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隐”溪口】
溪口是一个小镇,位于浙江省奉化县境内,东靠武岭,南濒剡溪,北临雪窦山,水绕山环,景色十分秀丽。其中武岭门、文昌阁(乐亭)、丰镐房、雪窦寺、千丈岩瀑布等景致闻名遐迩,而千层饼、羊尾笋、芋艿头、水蜜桃等物产更是为人所熟知。因为是蒋介石的故乡,溪口素有“民国第一镇”之称;加之蒋介石在大陆执政时先后三次下野,均避居老家溪口,因而名声日盛。
蒋介石故居系群体建筑,包括丰镐房、小洋房、玉泰盐铺、文昌阁和蒋母陵园。其中丰镐房在溪口中街,面街临溪,是一座古朴庄重的大宅子,正堂供奉着蒋氏家族的灵位。蒋介石的祖辈是盐商,从房屋雕刻和排布上可以看出当时蒋介石家是一个富贵人家,屋里挂满了蒋氏祖辈的照片。丰镐房原有老式楼户3 幢,前幢、二幢均7间2弄,1929年蒋介石扩建后,增至49间,占地4800平方米,建筑面积共1850平方米;大门、素居、报本堂、独立小楼均系原有,为清代建筑,其余都系蒋氏1929年扩建。
小洋房为三间二层楼房,西式,前临剡溪,后依武山,占地240平方米,建筑面积共310平方米,建于1930年。1937年4月,蒋经国从苏联留学回国,和妻子蒋方良、儿子蒋孝文居于此处。蒋介石安排蒋经国在此处住读,一边补习中文,研读曾国藩家书、王阳明全集和“国文遗教”等著述;一边让他撰写《旅俄报告》,反省在苏联留学时打下的红色烙印,给儿子“洗脑”。蒋经国在日记里记叙为“涵斋”,略带调侃地把它比喻为“修炼身心、增加涵养的书斋”。在小洋房一楼有一块“以血洗血”的石碑,讲述了蒋经国母亲毛福梅遇难的历史。1939年,日本侵略者的飞机轰炸溪口,毛福梅在丰镐房后门口不幸被炸塌的后墙压死。蒋经国闻讯后急忙从江西赶来奔丧,悲愤中挥泪写下了“以血洗血”四个大字,表达誓报杀母之仇的坚定决心。
玉泰盐铺位于溪口中街篾匠弄口,乃蒋介石出生之地。据《蒋氏宗谱》记载,清光绪十三年(1887年)农历九月十五日,蒋介石出生于玉泰盐铺楼上。玉泰盐铺为蒋介石祖父蒋斯千于1871年开设,后由蒋介石父亲蒋肇聪继承。蒋肇聪精明能干,接手后使“玉泰盐铺”闻名一方,并成为溪口武岭的富甲之家。蒋肇聪去世后兄弟分家,盐铺归蒋介石的同父异母的兄长蒋介卿经营。1919年,蒋介卿外出谋事,盐铺关闭。盐铺前后共两进,前进三间一弄楼房,后进为平房,占地716平方米,建筑面积600平方米。清末以来,盐铺曾两次失火,一次遭受白蚁腐蚀。现存建筑为蒋介石在1946年改建。
文昌阁初建于清雍正九年(1731年),是清代溪口十景之一。1924年清明,蒋介石回乡扫墓,见其破败不堪,遂出资请他的哥哥蒋介卿召集民工拆除重建,次年完工后建成了一座飞檐翘角的两层楼阁式建筑,面积500平方米。蒋介石把它取名为“乐亭”,并作《武岭乐亭记》来描述其美景。1927年12月,蒋介石和宋美龄结婚后每到溪口,常在此小住,成了他们的私人别墅。1939年12月12日,六架日军侵华战机轰炸溪口,文昌阁被夷为平地。以后直至蒋介石离开大陆,始终是一片废墟。1986年,共产党出资按原貌复建。
蒋母陵园,系蒋介石生母王采玉之墓,位于西翠屏山鱼鳞岙松树林中。墓道入口处有一石牌坊,上书“蒋母墓道”。墓道是一条长668米的卵石路,两旁松林夹道,海拔净高102米;依坡而上,途中有下桥亭、墓庐、八角亭。蒋母王氏(采玉)为奉化葛竹村人,1863年生,1922年6月去世,享年58岁。蒋母早年命运坎坷,因子夭夫亡,被疑克夫,遂带发为尼;23岁时还俗再醮,嫁与两度丧妻的溪口武岭盐商蒋肇聪为继室,育有二子二女,但仅存长子蒋瑞元(蒋介石)与长女蒋瑞莲。蒋介石9岁丧父后,蒋王氏独挑重担,含辛茹苦操持家务。少年时代的蒋介石好动且个性奇倔,常引发乡邻与族人的不满和斥责,但在其母的言教下有所改观。在其19岁时,蒋母送之赴日留学,成就了他日后的事业。
据说蒋介石在溪口很有名望,不仅是一位孝子,而且非常重情义。蒋氏故居规模原来没有现在这个大,蒋介石担任北伐总司令后曾衣锦还乡,高价收购邻居的一些住房,扩大自己的家院。蒋介石信奉风水一说,看中一周姓邻居的房屋,欲购买。但此人不愿意卖,蒋介石却没有倚强欺弱,非常尊重这个邻居的选择。因此,蒋氏故居的墙壁有一块是凹进来的。
1949年1月22日晨9时,下野总统蒋介石在杭州接见陈诚,安排好台湾事宜后,于上午10时许,一行人由笕桥机场起程飞赴宁波,抵达栎社机场后,乘车前往溪口。当武岭门映入眼帘之际,蒋介石的内心似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而这一切都为同行的蒋经国所察觉,并在其日记中写下了这样一行话:“回到家乡的奉化溪口,突然又体味到十分温暖的乡情,而且尽量享受了天伦的乐趣……”蒋经国在其著作《蒋经国自述》一书中,记载了他们父子“退隐”溪口时期的几个片段:
“上午,天气晴朗,侍父游藏山公园,山水幽丽,心旷神怡。复至乐亭旧址,伫立武岭潭畔,白鹭不惊,深得忘机之乐。……傍晚回家,余(蒋经国)助家人制年糕,父亲颇为欣赏,食芋头亦津津有味,每含笑视孙儿,盖父亲一生最喜过平淡的生活也。”(1月23日)
“……今为农历除夕,全家在报本堂(丰镐房)团聚度岁,饮屠苏酒,吃辞年饭,犹有古风。自民国二年(1913年)以来,三十六年间,父亲在家(指在故乡溪口)度岁,此为第一次……”(1月28日)
“……父亲上午往宁波城内金紫庙(即宋代蒋氏祖基“金紫园”),祭祖后,回溪口,亲赴宗祠及大、二、三、四各房祖堂祭祖……”(1月29日春节)
“……天朗气清,正午,携孝文、孝武、孝章及侄女等,随父亲至妙高台午餐。旋经仰止桥,至严夏存。父亲亲自指导我们拍摄电影,千丈岩、妙高台、狮子山附近风景,尽入镜头,精神愉快。……回至岩下,适附近有单姓乡人举行婚礼,父亲带我们顺便参加,单氏举族热烈欢迎。乃送彼山羊一只、老酒一担、花烛一对,并略用茶点而回。”(2月19日) 据民国史料记载,蒋介石在大陆执政时期,对于家乡奉化溪口的眷恋之情十分浓重。在蒋介石本人看来,他在民国政坛上的兴起以及事业的发展等,都与他的故乡、故居、父母、风水、祖坟之类密切相关。因而,他每逢有机会回家乡时,总是前去祭扫父母的坟墓,并敬香磕头礼拜。
下野期间,蒋介石与蒋经国也经常到访“蒋家宗祠”。溪口蒋氏宗祠修筑年代已很久远,至清康熙五十五年(1716年)曾进行过大修缮。1930年蒋介石在扩建祖居丰镐房之际,斥资修建了一座新祠堂。新祠堂建好后,蒋氏族长约请蒋介石题写牌楼匾额。蒋介石则根据关云长的事迹写下了“忠孝传家”四字以告示族人。在溪口“隐退”期间,蒋介石经常叹息政事变幻无常,而对乡邻与族人的热情和关心尤感亲切,与他们相处非常融洽,备感欣悦。“人好像河流。河水都一样,到处相同,但每一条河都是有的地方河身狭窄,水流湍急,有的地方河身宽阔,水流缓慢;有的地方河水清澈,有的地方河水浑浊;有的地方河水冰凉,有的地方河水温暖。人也是这样。每一个人都具有各种人性的胚胎,有时表现这一种人性,有时表现那一种人性。他常常变得面目全非,但其实还是他本人。”(列夫·托尔斯泰《复活》)人其实是很复杂的,视之简单化,只能源于简单化的头脑。在很多人眼中,从其故居建筑来看,可能认为蒋介石是一个生活非常奢侈、腐化的人;而实则不然,有资料显示他的生活还是比较简朴的,至少在溪口“退隐”期间过着几近清苦的生活。
据1949—1950年间在蒋介石侍从室工作的赵志华回忆,在溪口期间,他在第九组(组长陈舜畊),当时总裁办公室编制总共不到100人。大家都没有薪水,每个月夏功权到宁波市银行去“借”伙食费。随从人员生活艰苦,赵志华说:“三餐只有酸菜、毛豆等蔬食下饭。偶尔大家吃点荤肉,就挨总裁骂。”在离开溪口转往马公、上海(复兴岛)前后,曾得到毛人凤“周济”银圆4万块。
通过赵志华在蒋介石身边的亲历经验,我们知道“总裁办公室”人员的生活也是自我克制的,并没有大吃大喝,甚至说十分清苦。如果不是赵志华说出这些生活细节,大家可能不会相信在蒋介石身边会这样苦。
真实的蒋介石与早期人们心目中是腐败集团的中心,并不相符。散见于他日记(1946—1955)中的“资金”“存金”“现金”“现货”“准备金”等名词,都是国库黄金、纯银、银圆及外汇、外币的总称。他用这些名词,一方面或许有避人耳目、隐藏证据的私意在;但另一方面也表明他私生活相当克己,不像是个爱财之人(有别于宋美龄)。他私衷于阳明哲学,也是一个基督徒,也或有不屑提此“阿堵物”的潜意识在。他之所以紧捏着财权,主要是为了打内战,夺取失去的政权。这或许还可以从他的传承者蒋经国的一生中得些印证。
据曾经担任蒋经国英文秘书长达六年的马英九表示,蒋经国本人生活很节俭的,吃的东西非常少,对于穿着也不太讲究,就是个很朴实的人。尤其是蒋经国生前最后几个月,马英九常常去他的卧房,看到他卧房的布置,感觉还不如一般中等家庭,不但不豪华,相对来讲,还是属于比较老旧的环境。他说,有时候从经国先生卧房里出来以后,心里面会满感叹的。另据侍从医官熊丸于1991年回忆(《中外杂志》):
“尔后财务署署长吴嵩庆为我们带了银圆来溪口,那时我拿到两百大头,和曹圣芬各拿了一百大头托张岳公(群)替我们带回四川家里。但没带到。”
这说明,由吴嵩庆经管的财务署的“军费”,曾经照顾了下野的蒋总裁。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唐·韦庄《菩萨蛮》)身心疲惫的下野总统蒋介石回返故乡,今日始得明月,坐卧山水,于云水得其自在。“世事悠悠,不如山丘。山云当暮,夜月为钩。卧藤萝下,块石枕头。不朝天子,岂羡王侯?生死无虑,更复何忧?”(唐·王梵志)然而,“凡士之蕴其所有而不得施于世者,多喜自放于山巅水涯之外,……”这实则是一种人生智慧,逍遥中有油滑。“日落怀城把钓竿,晓风习习葛衣单。丈夫未展丝纶手,一任旁人带笑看。”已经下野的蒋“总统”,表面看似逸情山水江海余生,实则仍然放不下他始终耿耿于怀的政权。
“权位观念”极强的蒋介石,在徜徉山水含饴弄孙的同时,也时刻关注着内政时局。虽然李宗仁“代行视事”,但蒋介石仍以国民党总裁身份,秘密掌控着党政军三方的运行情况。张道藩、谷正纲、吴忠信、俞鸿钧、汤恩伯、陈诚、郑介民、周至柔、胡宗南、黄杰等“心腹”都曾先后来到溪口“密陈”舆论、内政、情治、金融、军事等事宜,商议与密定有关“对策”。
“千丈岩西侧,有奇峰突起,称妙高台,亦称天柱峰。它三面直临深渊,显得格外高峻,平台面积约350平方米,自古为雪窦登高览胜之地和避暑胜地。1927年,蒋介石第一次下野归里,在此修筑了一幢中西合璧的别墅。以后他每次还乡,都要来此小住。1949年1月蒋介石引退,回到溪口,妙高台成了他幕后指挥中心。”
妙高台海拔396米,顶上有坪如台,故名妙高台。其东西南三面均是峭壁,云雾四合,如置仙境。而当云雾初开,凭栏四眺,则爽风迎面,松涛盈耳,近峦远岗,仪态万千。台下亭间湖嵌群峰,波光岚影,别有风情。据1949年重修的《武岭蒋氏宗谱》第六册记载,蒋介石8岁时“始上雪窦山见妙岑岭爱之”,“中华民国十六年蒋介石先生建山庄于其地”,自题门楣“妙高台”。山庄为中西合璧,大门内两旁平房各1间,平顶晒台。天井后3间2层楼房,总建筑平面或物体表面大约436平方米。楼上洋灰走廊与晒台相连,芳草绿树环回萦绕,青山碧水拥来眼前,赏心悦目不足言其妙。据说1949年5月蒋氏逃离大陆以前曾来此登临,风光依旧,山河不再,蒋介石不由“神采黯然”。1968年文化大革命时期山庄被毁,1987年国家拨款重建。
溪口是蒋介石事实上的“陪都”,而妙高台上的这座别墅则是他的幕后指挥中心。在这座别墅里,设有办公室、会客室、机要室等,并架有七部电台,以无线电台的电讯及密码控制着军政大权。在别墅的空坪前有一块大石,叫“总统石”。据说蒋介石在此居住时,关心战局发展,累了,每天都要在这块石头上坐一坐,眺望山下美丽如画的江山,思绪万千。
【黄金之争】
蒋介石走了,但同时也带走了军、政、财大权,把雄心勃勃的代总统李宗仁囚禁于政治孤岛上,孤零零地留在南京独撑危局。与中共“和谈”的最大障碍解除了,李代总统却高兴不起来,反而陷入政治困境。
1月26日,解放军抵近南京对岸浦口,国民党政府开始迁往广州。就在这一天,南京国民党政府中央通讯社通电共产党,督促“和谈”事宜。其电文如下:
“政府发言人称:政府为提早结束战争,以减轻人民痛苦,一月以来已作种种措施与步骤。本月22日更正式派定和谈代表。日来只待中共方面指派代表,约定地点,以便进行商谈。唯据新华社陕北25日广播中共发言人谈话,一面虽声明愿与政府商谈和平解决,一面则肆意侮谩,语多乖戾。且谓谈判地点要待北平完全解放后才能确定。试问中共方面如不即时指派代表,约定地点,又不停止军事行动,而竟诿诸所谓北平完全解放以后,岂非拖延时间,延长战祸?须知全国人民希望消弭战祸,已属迫不及待。政府为表示绝大之诚意,仍盼中共认清:今日之事,应以拯救人民为前提,从速指派代表进行商谈,使和平得以早日实现。”
两天后即农历除夕,中共发言人就此通电予以答复,内容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