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管理才女:寻找那些远去的才女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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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比干后裔多一窍

童年无梦,早熟

皓月当空,寂寞嫦娥惹人怜;一夕秋水,湘妃没水放悲声。自古景色百般好,赋与红颜三尺哀。似乎,每一处美景的背后,都藏着一个曼妙的女子,而每一个曼妙女子的背后,都有一段痛断愁肠的故事。

林徽因是一个曼妙的女子,她前面的山水美景,是杭州,她后面的悲情故事,是童年。西湖的秀水,养育了林徽因飘逸的气质,而她的童年故事,又给了她一个深重的人生底蕴。她的美国好友费伟梅:“她的早熟可能使家中的亲戚把她当成一个成人而因此骗走了她的童年。”

她的生命,不是从出生开始,而是从成熟发端。蹒跚学步时,鲜有人怜爱,咿呀学语后,也少有人交流。没有被宠,就不敢矫情,每每度人心思,才敢发声。

年纪小小,她就已经穿越世俗,阅尽冷暖,品察人情世故。小小年纪,她就已经学会自制,能让每一寸表情都浸满理智,能让每一句话语都剔透玲珑。当年黛玉进贾府,也不过如此,而她在自己的家中,却仿佛在向别人打秋风。

这样的境遇,说来也的确让人心疼。为了圆满地生活,她很会违背自己的初衷。后来,在徐志摩浓情蜜意的情迷下,在如遇知音的感慨中,她居然能冷静转身,选择稳重的梁思成。这童年的磨砺,恐怕就是头功。她很早就悟道:多情,维系不了生命;生活,真实到无情。

追忆比干成旧事

林家庭院残更立,花香还在,零落族群,千百年来梦一场,此情再追忆,不再苍凉,不再彷徨,人性深深,魅力常扬。

在林家的历史的背景中,有一个忠心耿耿的老臣,吟诵着“主过不谏非忠也,畏死不言非勇也,过则谏不用则死,忠之至”,明知赴死,却迈着坚定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向那个暴虐荒淫的昏君,走向与腐朽的彻底决裂。他就是比干,是林徽因的祖先。这个伴在昏君侧的忠臣,剖心,不该是他的命运,析肝,却是他自我选择的运命。

到林徽因祖父林孝恂一代时,林家这一支已经从名门望族沦落为布衣。布衣的身份,并没有降低林孝恂的精神气质,反而在经历上圆满了他人生的感悟。他喜欢奋斗的人生,也喜欢开明的改变,更喜欢文明的值守。

奋斗的结果,是林孝恂考中了进士,被授予翰林院编修。从此,比干的这一支后裔的命运出现了转折。可林孝恂很快发现,在京城为官,拼的不是学识,而是家底。一个照顾不到,可能就不是命运的沦落,而是性命的凋零。所以,他故意在翰林院年度甄别考试时,写错一个字,用这种暗语向主考人表明自己离京的意愿。果然是比干的子孙,有深度,懂得改变,懂得能舍才能成。

之后,林孝恂又历任浙江金华、孝风、仁和、石门、海宁诸州县知县。为官清正廉明自不必说,就连一直活动猖獗的浙江盗匪,居然也折服于这位比干的后裔,很少出没。至于家学后传,林孝恂就更为重视,儿子林长民(林徽因的父亲),是教育的重点,就是女儿林泽民,也没有偏于女工一隅。

更多的故事,如今已不可考。不过也不重要。对于林徽因来说,这个聪明而有性格的祖父,已经为她的人生基本气质,勾勒出一个清晰的轮廓。

六月杭州莲花开

美人香风扑面过,好天良景醉人心。

一百多年前,在水滟山蒙的杭州,在风光迥异的6月,在显贵画戟门中,有一个女孩降生。在重男轻女的时代,在小户续弦的床上,她的哭声,显得格外寂寥。与长大成人后被万人拥戴的景象相反,在襁褓之中的她,少人问津。那时的她,不是生命,而是缧绁,母亲的缧绁。

父亲林长民在外地求学,而母亲何雪媛,又不得婆婆欢心。寂寥、幽怨,几乎成了林徽因成长的整个环境的缩写。

何雪媛出自小户人家,也受万般宠爱,女红不会,诗词不学,脾性秉性,也是任性妄为。离开父母,她人生的全部优势就彻底消失。进到婆家,她人生的悲剧就此开始。能的是婆婆,美的是小姑,而她,就连生孩子,也并不如林家意,本要弄璋,却来了弄瓦。女孩是点缀,男孩才是继承。

好在林徽因的容貌遗传自祖母的多,而祖父也把她作为一个香火延续的开端,给她取了一个别有深意的名字,徽音,“思齐大任,文王之母。思媚周姜,京室之妇。大姒嗣徽音,则百斯男。”剥离了母亲的暗调晦质,林徽因(成人后林徽因为了避免和一个叫林微音的作家混淆,改为徽因)倒有了一层开启美善之门的意义。

水凉凉禅风入韵,乐轻轻美女翩然。在杭州这座古城里,在陆官深巷中,这个女孩,终于略带着苦涩的开心,开始蹒跚学步,开始咿呀学语,开始了一段留在成人记忆里的童年。而她自己,是没有回忆的。

或者说,关于5岁前的那段回忆,没有甜,也没有咸,玩耍得大概也还尽兴,聪明机灵,也早已天成。闲风云事的小儿,在长辈的明熏暗示下,终于发现,自己得尽快成熟起来。既然是门户的开启符,那么就必然要垂范在先。

5岁的时候,林徽因随祖父母迁至蔡官巷。之后,父亲长期居外,而大姑林泽民开始了对她的启蒙教育。林泽民深受父亲林孝恂的影响,学贯中西,诗词歌赋样样通,琴棋书画都出色,就是科技之学,也知晓甚多。

待字闺中的林泽民,没有闲愁旧恨,倒是一腔热情。她带着小徽因吟诗作画、弹琴对弈,风是清的,生活是诗意的,就连小徽因的快乐,也真实得可以随意描摹。

到小徽因六岁的时候,已经能代祖父写家书给父亲。林长民的一封回信曾这样写道:“儿读书进益,又驯良,知道理,我尤爱汝。”可爱机灵而又上进的形象,在这体现得淋漓尽致,成熟的机灵里,透着的,却也有一点点淡淡的心酸。

前院欢歌,后院泪浥

才子佳人成佳话。才子庸人难寻常。

林长民是典型的贵族才子,殷实的家庭背景,浓厚的教育氛围,加之自身天资聪颖,很快就在众多子女中脱颖而出。他两度赴日本,最后在早稻田毕业。

这个“貌癯而气腴,美髯飘动”的青年才俊,仕途生活可谓扶摇直上,在那个动乱的年代,政府分秒之间就是一朝沉浮的时候,他从参议院秘书长到政务部部长,再到司法总长,在民国政治中,成了无可替代的思想风标。到五四运动的时候,他又成了点燃赵家楼之火,将拳拳报国之心,全部都付与到变革的行动中。

这样一个春风得意的进步者,早年的婚姻却并不幸福。他的第一任夫人,没有子嗣,且早亡。到何雪媛时,虽然林徽因之后又添过一子一女,可惜都早早夭折。加之两人性情也不投缘,于是,他又取了第三个女子,就是上海女子程桂林。

她和何雪媛一样,没有文化,却和何雪媛不一样,她风情万种,冷香幽韵,都是情深,嫣然一顾,让人销魂。林长民如枯木逢春,欢歌乐舞,情不自胜。他自诩为“桂林一枝室”,这桂林,就是指她——程桂林,而“一枝”,则明显地排她——何雪媛。

从神域到凡间的何雪媛,本来已经忧愁暗恨,如今再度风起,落花残红被扫进一隅,成了阴影里的鬼魅。程桂林进门住前院,而她在后院。前院每每欢歌,后院无限憀绪,此际凄凉,自是难以言说。

跟婆婆提不得,跟丈夫要不得,跟小妾,也抢不得,她唯一有把握的,就是跟女儿,抱怨得,却不料那是对女儿的折磨。

小女儿的得意,不是那种没有负担的恩宠。在祖父那里,她是作为一个林家开启者的代言而受宠,在祖母那里,她是因为和她一样优雅高贵而受宠,在父亲那里,她又是因为自己聪明懂事而受宠。他们,对她都有所期望。

而他们的期望,却和母亲的期望,背道而驰。苔藓,见不到阳光,却对阳光有一种格外的向往。每次看到女儿带着阳光的笑脸回来,她的醋意,她的恨意,都在格外的向往中,借错了风,向邪处生长。哭到最痛,骂到最悲,让小徽因无所适从,她的快乐,成了她的原罪,她的快乐,成了她的折磨。

这只是一百年前,一个小院子里的小小风波,波动的,也只是一个小女孩的心弦。可是对于我们怜爱着这个女孩的人来说,却是一个不小的残忍。

不过,人生哪能一帆风顺,晴天里让人感动,墨雨也有风情。每一种人生经历,都是性格的一种必要历练。这个后世的绝代美女,也许就因为有了这样有点灰色的童年,反而更增加了她的冷艳,她的每一次决策,每一种追求,多多少少,都在童年的阴影里,找到一种投射出来的机智。没有病如西子胜三分,却如比干多一窍。

爱她,也爱她的这个不完美的童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