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胜将军让日军闻风丧胆
经年尘土,征衣紧,远近炮声,指挥忙。张灵甫是一个典型的军人,花前月下的心动,于他,大概也比不上冲上战场时沸腾的热血。
还记得那句诗词不?“壮士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张灵甫的豪情壮志,与岳飞一般无二。也是头可断,血可流,国不能破,山河不能毁,故土和家园,只要有壮士在,就容不得有敌寇来践踏。
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兰封会战、万家岭战役……每一场都是大战,在生与死面前,他的脑海里,只有冲锋号的声音,要么,胜,要么,死,没有其他的选择。在敌人密集的炮火里,他跑在最前方,在受伤后的战斗中,他依然不下火线。
死亡算得了什么呢?在胜利面前,死亡也是怯了的。偶尔,炮弹袭上身来,死亡也只是轻轻舔舐一下他的伤口,绝不敢吞掉他的性命的。于是,他,成了常胜将军。他,走到哪里,日寇,就败到哪里,那气势,横扫千军。
就说万家岭那场战役吧。松浦指挥的日军占领了江西德安张古山战略要地,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大势在握,得意万分。已经是旅长的张灵甫,在硬攻不利的情况下,很快向作战部献计: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月黑风高时,峭壁悬崖上,一个个慢慢蠕动着的身体,压抑着急促的喘息声,在认真攀登。同样是一场生死战役,但这对手,却不是敌寇,而是恶劣的环境,稍有不慎,就会葬身谷底,纵然处处小心,衣服还是被荆棘乱石刮出碎千条万缕,每个人都是体无完肤。可是,没有人退步,因为他们是敢死队,他们是张灵甫的敢死队。
敢死队在后方悄然而至,山上的小鬼子们却在为应付前方部队的仰攻而忙着部署。日本兵仗着飞机大炮,更喜欢白天作战,可对于武器极端落后的中国军人来说,利用沉黑的夜色,才可能有反击的机会。这,又是张灵甫的计划之一了。
听着激烈的枪响,敢死队的脚步加快了。很快,他们就冲上了制高点,前后夹击,把小鬼子打了个措手不及、哭爹喊娘。日军其实也是训练有素的部队,可如今大概只能用魂飞魄散来形容他们的气势了。
张灵甫,胜了,然而,这还只是在晚上,一旦黎明破晓,日寇就又找回了嚣张的气焰。飞机,轰隆隆地响着,火炮,轰隆隆地炸着。那猩红的膏药旗,又得意起来了,那乌哩哇啦的怪叫,又闹起来了。
这是一场拉锯战,晚上,是张灵甫的空间,到了白天,却成了日寇的天下。张灵甫的部队损失惨重,然而,小日本的战略战术,在这里,也不灵光。坚持拼杀了几昼夜,期间,日军几有增援,而张灵甫所在的敢死队人数却在锐减。
又是正面冲突,一个叫李石见的营长重伤,队伍出现了缺口,日军趁机加大火力。眼看张古山要再次失守,张灵甫急了,他赶到李石见所在的营,把所有的勤杂人员全都组织起来,站在冲锋线上,亲自指挥。敌机,在他头顶盘旋,炮弹,在他身边炸响,然而,他组织起来的力量,却越来越强悍。
当阳桥上,张飞一人一枪一蛇矛,迎风喝道:“燕人张翼德在此,谁敢来决一死战?”一声喝退曹操十万大军。如今,张灵甫在张古山上,迎风喝道:“中国人张灵甫在此,倭寇谁敢造次?”一样的豪情,一样的威风,当然,也是一样的胜利,让人忍不住也想要如此描绘一番:张古山上,张灵甫一声大喝,松浦肝肠寸断。
自古美女留情,英雄入戏。著名的编剧田汉就根据这一战役,写了一篇长篇通讯报道,“德安大捷”,后来又将其改编成话剧,于是,张灵甫,这员虎将的传奇,从战场中走到了人们的言谈话语中。
毁誉参半两种人生
冲冠一怒杀红颜,虎口桥畔入牢监,倭寇入侵硝烟起,将士待罪立功还。
喜欢读历史的人,很容易被张灵甫那张俊逸的脸庞诱惑,更容易被铁血悍将这个名字吸引。一个铮铮铁骨的汉子,一个在战场上骁勇善战的英雄,那雄浑飘逸的气势,本身就是吸引力。可是一旦读到杀妻案,又往往被他那段黑暗的历史吓倒,不由得要对他敬而远之。
这个军人,难道是铁血无情吗?这个英雄,难道凶残暴虐吗?
铁血悍将,解释悍,可以是剽悍,可以是凶悍。联系到杀妻案,你很容易把剽悍那原有的一点点褒义看贬,以为这不过是一个喜欢杀戮的男人。
我们不用去给他翻案,这个历史,是污点也好,是挫折也罢,对他,已经是不可错过。就算桥归桥,路归路,他有一万个理由,那个美丽的女人,有着美丽名字——吴海兰——的女人,那个他曾经给过温情的女人,在历史的一瞬间,还是倒在了他的枪口下。
只是“啪”的一声,一个生命,就随着这声音消散了。还是如花的年纪,还有大把的人生,却要被一个属于自己的男人审判了结了。她,若有魂魄,能不怨吗?
站在这个死去的女人的角度上,怎么骂,怎么怨,甚至想着怎么复仇,似乎都不过分,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尽管事情发生后有很多人保他,他还是被送进了南京老虎桥监狱。
如今的南京老虎桥对面,已经不复有当年监狱的影子了。但是当年,这里却冷气森森,铁丝高罩。
这桥,只是进香河上的一座普通的桥,只因正对当年的监狱,人们认为:入监狱如入虎口,因此,把这座桥称作老虎桥。
若说张灵甫是虎将,那是再合适不过,可如今,他却入了虎口,这对于一个把荣誉和理想看得非常重要的人来说,无异于生命中断。
不管他有没有忏悔,也不管他是否重新思考了生命的意义,反正在老虎桥的日子,对他,是记忆终身。
偶尔,前妻入梦,即使鬼魅森森,他可能会豪气不减,但即使在晴天白日,偶尔回想起监狱里的这段人生,他还是会一脸黯然。
一个在三军面前指挥若定的团长,忽然成了阶下囚,虽不至于被人呼来喝去,可是锁链铁窗小空间,那落差,显而易见。
在这样一个重大的事件里,他的思维是怎样活动的,神经又是怎样支撑着他的呢?他没有悔吗?他的心没有颤吗?
枪,被发明,不是为了对付自己的亲眷,军人,被尊敬,不是因为他只会杀戮。他怎能不懂呢?如果没有对亲人的热爱,没有对乡土的浓情,他又如何那样不顾自己的性命,冲杀于枪林弹雨之中呢?
他,不是一个杀人机器,他,不是一个冷血无情。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是怎样的冲动,让他把矛头指向自己的亲人呢?
入虎口壮志未酬
可以笃定地说,在老虎桥监狱,张灵甫想得最多的,还是他开枪的那一瞬间。子弹忽然从枪膛里射出来,他都没有来得及看清,伶牙俐齿的妻子还沉浸在吵架的激动情绪里,人就中弹了,鲜血就喷溅出来了,然后是尖利的惊叫,然后是轰然倒地。
这一个镜头已经永远定格了。那杀妻的理由,还要它干什么呢,那理由,说出来,能救得了一个人的生命吗?他太冲动了,太冲动了,战场上的硝烟,混沌了他的思维,让他失去了自主,失去了和平的心胸。
尽管在杀妻后,他淡定地埋葬了妻子,然后若无其事地返回部队。但他的内心,一定有一团焦灼的火,在拷问自己,也或者,在拷问吴海兰。
王玉玲在嫁给张灵甫后,曾经天真地问起这段往事。张灵甫,是死一样的沉默,那张英俊的脸,一霎时,蒙上了一层灰色、黑色。那该是有口难言吧。怎么说起呢?
然而,他还是说了,沉重的,感伤的。这感情不会有假的,即使不为吴海兰,他也会为自己的那段人生难过的,毁了别人,有几个人真的自己好过呢?
他的说法是这样的:吴海兰,偷了他的东西,而且死不承认。为此事两人多次争吵,大伤感情。那时恰逢春节,两个人带着孩子回老家时,路过张灵甫母亲的墓地,吴海兰赌气不去祭奠。张灵甫火气更甚,回到西安老家后,他继续就此事询问吴海兰,引发又一次激烈的争吵。吴海兰伶牙俐齿,张灵甫的几次讯问,都被吴海兰顶了回来。张灵甫一时按捺不住,拔枪、开枪,血染厅堂。
偷了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居然可以让一对恩爱的夫妻反目,以至于生死相见呢?
张灵甫的一个下属曾经告诉王玉玲说,那所偷的东西,是军队的机密文件,是足可以让一个军队立刻消亡的机密文件。
如此说来,吴海兰又是谁呢?难道是美女间谍?
在历史的空间,直到现实的社会中,的确有一部分人,对吴海兰是这样认识的:她,一位美丽聪慧的女子,实际上是一名地下党,是潜伏在张灵甫身边的卧底,是一个不动声色地准备着瓦解国民党军队的人物。在那样战争的年代,她注定是一个牺牲者,然而,在这样一个和平时代的回忆里,她又十足是一个巾帼英雄。
一个美女英雄,一场旷世决裂。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她,以及她的死亡,都是美的,那是一种壮烈的美,美到连“萧萧易水”旁的荆轲都要低头向她致敬。而他,以及他开出的那一枪,也无法评判其对错了,因为一个军人,有自己需要维护的信仰,不管那信仰是什么。
然而,南京政府听到的关于张灵甫杀妻的内幕,则是另外的版本。
关于张灵甫杀妻案,在南京政府的档案里,找不到美女间谍的故事,只有妒夫莽夫的行为:丈夫在前线,过着生死未卜的日子,而妻子在后方,过着朝三暮四的生活;浴血奋战的人,本来就是杀气冲天,即使回到和平的府邸,见到温顺的娇妻,一旦有一点点星火点燃,也会很快成燎原之势。
故事如果是在这样的主线下发展,那么吴海兰的美丽,就成了一种肮脏的美丽,而张灵甫的威风,则成了一种无聊的威风。
这样一对夫妻,就连恩爱,也都成了虚情假意,至于枪杀、入狱,那每一个细节,是躲避,是毫不在意,还是上访,寻求正义,于他们,反而没有了意义。
对于大多数读者来说,都愿意选择相信第一个理由,因为,我们实在不愿意给这样一位在抗击日寇侵略者中英勇战斗着的英雄,扣上一顶冷血的帽子。至于南京政府,这顶帽子,似乎要比美女间谍的故事,更能掩护一个军人的人生。
美丽的吴海兰,烟消云散了,南京老虎桥监狱,也成了一段英雄的背影。生活如水,继续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