江长明拉进这个课题的重要原因,当然,目前沙漠所的情况,除了江长明,很难再找出第二个担纲此任的人。
孟小舟上任的第一天,周晓哲便把郑达远的课题提了出来,要求今年无论如何要出成果。孟小舟当然知道这课题的重要性,这阵儿,他看江长明的目光有点迫不及待。
“这不行,郑老的课题我一天也没参加,很多东西都不知道,现在参与进去,会误事的。”
孟小舟的脸色僵住了,半天后他嗫嚅着说:“要不,直接交给你,我不挂名了,你看咋样?”
“你误会了,这不是挂名不挂名的问题,做课题不同于别的,我想这点你比我更清楚。”
“这……这我清楚,可眼下实在找不出人呀。”
“你不是一直担任这课题的副组长么?”江长明别有意味地盯住孟小舟。
“你看我这忙的,哪还有时间搞课题,所里这一大摊子事,你让我往哪推?”
“哦——”江长明收回目光,推说自己有事,告辞出来。孟小舟正要拦他,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江长明收拾东西,决计先到五佛县去。他主持的课题是《五佛县土地沙化进程与地下水的流失》,这个课题跟郑达远的课题是配套的,只是侧重点不同,都是所里的重点科研项目,也是省上挂了号的重点。这一课题的研究,对改变五佛县的生态环境,合理确定五佛县地下水的年开采量有重大作用。五佛在沙县的上游,沙化速度跟地下水流失速度相对比沙县要好一些,但这两年大量乱采滥挖造成的破坏却很严重。五佛的问题已严重影响到胡杨河流域的综合治理。这个流域要是没了,怕是全人类都要震惊。
一想到胡杨河流域,江长明的心沉重起来。
胡杨河流域发源于青海,百分之九十的受益区却在该省。它贯穿本省三地二市,途经十二个县区,最后进入腾格里沙漠,世界著名的沙漠水库胡杨河水库就位于该流域的终端。河流全长达数百公里,流域面积达十万平方公里。
胡杨河流域是大西北内陆河流域中经济相对发达,人口多,水土资源开发早且利用程度高的流域之一,近年来,整个流域用水矛盾尖锐,生态环境问题表现得非常突出,由于对水资源缺乏合理的开发利用,中游不加限制地过度开发,导致地表水资源锐减,迫使过量开采地下水,引起区域性地下水位严重下降,进而导致生态环境急剧恶化,危及下游腾格里绿洲的生存。
前年三月,胡杨河水库出现历史上第一次干涸,消息惊动了中央,包括国际林业组织在内的许多国际组织对此都表示足够的关切。为了缓解地下水的开采,国际林业组织无偿提供一笔援助,主要用于解决流域下游也就是胡杨河水库灌溉区农民的饮水问题和土地盐碱化治理。几年过去了,这个问题并没得到有效的治理,反之,下游的沙化愈来愈严重,已经威胁到沙县、五佛等四十万农民的生存。
江长明重重地合上资料,他知道,老师郑达远一生的心血都熬在了胡杨河流域的治理上,可惜他的许多研究成果和合理化建议未得到应有的重视,有些研究甚至迫于种种压力,不得不中途停止。对胡杨河,老师是死不瞑目的。
江长明去财务处领课题经费,按规定,每个课题批下来,经费都由财务处统一管理,课题人员按进度向所里提出申请,批准后分期领取。江长明因为中途出国,很久都没领课题经费了。最近师母住院,他身上的钱花得差不多了,这次下去他计划多蹲些日子,顺便还要去沙县看一看。他已经有五年没去沙县,沙县那边的工作一直由老师郑达远负责,这次他要亲自看看,胡杨河水库到底还能维持多少年。
财务处的同志告诉他,课题经费暂时冻结,没有上面的特批,这钱拿不到手。江长明不解,找到孟小舟,孟小舟解释说:“这是上面的规定,别说课题经费,就是借支一百元差旅费,也得跟纪委的同志请示。”江长明只好做罢,他把课题组的几个同志叫来,做了一番安排,然后匆匆去银行取钱。
江长明执意不接受郑达远的课题,弄得孟小舟很焦躁,眼见着江长明离去,孟小舟的心情无端就变暗了。
晚上在师母家吃饭,江长明把去五佛的事说了出来,顺便告诉师母,他已通过劳务公司请了保姆,明天就能来,如果不合适,可以跟劳务公司提。实在不行,他就从五佛县找一个,那边他人熟,不少小姑娘巴不得到省城来呢。
叶子秋不说话,也不动筷子,目光有些滞呆。她的心情非常难过,一听江长明要去乡下,泪水禁不住就湿了眼眶。
“放心,师母,我跟静然说了,她会抽空过来陪你。”
“长明,师母连累你了。”叶子秋的声音打着颤,她真是舍不得江长明走。当初江长明去美国,叶子秋比沙沙出国还难受,这么多年了,她对江长明真是有了母亲般的爱。
“哪的话,是我不好。”江长明给叶子秋夹菜,顺口说:“要是白洋在,她就把你接过去了。”
一提白洋,叶子秋突然就哭出声来。江长明这才感觉说漏了嘴,忙拿话劝师母,叶子秋哪里劝得住,本来这两天她就心事重重,忽儿想着他跟林静然的事,忽儿又念着沙沙,这阵又听江长明说起白洋,心一下就翻过了。她越哭越猛,最后竟伏在床上,孩子一样号啕起来。
大约十一点的时候,叶子秋才安静下来,江长明递给她一条热毛巾,叶子秋擦了把脸,起身进了洗手间。她为自己的失态不安,怎么能在晚辈面前这样不管不顾呢?江长明却很是理解她。白洋的离去令每一个熟悉她的人都长久的不安,一条生命突然就无声无息消失了,她带走了太多人的思念和对生命飞逝的伤怀。很长时间,白洋都是他们谈话中的一个禁忌,生怕打翻生命中的一杯酒,那份痛是藏在每一颗爱她的心里面的。
叶子秋走出来,脸上略略补了一层淡妆,看上去气色好了许多。她说:“长明,下面风沙大,你要多带几件衣服,记住了,少喝酒,你胃不好,可不能糟贱自己的身子。”江长明点头。叶子秋又问他行李准备好了没?还有啥事儿,可别撂下了。江长明忽然记起该给肖依雯打个招呼,他拿着手机,借故方便,进了洗手间。叶子秋翻箱倒柜给他找起了生活必需品。
还好,肖依雯正在上夜班,听到江长明的声音,她的呼吸紧张起来。听完江长明的话,心里无端地就涌上一层失落。
“明天就要走?”她感觉自己的声音有点发抖。
“是的,明天。”江长明尽量装出一副轻松样,不让肖依雯感觉出声音有啥异常。
“……去多长时间?”
“暂时还说不定,也许一月,也许半年。”
“……这么长?”
“是啊,我好久没下去了,这次下去想多蹲几天。”
肖依雯那边突然没了声音。江长明静等了一会,肖依雯还是不说话,江长明有点急,他在猜想肖依雯此时的心情。
肖依雯突然挂断电话,竟连一声再见也没说。
江长明有点失神,在洗手间怅然地站了一会,就听师母在外边喊:“要不要带上胃药呀,哈尔滨三厂出的?”
这一夜,江长明没有睡着。脑子里反来复去跳着几个人影,每个都那么清晰,又那么模糊。早上跟师母告辞时,眼圈竟是黑黑的。
由省城通往五佛县的班车很挤,江长明赶上的这趟,正好载了一车外地打工回来的民工。民工们一上车,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有人吵嚷着说是包包忘了拿,有人马上说,司机装底下了。那人便高声尖叫,说包里有东西,咋能装底下?便大喊着让司机停车,非要把包包拿上来。司机很不耐烦地骂了一句:“吵啥子吵,不想坐下去。”那人不服气地嘀咕了一句:“我掏了钱的,咋了?”司机大约是让民工吵烦了,恶恨恨说:“掏钱咋的,掏了钱我一样撵你。”民工们终是怕这个世界的,不敢再嚷了。江长明感觉耳朵清静了些。车一开,一股浓浓的汗臭裹着脚气顺风扑过来,直扑江长明鼻子。江长明熏得不敢吸气。车厢里实在太闷了,天气又很恶毒,才早上九点,太阳便晒得人冒汗。西北的天气这两天像是疯了,气温每天都在38度以上。江长明拚命抑制着自己,不让烦燥冒出来。坐这种车最怕的是烦,你越烦它越闷热,心情便一下子坏得没了边。他本来可以向所里要车的,但他实在不想踏进所里一步,他怕看到孟小舟,更怕看到龙九苗。他的身边坐着一中年妇女,一上来便吃东西,从车站买的煎饼,吃得很有滋味。江长明却最闻不得那种葱味,他扭过头,眼睛瞅着车窗外的天空。中年妇女吃完煎饼,又掏出半个馍,还问江长明吃不?江长明摇摇头,将身体移开点距离,中年妇女趁势往里一挤,胖胖的身子便将江长明牢牢地挤压在车厢上,动都动不了。车子驶出省城,一拐上了省道。本来车子可以驶上通往敦煌的高速,大约民工掏的钱少,司机便放弃了高速。江长明心里暗暗叫苦,走省道至少要慢两个小时,这一路可够他受的。中年妇女一边吃东西一边不让嘴闲着,不时拿话问江长明,见江长明不搭话,她拿胳膊肘捣捣江长明:“喂,跟你说话哩,听不见啊?”
江长明只好扭过头,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她寒喧。中年妇女告诉江长明,她们是去青海拾药材。“那地方,山高哟,天那么高,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高的山,你呢,你见过么?”江长明努力挤出一丝笑,表示自己见过。中年妇女一下兴奋了,“冬虫草你见过么,我们拾的就是它,可值钱呢,不瞒你说,这趟出去,我们娘俩挣了这个数。”说着她叉开拇指和食指。
“八千?”江长明问。
“看你说的,有那么多么,八百。”中年妇女很诡秘的样子,怕这个秘密让同伴听到,拿眼示意了下江长明,让他别说出来。
“你们出去多久了?”江长明忍不住问。
“才两个月,不长,要不是收庄稼,我才不回来呢。其实庄稼有啥收头,都晒光了,怕是草也收不到。”中所妇女脸上掠过一层暗,显然她觉得是庄稼害得她少挣了钱。
两个人出去两月才挣八百,竟然就能高兴成这样,江长明真心地同情起她来。在五佛呆久了,他知道那儿的农民很苦,人均年收入也就在几百块钱左右。
“哎,喝水不?青海塔儿寺的圣水呀,说是消百病袪百灾,你也喝一口。”中年妇女很健谈,已把江长明当熟人了。
江长明拿出自带的农夫山泉,想想又没打开。尴尬地笑了笑,算是对中年妇女的感谢。
“那一瓶瓶多少钱?”中年妇女饶有兴致地问。江长明说是一块多,中年妇女妈呀一声:“你的水又不是金子,骗谁呢?”她马上不高兴起来,跟江长明不说话了。正好她女儿在另一边挤着不舒服,要跟她换座位,她便果断地换了。
她女儿倒是寡语,江长明庆幸地看了这个年轻女子一眼,闭上眼睛睡起觉来。大约是昨晚没睡好,江长明这一觉睡得还真踏实。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吵闹声将江长明惊醒,睁眼一看,颠波的车子已停了下来。路上像是堵了车,司机骂骂咧咧的跳下车,看热闹去了。车里一时大乱,民工们纷纷起身,拥挤着下车,江长明最后一个走下车子,一看已到了苍浪县跟五佛县的临界处。
路是被五佛县的群众挖断的,路上还堵了几辆三码子,一根裹了红布的长木杆子横拦在路上。江长明来到跟前,就听说五佛跟苍浪的农民起了冲突,矛盾已激化到非常严重的地步。天气大旱,五佛的小麦晒绝了,收都没法收。眼睁睁望着晚熟的包谷和洋芋被太阳烤得着火,就是盼不到水。五佛在苍浪的下游,要想浇水,就得上游的苍浪放水。苍浪也晒得着火,那点水根本就不够用,胡杨河流域的水流量下降到历史最低点,全流域都在闹水荒。五佛的农民天天跑苍浪,求情下话,希望苍浪人看在谁也是农民的份上,多少给允一点,不要让太阳把包谷跟洋芋也晒绝了。苍浪人自己都打哩抢哩,哪还顾得上五佛。眼瞅着包谷一天天耷拉下头,洋芋晒得有气无力,手一摸,秧就涮涮往下掉,五佛人绝望了。这毒的日头,一天便晒下一个年成,何况高温持续了半个月,人都没水喝了,驴马骡子晒得嘴里冒青烟,大张着嗓子叫都叫不出。五佛人一狠心,就把公路给扎断了。你在上游,水由得你,路由不得你,你不给我放水,我就不叫车过,要不讲理谁都不讲理。
两边的车子堵下了足有一千辆,后面的车辆不明真相,直往前窜,结果把路堵得更死了,头都掉不过。闻讯赶来的交警跟堵路的农民交涉,农民们眼里冒着火,谁理论骂谁。争嚷中交警想强行拆开路障,被暴怒的农民一顿猛打,给拖到了路边。一看这阵势,没人敢上前理论了。江长明边听周遭的人议论边往前窜,他对五佛有感情,一听五佛晒成这样,他的心不免焦虑起来。
挤到跟前,才发现路上黑压压站满了人,大约有两千多农民手里提着各式各样的家伙,摆出一副玩命的架势。江长明吸了口凉气,农民要是豁出命来,那阵势是没人能拦挡的。一个姓贾的乡长挤到跟前,刚说了句我是贾乡长,有啥话到乡政府去说,就被农民们日娘操奶的骂了个接不上气。打头的黑脸汉子指着贾乡长鼻子骂:“管你是鸡巴假乡长还是真乡长,老子们只认得水认不得人!”贾乡长只得灰溜溜走开,害怕多说话嘴上吃巴掌。
江长明站到一辆卡车下,借着卡车遮挡正午狠毒的日头。他看到农民当中有几个自己熟悉的人,正要走过去打招呼,就见一行人在五佛县长的陪同下来到路障前,江长明认出中间那位是五凉市副市长龙勇。龙勇先是问了一下情况,然后跟黑脸汉子说:“先把路障拆了,水的问题我们马上协调。”
“凭啥,你咋不协调好了再让我拆路障?”
“知道不,你这是犯法。”龙勇耐着性子,跟黑脸汉讲道理。
“鸡巴个法,你说犯就犯?有本事你把老子抓去,还能吃几天官饭。”黑脸汉子一点不给龙勇面子,他身后的人立马起哄,叫嚣着让龙勇滚开。
“你听不听,再胡来我让警察把你抓走。”五佛县长急了,看样儿真想叫警察。
“你敢,格老子的,由着你了!”人堆里突然挤出一胖女人,声音洪亮地骂五佛县长。江长明一看,正是车上跟自己说话的那妇女。就见她一边擦着头上的汗一边扑到县长面前,“抓,抓啊,你今天要是不抓,就是老娘下的。”
人群哗一下爆出猛笑,这话在五佛地界上,骂人是最严重的。
五佛县长往后趔了趔,没想胖女人一步上前,大胸硬是逼在了五佛县长身上。“有本事你抓啊,往后退个啥,你个有娘养没娘教的,跑这儿耍啥威风,有本事给我们要水去。”说完她拎出塔儿寺的圣水,灌了一口,把水壶递给黑脸汉,“喝,这是圣水,就剩一口了。”
人群又是一阵哄笑,江长明这才知道,胖女人是黑脸汉的女人。
龙勇大约是被胖女人的气势给吓住了,不露声色地退到人中间,一言不发。
胖女人得胜似的,一屁股坐在木杆上,差点将木杆压折。
太阳死命地晒,一股青烟从地上腾起,公路两边很快热得站不住人了,人们无望地纷纷退去,四下寻阴凉,可哪有阴凉。五佛虽是二阴山区,但山上偏是不长树,草都没几根。站在公路边,你能清楚地看到苍浪跟五佛的分界,哪儿绿断了,哪儿就进了五佛。
苍浪跟五佛不在一个市,要解决这矛盾,怕光来个龙勇还不行。局面一直僵持着,江长明回到车上,拿了包,车是不能前行了,他想走着去五佛县城,一边走一边看看五佛的旱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