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学军因为把桂花“收拾”出了麻烦,而不得不和桂花结婚。马晓魏又远离了他的生活,他觉得这次自己是彻底亏了,如果自己要能和马晓魏好,那么马参谋长就将是自己的岳父,如果要有了这层关系,那么他的未来是不可限量的。
这一切的毁灭都源于王桂花,要是王桂花不到部队要死要活的,他肯定不会和王桂花结婚,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以前的李学军了,他现在是警卫排长,堂堂的部队二十三级干部。结婚证虽然和桂花领了,但他的内心并不甘心眼前的这份婚姻。他现在已经是干部了,又是已婚干部,每年都有一个月的探亲假,一连几年,他一次也没有回去过,他怕见到桂花。他不愿意见她,不知为什么,他还有些恨她,恨她毁掉了自己的前程和幸福。
桂花每年都要到部队来一趟,住在部队的招待所里,李学军基本上不和桂花住在一起,还是住在自己的宿舍里。这样一来,桂花并不会在部队死磨硬泡,住上个三五日,很正常地就走了。
那时公社已经改乡了,原来的赤脚医生们都被整合了,公社改乡之后,王支书就已经不是支书了。闲在家里和别的农村老人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惟一不同的是,王支书仍然读报,什么报都读,坐在自家的炕上,戴着老花镜读报的样子很认真,读完报然后就努力地思考,目光透过窗子,望着外面的天空什么的,有些事他想明白了,有些事他这生这世就永远不明白了。
桂花被整合到了乡医院,她是经过考试被聘用的。后来她又报了省医学院的中医函授班,那几年,李学军不回来,又没个孩子,她有很多精力和时间去钻研业务。函授每年都是要面授和考试的,每次面授时,她都向医院领导请探亲假,她先在部队住个三五天,然后就到省医学院面授考试去了。直到几年后,她拿到了大学文凭,医院领导才对桂花刮目相看。
那时年纪轻轻的桂花已经是乡医院的头牌医生了,凡是看病的人,都要挂桂花的号。有时会经常出现这样的场面,别的医生门前是空空的,而桂花门前却排起了长队。那时的桂花生活得很充实,整天乐呵呵的。
夜晚尤其是独自一人时,躺在炕上的桂花经常默默地流泪。青春的煎熬,有时她想大喊大叫,第一次去部队时,李学军饿狼似的一遍又一遍地“收拾”她,她当时感到的是恐惧和刺激,现在回忆起来,竟是几年前的事了,现在她早就没有了恐惧,有的只是怀念,这份怀念有时又让她感到很模糊,甚至还有些苦涩的味道,让她伤心和难过。她知道,只要李学军在部队干下去,她迟早有一天就会随军的,那时她就是城市户口了。只要自己是城市户口,凭着她有文凭有专业技术,不愁找不到一份工作。
现在桂花把所有的念想儿都用在了等待上,如果那时李学军提出离婚,她会毫不犹豫地答应的。
在部队工作的李学军,好运气似乎光顾完了,再也没有什么运气了。他在警卫排长的位置上一干就是四年,到了第五年头上,他才被打了一个大大的折扣。目前的形式他是看清了,他差不多是最后一批由战士提干的。后来部队提干制度进行了改革,士兵都要考军校,军校毕业之后才能提干。那些新干部又年轻又有文凭,未来的部队是这些人的。李学军自己和那些人比,觉得自己年龄大了,又没文凭,简直一点优势都没有。
后来他听说马参谋长退休了,马晓魏嫁给了师机关的一位参谋。直到这时,李学军的心里才彻底的尘埃落定。就在那一年,桂花又一次例行公事地来部队探亲时,李学军在傍晚时分,主动地把自己的行李搬到了招待所。
那天晚上,他像只饿狼,又像一只疯狗似的,恶狠狠地把桂花给“收拾”了。他的绝望和幻灭,都融进了他的疯狂中,他似乎是在恶狠狠地报复她,又似乎是想念她渴望她。
疯狂之后,他张大嘴巴,绝望地喘息着,桂花躺着,半晌才说:“你,你这是疯了。”说完这话,她嘤嘤地哭了。
不知为什么,李学军也哭了,跟一头狼似的,样子很吓人。他为了自己向过去辉煌时刻的告别,也为了自己的幻灭和对现实的妥协。
当他止住哭声的时候,桂花说:“我知道你恨我,是我毁了你的前程和幸福。”
他没说什么,大睁着眼睛望着眼前的黑暗。这时清醒过来的桂花才想起,这次来没有带避孕药。
那次桂花在部队住满了一个月,两人的关系似乎恢复了正常。早晨起床号吹响的时候,李学军便起床带着战士出操了,白天的时间里又带领战士们训练。招待所便只剩下桂花一个人,她已经适应了这份清静,在白天她看的书是“中医理论”。
晚上李学军回到招待所,刚回来,熄灯号便吹响了。李学军伸手拉灭了灯,上床睡觉。
不久,桂花回去后在一封来信中告诉李学军自己怀孕了。又过了几个月,桂花说B超做了,是个男孩。不久,桂花果然生了个男孩。
从那以后,李学军每年都要休假,回老家靠山屯住上一个月。第一次回去,儿子都满岁了,又过了一年,儿子两岁了。一年又一年的,儿子在他眼里很陌生,刚回去那几天,孩子认生,又哭又闹的,后来渐渐和他熟了,叫他爸爸了,他又回部队了。
有一年,他又回来休假,晚上他躺在已经五岁的儿子身边说:“我现在太累了,想转业。”桂花听了这话,大睁着眼睛说:“你不替你儿子考虑了,他现在还是农村户口,以后上学,工作什么的,你不想想?”
李学军就不说什么了,那时他已经当满了五个年头的连长,在全团的连长中,他的岁数是最大的。带着战士训练,他都有些感到力不从心了。
终于,李学军被调到团机关任副营职参谋了。按部队规定,副营以上的军官,家属就可以随军了。那年年底,桂花和孩子办了随军手续,他们的户口终于变成了城市户口。桂花住在军营里的第一个夜晚,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很快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