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越来越凶恶,我们的道路也愈发凶险。但另一方面,这种困境也使得我们更加团结,更加坚定信念。这究竟是好是坏,只有历史才能做出评判。
——曼德拉自传《漫漫自由路》
虽然南非黑人没有选举权,但他们依然关心南非政权的更迭,因为这与他们的利益息息相关。二战期间,为了应对危机、动员黑人,以史马茨为总理的合众党向黑人示好,他们说种族隔离政策已经落伍了,不符合时代发展的要求,不论是军队里黑人是否可以持枪,还是城市里黑人劳工的合法身份问题,政府都可以做出让步。这些言论极大地激发了黑人的工作积极性,为南非在二战期间经济的腾飞做出了不小的贡献。
但是,当你没有选举权时,一切都只能指望当权者的施舍。而这种施舍,常常是变幻莫测的。史马茨在任期间虽然有对黑人示好的时候,但更多时候,他依然是种族隔离和政治压迫的同义词,史马茨内阁颁布过许多不利于黑人的法律法规。不过,相对即将接任的南非国民党而言,史马茨和合众党还显得有点人情。
选举在即,尽管南非合众党在当时的国际威望很高,同时他们打击**、支持英美的战略也被认为是明智的,但倒行逆施的南非国民党似乎在本土白人中更有市场。以德裔与荷兰裔白人为主的南非国民党公开同情**,并反对支援英国。他们利用本国白人对大量涌入城市的黑人以及印度人的忌惮心理,打出了“苦力们滚出这个国家”的激进口号,他们向白人保证:提供更加严格的种族隔离政策,决不让黑人抢占白人的工作岗位和生活资源。结果,他们的阴谋得逞了,在1948年的选举中,来自南非国民党的马兰打败了合众党,担任新一任南非总理,并开始组阁。在马兰的内阁中,同情黑人主张施行怀柔政策的英国裔白人甚至连一个席位都没有。
南非国民党排斥英国的想法由来已久,在南非,虽然他们也属于有政治权利的白人,却一直受到英国人的歧视。当时,英国依然怀有“日不落帝国”的自豪感,将荷兰人和德国人视为次等人,这导致了这场选举中后者激烈的集体反弹。所以,有人形容道:“南非国民党是一个被仇恨驱使的党派,十分危险。”
马兰内阁上台后,他们的一切政策都围绕“种族隔离”展开。作为一个缠绕南非黑人长达几百年的梦魇,种族隔离并非字面上显示的那么温和中性。隔离并不单纯是地域的分割,它几乎渗入到南非白人和黑人生活的每个细节。从出生的医院到接受教育的学校到将来从事的工作,再到享受的社会保障和政治权利,一切的一切,都是以南非白人为中心,再据此隔离黑人的。种族隔离的核心就是“白人至上”,诸如曼德拉初来约翰内斯堡时经历的“当车中有白人时,黑人不允许坐在前面”这种明显的歧视法规,在南非政府历年颁布的法令里俯拾皆是。
白人政府通过复杂的种族隔离政策,确保在每个领域里,白人都具有对黑人的绝对统治力。为了达成这一目标,政府还大力支持其控制的教会,如荷兰归正会。荷兰归正会歪曲宗教经典,为白人政府的种族隔离政策提供宗教理论支持,他们宣扬南非白人是“上帝的选民”,黑人作为白人的附属也是上帝的安排,黑人应该感到荣耀。
白人政府希望通过政府的法律控制和教会的精神控制,让黑人永远臣服于白人,做他们的廉价劳动力,为他们带来持续的享乐和安逸。马兰内阁的上台,无疑使得这种政策从广度到深度全面加强了。
马兰的上台让曼德拉和非国大成员震惊不已。他们原以为史马茨内阁能打败**,也一定能打败早已臭名昭著的南非国民党,结果那天清晨,他们却从《兰德每日邮报》获知了马兰当选的消息。从那一刻起,曼德拉他们就知道,南非的土地将彻底地不再属于他们,这里会成为一个激烈的战场。
让曼德拉感到吃惊的是,奥利弗·塔柏说了一句颇有深意的评价,他说:“我喜欢这个结果,因为现在我们终于明确了谁是我们的敌人,以及我们将采取什么措施。”的确,“温水煮青蛙”式的怀柔政策是最能消磨黑人抵抗力的。马兰政府的上台,无疑将南非黑人逼上了绝路。而被逼上绝路的人,除了顽强反抗,几乎没有其他选择。从这个角度来说,正是马兰对黑人的激进态度,才促使黑人下定决心进行更为激进和持久的抗争。如果之前的白人政府还让曼德拉他们具有一点侥幸心理,那马兰政府则彻底地让曼德拉和非国大,以及全南非黑人觉醒了。
马兰内阁一上台,就开始有步骤地实施他们的恶毒计划。首先,他们赦免了在二战期间发起叛变,支持**德国的罗贝·布雷朗特。然后,他们开始限制南非黑人和有色人的商会活动,并逐步剥夺了他们仅有的一些权利。
《禁止通婚法》和《不道德行为修正法》不但禁止黑人和白人通婚,而且规定即使只是发生性关系也要遭到重罚,《人口登记法》把南非黑人按照部族进行划分,并颁发相应证件;《班图权利法》把交通工具和公共场所的隔离合法化,《班图教育法》则规定政府对黑人自办教育的控制权,借此维持黑人和白人教育的差距……
除此之外,马兰政府还加强了对黑人政治斗争的打压,《镇压共产主义条例》趁着美苏冷战之机发布,条例规定共产党员不得在工会和政府机关任职,而且政府有权对他们进行审查。《公共治安与刑法修正案》则规定任何反对政府种族隔离政策的聚会或演讲都是违法的。
马兰政府的一系列政策让南非黑人感到了巨大的威胁,于是,曼德拉和非国大,以及南非的其他民主政党都开始走上了一条充满艰险和牺牲的斗争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