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配合山本大队执行任务,刘老炮很多时候都是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这天,在伪军大队部里,刘老炮一边摇头晃脑地在嘴里哼着二人转《小拜年》,一边看着在一旁玩耍的沈芍药。自从在刘一手那里给沈芍药看了病开了药,又亲自给她熬煎喂下之后,看上去,沈芍药似乎有些好转了,这不禁让刘老炮深感高兴。便想着等手里的药用完了,再带沈芍药去一趟刘一手那里,弄一些药回来继续服用。如果刘一手的药管用的话,也许用不上一年半载,沈芍药的病就会治好了。
这样想着,刘老炮就又禁不住继续唱了起来。唱着唱着,突然又想到什么,声音就变得不是个样儿了。
刘二坐在一旁看着他,打断刘老炮,问道:叔哇,这男愁哭女愁唱,你这都唱好几天了,啥意思呀?
刘老炮瞅着刘二,认真地说道:二小子,俺合计来合计去,想忘了桔梗,可俺就是忘不了。
刘二听了,也不知如何是好,便说道:叔哇,桔梗咱也打听了,人家都参加八路军了,俺看你还是死了这个心吧,别胡同里赶猪走到底了,你就不能换个张大麻子,王老六的想一想?
刘老炮支棱起眼睛翻着刘二,不高兴地说道:瞅瞅你说的这两个人,俺想他们干啥,这么多年了,桔梗一直在脑子里翻过来倒过去,从没消停过,二小子你说叔咋整?
刘二抓耳挠腮,刘老炮也一筹莫展。两个人就这样沉默了大半晌,突然,就见刘二一拍大腿,说道:叔哇,要不这么的!
刘老炮问道:别一惊一炸的,怎么的?
刘二凑近了一步,贴在刘老炮的耳边狡黠地说道:她桔梗参军了,咱拿她没办法,可她的爹娘没参军吧,咱们把她爹娘弄到手,让桔梗来交换,你看……
刘老炮一下子就兴奋起来了,忽地一下站起了身子,挥手就狠狠地给了刘二肩膀子上一巴掌,说道:哎呀,侄子呀,你可救了你叔了,这招俺咋没想出来呢?
刘二一边疼得龇牙咧嘴,一边望着刘老炮,笑着说道:叔哇,俺这可是逼急眼了才想出的招,可都是为了你呀!
刘老炮说:二小子呀,叔不会亏待你,等这个事成了,俺找皇军说说,让你当副大队长。
刘二一听这话,立时高兴得蹦了起来,问道:叔,真的呀?
刘老炮说道:俺是你叔,胳膊肘还能往外拐吗?
两个人这样说完了话,渐渐地就等到了夜半时分,刘老炮等十几个人在刘二的带领下,便悄悄摸到了黑山峪。来到村口时,这十几个人下得马来,就把马拴在了几棵大树上。
刘二走过来,一边指点着,一边冲刘老炮说道:村东头那个院子就是了!
刘老炮问道:整准没有?
刘二说:叔,俺白天踩过点了,准准的!
刘老炮点了点头,冲众人一挥手道:都麻利的,事成马上就蹽杆子。
说着,十几个人便向村里摸去了。
这个时候,桔父和桔母还没有睡下,屋里的一盏油灯散发着昏暗的光芒。他们坐在炕上一边想着石光荣和桔梗,一边在有一句无一句地说着一些话。就在这时,桔父敏感地听到了大门外传来的异样的动静。还没待下炕看个究竟,已听到外面有人翻墙过来的声音了,桔父桔母几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有人开始砸门了。桔父听到这动静有些不对头,回身抓过一把镰刀紧紧地握在了手上。桔母吓得哆嗦着身子,躲在桔父身后问道:这挨千刀的,啥人呢?
桔父鼓起勇气,站在门口,挥着镰刀朝门外大声喊道:啥人老子都不怕,从哪来给我滚哪去!
房门一直没有打开,没有别的办法,磕巴忙跑到刘老炮身边,问道:当家的……门……门……打……不……开,要不……不……来硬的吧!
刘老炮挥起一掌扇在了磕巴的脸上,吼道:瞅你那点能耐,滚一边去!
说完,刘老炮走到门前用脚踹了几下,门仍是不开,又用身子撞了几下,还是不开,门里却传来了桔父的声音:有种的你们就进来,进来一个死一个,进来俩死一双!
这边的砸门声和喊叫声,把屯子里的狗也惊动了,吠叫声一时间此起彼伏,把整个村子都搅动了。
刘二靠在刘老炮身边,担心地问道:叔哇,动静都整大了,这村子人要都起来,咱就不好走了。
老东西,还挺硬!刘老炮想了想,说道:二小子你上房,掀房顶,看他们出不出来?
刘二转头又冲滚刀肉喊道:去,到房顶上去!
滚刀肉服服帖帖就应声爬上了房顶。掀了房上的瓦片,整个房子就见了天光。尽管桔父和桔母在屋子里一片叫骂,可是房上的人并不理会。
院子里突然就有了火光。与此同时,顺着洞开的房顶,几支燃烧的火把也扔了下来。几乎一瞬之间,整座桔家的院子便化作了一片火海。
桔父和桔母已经听清了门外这些人,在屋里不住地破口大骂着:刘老炮,你这个胡子,老子和你们拼了!
望着愈燃愈烈的大火,刘老炮一下就傻眼了。见已经无法挽回局面,刘老炮一边退到院外,一边向火里望去,扭头问道:谁让点火的,要抓人,不是烧房子!
就在这时,忽然又听到远远地传来了鼎沸的人声,知道他们见到了这边的火势奔来救火的,刘二立即说道:叔,快蹽吧,晚了可就走不了了。
刘老炮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走!
十几个人闻令,慌慌张张地就向村外跑去了。
及至来到了村外的一片小树林里休息,刘老炮问过了纵火的人,便把滚刀肉揪了出来,一面左右开弓地打着耳光,一面恶狠狠地问道:谁让你烧死他们的?
滚刀肉哆嗦着身子说道:当家的,刘二让俺上房,俺以为点把火把他们赶出来算了,谁知道他们就是死也不出来。
刘老炮把滚刀肉一脚踹到地上,不无遗憾地说道:人没抓到,死了,白出了趟城。
刘二上前一步,说道:叔哇,这都是命,咱认命吧!
刘老炮瞪圆了一双眼睛,仍不甘心地说道:老子就不信这个命了!
石光荣和桔梗两个人闻讯赶到黑山峪时,整个桔家已经变成一片废墟了。两个人站在废墟前,想着被掩埋在里边的双亲,禁不住悲痛欲绝。在乡亲们的帮助下,他们将双亲的尸体埋在了村旁的一道山坡上,到这时,石光荣的眼里已经没有了眼泪,只有怒火燃烧着。
石光荣和桔梗两个人跪倒在两座新坟前。此刻,桔梗已经哭得像个泪人一般了。她一边泣不成声地哭着,一边倾诉道:爹娘,你们说走就走了,昨天俺和石头还是有爹有娘的孩子,现在俺们没爹没娘了。爹呀,娘呀,你们把桔梗和石头养这么大,俺都记在心里了,今生今世报答不了你们了,等下辈子吧,俺没爹没娘了,还有石头,爹娘你们就放心吧!
桔梗说完,石光荣接着说道:爹娘,这仇俺一定要报,要不让刘老炮粉身碎骨,要不给他点天灯!
说完趴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石光荣便站起身来,又把桔梗扶起来,说道:妹子,咱回部队!
两个人就这样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那片坟地,石光荣在前边走着,桔梗紧跟在后面。好大一会儿,桔梗才抽抽搭搭地说道:石头,爹娘没了,以后你也没个说话人了,有啥事你就跟俺说呗!
石光荣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道:妹子,以后咱们就是亲人,哥保护你!
桔梗听了这话,不觉立住了脚,看着石光荣的背影一步步渐渐远去,心里边禁不住好一阵酸楚。石光荣走着走着,突然发现桔梗没有跟上来,回头问道:咋了,妹子?
桔梗走了过来,拿一双红肿的眼睛把石光荣望了半晌,一字一句地问道:石头,俺再问你一遍,你真想一辈子把俺都当成妹?
石光荣点点头,认真地说道:以前你是俺妹,以后也是,这辈子,下辈子永远都是!
话音落下,便转过身去,大步往前走去。
桔梗再也忍不住了,她站在那里,任凭眼里的泪水肆无忌惮地流了下来。直到把泪水流够了,流完了,这才使劲地咬着嘴唇,发狠一般地向前追了过去……
回到部队,石光荣和桔梗马上把来来去去的一切事情向胡团长和张政委一五一十作了汇报。
胡团长有些负疚地站在那里,望着石光荣和桔梗痛心地说道:根据地的群众,我们没有保护好,我们独立团有责任呢!
桔梗摇着头说道:俺不怪,咱们现在是打游击,又不能把所有根据地保护起来。
胡团长思忖片刻,便又走到了桌前的一幅地图前,指地图上的王佐县城说道:这个问题是我们目前面临的最大问题,鬼子和伪军虽然住在城里,他们不断地骚扰我们的根据地,我们的部队一直在运动当中,顾此失彼呀!
张政委接过话茬说道:国民党的24团,一直驻扎在老爷庙一带,就是个样子,几次联合作战,都没有收到合作的效果。
我早就说过,24团那个沈少夫根本指望不上。石光荣一听24团就来气,肚子里憋着一股无名火,沈少夫,他连聋子的耳朵都不是!
胡团长客观地说道:现在全国国共两党都在谈国共合作,全民抗日。不管24团的沈少夫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他们还没和日本人穿一条裤子。
石光荣听了,气哼哼地说道:还不如让他们穿一条裤子呢,搓吧搓吧一起收拾!
从黑山峪回到王佐县城后,刘老炮一直闷闷不乐,整天借酒浇愁。这天晚上,几个人在一起边喝酒边说话,刘老炮仍是一副很郁闷的样子。刘二见了,忙凑过来宽慰道:叔哇,好饭不怕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那两个老东西死也就死了,叔别上火,来,咱们喝酒!
刘老炮和刘二碰了一下碗,喝了一大口,说道:说不上火那肯定是假的,你们不知道哇,俺天天做梦,脑子里都是桔梗的影子,她就在俺脑子里这么走过来,走过去,走的俺心里跟挠痒痒似的。
滚刀肉听了,也举着酒碗凑了过来,望着刘老炮,讨好般地说道:当家的,你说吧,咋能把桔梗弄来,只要你高兴,把俺命丢了都行。
刘老炮叹了口气,说道:看来只能找沈少夫想想办法了。
刘二说:他能有啥办法?
刘老炮说:他们24团和独立团正在合作,他们有来往,我得去试试。
刘二说:叔,那俺跟你去。
刘老炮不说话,端起酒碗慢慢地喝了一口。
刘二一直在心里惦记着刘老炮曾经对他的许诺,话题一转,便又问道:叔,这次在皇军那,能给俺个身份不?
刘老炮不解地问道:啥身份,你要啥身份?
刘二不好意思地冲刘老炮笑了笑,说道:副大队长呀,到时候俺在沈少夫面前也是有面子的人。要不然他该瞧不起俺了。都是蘑菇屯出来的人,哪能没面子呢?
刘老炮猛地一下把酒碗蹾在桌上,沉着脸说道:你有啥面子?等把桔梗弄到手再说!
刘二听了,立马蔫了。
这话说过第二天,刘老炮就带着刘二来到了沈少夫的住处。沈少夫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刘老炮相信,他一定会在桔梗这件事情上,为自己想出一条万全之策。
刘老炮和刘二被卫兵带进老爷庙来的时候,沈少夫正在院子里舞剑。刘老炮怕打扰了沈少夫的兴致,站在那里,一直等着他把剑舞弄完了,这才小心地喊了一声。沈少夫回头盯着刘老炮和刘二,惊讶地问道:你们怎么又来了,是不是芍药出啥事了?
刘二手提着点心盒子,不把自己当外人地匆忙应道:芍药好好的,俺给她看了中医,都快好了,俺藏起来她都知道找了。俺们想你了,过来看看。
沈少夫抬起头来,不经意地向外看了一眼,忙说道:跟你们说过,没事别往我这跑,要是让八路军发现了,向冀中司令部告我一状,我吃不了得兜着走。
刘老炮听了,便识趣地说道:大哥,那屋里说,说完俺们麻利走人。
沈少夫带着两个人进了屋,端起茶来喝了一口,这才冲刘老炮问道:说吧,又是啥事?
刘老炮示意刘二把点心盒子打开。刘二倒是机灵,一边打开那个点心盒子,一边将它推给沈少夫,赔着笑脸说道:这是俺叔对你的一点心意!
沈少夫看到点心盒子里装的却不是点心,一颗一颗都是白花花的银锭,忙装出没看见的样子,冲刘老炮说道:兄弟,你这是干啥,把哥当啥人了?
刘老炮见时机成熟,马上凑近一步,向他套近乎说道:兄弟虽然在城里,可心里是想城外庙里的哥哥。虽然咱们不是亲兄弟,可一个头磕在地上,老天爷都知道了,这叫啥,叫情分儿。哥,你说对不?
沈少夫说:兄弟,你当年从马大棒子手里救过我,我这辈子都忘不了,这情都记在心里了。
刘二上前赔着笑,也接话说道:可不是咋的,俺叔跟俺说过,俺叔要是晚一步,那马大棒子可就要撕票了。他要是撕了票,哪有叔的今天呢!
沈少夫一听这话,就有些不高兴了,眉头立时皱了起来。
刘老炮意识到了什么,慌忙打了个圆场,冲刘二说道:别胡咧咧,俺哥是啥人,福大命大造化大,别看现在是个团座,日后说不定弄个长官司令干呢!
沈少夫受用了,朝刘老炮笑了笑,说道:别的不敢说,这冀中国军的24团,我说话还是算数的,咋的,兄弟想好了,想过来,不在日本人那干了?
刘老炮于是也便望着沈少夫,直来直去地说道:大哥,不是,俺还是想把桔梗弄到手。
沈团长吃惊地望着刘老炮,问道:你对那丫头的心思我知道,她现在可是八路军的人,况且,芍药还在你那里,你这是何苦?
刘老炮想了想,说道:哥,芍药是千金大小姐,虽说她现在有病了,那也是大小姐的病,打死俺也不敢往那方面想。她是哥的妹子,那就是俺刘长山的妹子。
沈少夫不解地望着刘老炮,问道:那桔梗粗手大脚的,一个爷们儿性格到底有啥好?
刘二忙接了话说道:团座,你是不知道,俺叔就好桔梗这一口,没有桔梗他活着都没意思。团座呀,你说咋整这事,只有你能帮俺叔了。
沈少夫显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说道:她是八路军的人,又不是我24团的人,我咋帮这个忙?
刘老炮说:大哥,你们现在不是合作吗?肯定有来往,他们能把你们的军医整过去,你就不能把桔梗整过来?只要你能把桔梗弄到你们这里来,剩下的就不用你管了。
沈少夫吃惊地望了一眼刘老炮,说道:在我这下手,这怎么可能,那八路军还不得把我吃了!
刘老炮循循善诱道:大哥看你想的,哪能在你这动手,俺都想好了,八路军现在驻在柳条沟,离你这有二十几里山路,她来了,就得回去,在半路上俺再动手……
沈少夫看着刘老炮在那里比画着,一切都考虑得那么周全了,便不由得皱起眉头琢磨起来。
刘老炮继续说道:大哥,只有你才能帮俺了,看在兄弟情分儿上,以后再也不会劳烦大哥了!
沈少夫突然想起什么,说道:你们快走吧,别在我这待着,真要让八路知道了,我真就说不清了。
刘老炮和刘二忙就站起身来,拱手说道:那就拜托大哥了!
沈少夫到底还是心生一计,把桔梗骗到了24团。
这天上午,24团的谷参谋长打马来到了独立团所在地。谷参谋长的突然到访,让石光荣深感意外。面对石光荣的问话,谷参谋长闭口不言,只说是等见了胡团长和张政委之后再说。石光荣没有办法,便带着他来到了团部。
胡团长抬头见石光荣把人带了进来,便认出了是谷参谋长,说道:在你们24团咱们见过面,请坐!
谷参谋长坐在那里,左左右右打量着简陋的团部,正要说什么,石光荣却抢过来说道:不用看,俺们团部可不比你们24团驻地,我们独立团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走到哪,哪就是家。
胡团长笑笑,冲谷参谋长问道:谷参谋长,大老远跑来,有啥事就直说吧!
谷参谋长随着淡然一笑,就说道:胡团长,我们团座病了,在床上躺了两天了。
胡团长狐疑了一下,不解地问道:沈团长病了,给他找军医看病啊,大老远到我们独立团有什么用?
这不是向你们独立团求救来了吗?谷参谋长接着说道,我们24团原来有两个军医,王军医到你们这了,这你们清楚,前几天38团有一些官兵得了伤寒,我们那个军医又去38团出诊了,这不,我们团座才向你们独立团求援来了。
站在一边的石光荣突然插了一杠子,说道:亏那个沈少夫想得出,我们独立团咋能和你们国军比,你们用的药都是美国人给的,我们这啥也没有。
胡团长瞪了石光荣一眼,又把目光转到谷参谋长身上,说道:我们石连长说话虽然不好听,但他说的可是真心话,我们独立团也是缺医少药,别给沈团座的病耽误了。
谷参谋长便说道:胡团长你客气了,我们团座说了,王军医不用说了,他和你们卫生队的护士桔梗是乡亲,让她们俩去就行。
石光荣一听这话,立时急了,横眉立目地说道:不能去,我看他沈白食没安啥好心。告诉你谷参谋长,王军医参军八路那是她自愿的,要是你们打啥歪主意,别怪我不客气!
胡团长又瞪了石光荣一眼,说道:你少说两句能把你当哑巴呀?!
接着又冲谷参谋长说道:谷参谋长,石连长话糙理不糙,你可千万别打我们八路军的歪主意。
谷参谋长保证道:我们团座说了,就是看病,别的真没什么,安全是没问题的,我们怎么接去,就怎么送回来。
胡团长听了这话,也就放心了许多,起身说道:好吧,我找政委商量一下。
胡团长找到了张政委,把这来龙去脉一说,张政委思忖片刻,说道:团长你的决定是对的,怀疑人家沈团长咱没凭没据,咱们姿态高点儿,以后让他姓沈的自己琢磨吧!
胡团长一边和张政委往卫生队方向走,一边又有所顾虑地说道:石光荣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
张政委望着胡团长,想了想,说道:要不派石光荣在回来的路上接应一下,有情况也好处理。
胡团长点点头,说道:这样也好。
说着,两个人就来到了卫生队的小院,并把这件事情向几个人进行了说明。
桔梗一听这话,马上就反感地说道:让俺去给他沈少夫看病,亏他想得出来,俺不去!
看上去,桔梗的态度很坚决。
胡团长笑了笑,走过来说道:桔梗你和沈团长个人的恩怨我理解,可人家很大度,相信你是他的乡亲,才点名道姓让你去帮忙看病的。
桔梗哼了一声,说道:看病俺不会,给他吃耗子药他吃呀?
张政委见桔梗这个样子,便严肃地说道:桔梗,怎么说话呢,你现在是个军人,军人就得服从命令,我和团长研究了,让你和王军医两人一起去24团。
桔梗一听这话,一双眼睛干瞪着,就再也不说什么了。
胡团长转头冲白茹说道:白队长,把咱们独立团最好的药都带上,别让人说咱们独立团的人小气。
胡团长接着又冲桔梗和王百灵说道:人家谷参谋长还等着你们俩呢,快收拾一下,准备出发!
尽管桔梗有一百个不情愿,但还是被王百灵拉走了。
此时,刘老炮带着刘二等十几个人,早已经埋伏在了山路旁的一片树丛里。天已过午的时候,他们终于等来了桔梗的影子。谷参谋长骑马走在前面,桔梗和王百灵在两个国民党兵的护卫下走在后面。
刘二看到了路上走过来的这几个人,忙伏下身子兴奋地说道:来了,叔,他们来了。
磕巴也悄悄爬过来,结结巴巴地问道:当……当……家的……抄……抄家伙不?
磕巴的头被刘老炮重重地拍了一下,磕巴就闭住了嘴巴不再说啥了。十几个人一直睁着两只眼睛目送着桔梗一行人一步一步走了过去。直到走得快没影了,刘二慢慢地直起腰来,不解地冲刘老炮问道:叔,咋不下手?
刘老炮训斥道:你们傻呀,脑子被驴踢了?咱们现在下手,沈团长那咋交代,这不明着告诉八路军,咱们这是和沈团长设的套嘛,得等她们回来再下手,让八路军哑巴吃黄连。
磕巴一下明白过来刘老炮的意思,凑过来溜须道:高,当……家的……这才高人一等。
滚刀肉不屑地冲他嚷了一句:磕巴你滚一边去,好事坏事都有你。
刘二仍盯着桔梗走远的方向,咽了口口水,无限神往地冲刘老炮说道:叔,看见桔梗身边那个丫头没有?真俊,要不这样叔,桔梗指定得给你,那个丫头归俺,俺马上就是副大队长了,也得配个夫人,叔你说是不?
刘老炮听了,急赤白脸地冲刘二说道:少磨牙放屁,别整那些用不着的,等俺把桔梗弄到手再说。
刘二爽快地应道:好了叔,你就瞧好吧,桔梗这回她是跑不出咱们爷们儿的手心了!
说话的工夫,谷参谋长已经带人来到了老爷庙里。在一间偏房里,沈少夫懒懒地躺在床上,头上还若有其事地搭了一条湿毛巾。
王百灵看了一眼床上的沈少夫,取出温度计,递给了他。桔梗不耐烦地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便背对着屋门,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
等时间差不多了,王百灵从沈少夫手里接过温度计看了一眼,淡淡地说了句:沈团长,看温度你不烧。
沈少夫抬手拿下头上的那块湿毛巾,坐起了身子,说道:昨天晚上烧得厉害,可能今天一折腾温度又下来了。
王百灵望了一眼沈少夫,便征求他的意见,说道:沈团长,用不用打一针?
沈少夫听了,忙摆了一下手,说道:打针不必了,给我点退烧药就行。
说着,王百灵便从医疗箱里拿出几片药用纸包上放在了沈团长床头,说道:沈团长,既然没什么事,那你歇着,俺们该回去了。
沈少夫一听这话,忙又走过来,望着王百灵说道:怎么能这么就让你们走呢,如果这样的话,你们胡团长该说我们24团不懂礼数了。
接着,沈少夫热情地说道:来,来,来,今天我请客,我得好好宴请一下两个姑娘。
沈少夫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就让人把一桌的酒菜摆好了,随即连拉带拽地把桔梗和王百灵引到了一间餐厅里。
走进了餐厅,桔梗不觉打量了一下房间,又看了一眼一桌的酒菜,说道:把我们请来就为吃你一顿饭?
沈少夫一边赔着笑脸,一边说道:姑娘们,辛苦了,来,请坐吧!
谷参谋长这时也附和着对桔梗说道:这可是沈团长的一点儿心意,还望姑娘们笑纳。
笑纳个屁!桔梗转眼望着沈少夫怒斥道,姓沈的,你根本没有病,骗俺们到这来就为吃顿饭?俺桔梗不吃,王军医也不吃。
话音落下,桔梗弯身就将面前的那张桌子掀翻了,不由分说,拉起王百灵就要往外走。走到门口,桔梗回头望一眼满地的杯盘狼藉,又望一眼沈少夫,镇定地说道:这种事以后不要再发生了!
桔梗拉着王百灵,又要往外走时,沈少夫发话了:慢,桔梗,你走可以,王军医必须得留下。
桔梗一听这话,马上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地一边用身体保护着王百灵,一边喝道:咋的,想抢人?
沈少夫一笑:桔梗姑娘,这你可说错了,不是我抢人,是八路军抢了我的军医,这次我们把她留下,那是名正言顺的。
桔梗气咻咻地辩驳道:王军医已经参加了八路军,你抢王军医就是抢八路军,知道不?
沈少夫有些听不下去了,显然,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说道:我不和你一个丫头理论,来人,把王军医请走。
外面闻声进来三个卫兵,二话不说,把王百灵拉起就走。
桔梗见状,急忙去抢王百灵,却被一个卫兵死死抱住了,尽管桔梗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挣扎,仍然无济于事。
沈少夫走过来,有些遗憾地说道:桔梗姑娘,客我也请不成了,你要是还想吃,我就吩咐人再做一桌,不想吃的话,桔梗姑娘就请便吧。
桔梗很想啐他一口,便狠狠地盯了沈少夫一眼,说道:姓沈的,你们等着,俺会告诉胡团长的。
沈少夫冷笑了一声,说道:那就请便吧!
桔梗走出了老爷庙的大门,心里着急要把王百灵的消息告诉胡团长,便撒开两腿在山路上奔跑起来。而当她气喘吁吁跑到半路时,却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早已经成了刘老炮捕获的目标。
刘老炮已经等待多时了,他甚至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
看到回来的只有桔梗一个人,刘老炮先是一惊,但很快他就被欲火燃烧了,向一边的几个人交代道:都给俺听好了,一定抓活的。
接着,见桔梗越来越近,已经快来到跟前了,刘老炮猛地一声断喝:给我上。
十几个小匪在刘二的带领下,纷纷从树丛里蹿出来。一面兴奋地吆喝着,一面拦住了桔梗的去路。
桔梗抬头看到了刘老炮几个人,突然意识到大事不好,转身就跑。一边跑着,一边从怀里掏出枪来,回身瞄准一个小匪正要开枪,却无论如何都扣不响扳机,愤愤地骂了句:这啥破枪,都打不响。
桔梗扬手扔掉了那把枪,刘二已经带人快要追到跟前了。刘二一边在后面追着,一边还扯着嗓子不住地喊着:桔梗你跑不了了,你给老子站住!
经过了一番追赶,刘二终于把桔梗团团围住了。
跑,你倒是跑哇!刘二狞笑着喝道,给俺绑了!
说着,几个小匪就靠上前来。桔梗站在那里,望着眼前的几个人,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来,吼道:来吧,你们来吧,你们谁敢来,不想活的就上来!
那几个小匪看到了被桔梗紧握在手里的那把亮闪闪的匕首,不觉愣了一下。刘二接着挥手又喊了一声:上!
那几个小匪便又小心地靠了过来。
正在这进退两难的紧要关头,忽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由远而近传了过来,桔梗和刘二等人不觉抬头朝马蹄声传来的方向望去,见石光荣和张排长、小伍子三个人正飞驰而来,刘二见状,立时惊呆了。
躲在远处的刘老炮一边朝石光荣三个人射击着,一边慌慌张张地喊叫道:蹽杆子,他妈的给俺蹽杆子!
一句话还没说完,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手臂,刘老炮哎呀大叫了一声,继续喝唤道:快点,都他妈快点!
刘二等人一边回头射击一边准备撤离,几个小匪应声毙命,刘老炮便带着剩余的一些人仓皇逃脱了。
石光荣从马上跳下来,从地上把桔梗拉起来,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问道:没事吧?
俺没事,这一定是那个姓沈的和刘老炮搞的鬼。桔梗此刻已顾不得许多,望了一眼石光荣,匆忙说道,石头,王军医被姓沈的抓去了,你们快去找那个姓沈的算账去!
石光荣回头冲张排长说道:张排长,你带人把桔梗送回去,小伍子跟我走,找那个姓沈的算账去。要不回王军医,我就和他死磕到底!
说完,飞身上马,和小伍子一起向老爷庙方向去了。
望着石光荣的背影,桔梗大声喊道:石头,别饶过那个姓沈的王八犊子,就是他使坏。
沈少夫做梦都想不到,石光荣和小伍子会这么快就找上门来。此时,沈少夫正坐在桌前,饶有兴致地自斟自饮着。一边斟着饮着,一边还摇头晃脑地哼着二人转的小曲儿,全然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
不料想,就在这个时候,石光荣和小伍子闯了进来。还没待沈少夫反应过来,石光荣用手指着他的脑袋喝问道:姓沈的,你把话说清楚,你和刘老炮那个汉奸勾结在一起都干啥了?王军医呢,你把她交出来。
沈少夫虽然心里边已有盘算,但还是被石光荣的气势惊着了。端着酒杯的手不觉颤抖了一下,杯子里的酒立时洒了出来。
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沈少夫慢慢放下了酒杯,故作镇静地问道:石连长,发生什么了?怎么回事?
姓沈的你别装蒜了,那个刘老炮在半路上要打劫桔梗,这事你不知道?石光荣愤怒地指责道,先不说这个,你把王军医先交出来!
沈少夫稳了稳神,立即又装成一副无辜的样子说道:石连长这话严重了,我发烧有病,请贵部的医生来给我看病,她们已经走了,我这没什么人了,她们是不是被日本人劫去了?
姓沈的,你少来这套!
石光荣说完,猛地扑向了沈少夫,一把将他从背后抱住,掏出手枪抵在了他的脑袋上。
沈少夫神色慌张起来,问道:你,你要干什么?
石光荣喝道:别说没用的,这人你是交还是不交?
沈少夫还在抵赖着,说道:人没在我这,被人劫走我可就不知道了。
石光荣点了点沈少夫的脑袋,接着说道:好吧,姓沈的你给我听好了,不交人,那你就跟我走一趟,到我们团部再说。
说着,挟持着沈少夫就要往外走。几个卫兵见状,急忙端着枪围了过来。石光荣瞪圆一双眼睛望着面前的几个卫兵,大喝一声:你们都放老实点,我找你们沈团长有公干,你们谁要是不识相,我就一枪打死他!
那几个卫兵听了,面面相觑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了。
在小伍子的护卫下,石光荣接着又勒起沈少夫的脖子往外走去。沈少夫见石光荣已经你死我活地横下一条心,只得无奈地说道:慢,慢,石连长,我把王军医还给你们。
接着,沈少夫冲身旁的一个卫兵喊道:快,把王军医带出来。让她走,让她走吧!
刘老炮打错了算盘,没有把桔梗弄到手,只得带着十几个人落荒而逃回到了王佐县城。这件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山本的耳朵里。山本中佐冲刘老炮和刘二等人大发了一通脾气,嘴里不停地骂道:混蛋,出城不向皇军报告,打了败仗,混蛋,统统地该杀!
刘老炮虽然不服,但还是被山本的暴怒震慑住了。
潘翻译官看了眼刘老炮和刘二,上前赔着笑替刘老炮说情道:太君息怒,刘大队长本来是好意,想为皇军立功去偷袭八路的小分队,这次他没有做好,来的路上刘大队长已经跟我说了,以后他一定按照皇军的命令办事,再也不会擅自行动了。
刘老炮在潘翻译官说话时,翻着眼睛偷偷观察着山本的脸色,待潘翻译官把话说完,忙又低下了眼睛。
山本余怒未消地冲刘老炮说道:混蛋,你们皇协军三天内不许乱动。不能迈出你们驻地大门一步,如有违抗,格杀勿论。
潘翻译官冲刘老炮翻译道:山本说了,三天内你们谁也不能出驻地院门一步,如有违抗,统统处死。
刘老炮冲潘翻译官道:你跟他说,要是老子不伺候他了呢?
潘翻译官一听这话,忙把刘老炮拉到一边,劝道:刘大队长,好汉不吃眼前亏,这城里可是日本人的天下,他们要是想灭掉你们,就跟踩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刘老炮打算破罐子破摔了,继续说道:老子还真不服了,老子拉着队伍出城,看他能咋样?
潘翻译官看了一眼刘老炮,安慰道:刘大队长,这是后话,还是那句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消消气。
说完,潘翻译官回头又冲山本说道:太君,你的话刘大队长都听进去了,他同意皇军的安排。
山本又骂了句:混蛋!
潘翻译官冲刘老炮道:刘大队长,我送你回去。
说完,拉着刘老炮和刘二两个人就离开了日军大队部。
可是,几个人谁也不会想到,在山本的直接授意下,一队荷枪实弹的日本兵,很快就接管了伪军大队的岗哨,与此同时,加强了对伪军大队的看管。
这天晚上,刘老炮和刘二正在房间里愁眉不展,刘老炮一边扶着受伤的那只胳膊,一边哎哟哎哟地直叫唤。
刘二在一旁愤愤地骂道:妈的,这人没抓着,在日本人这还惹了一身骚。
听刘二这么一说,刘老炮心烦意乱地停了叫唤,不耐烦地埋怨道:你闭嘴,让我耳根子好好清静会儿。
刘二却继续说道:叔哇,这可都是你的主意。
刘老炮不高兴地看了刘二一眼,满肚子怨言地说道:你的主意就好了?要是当初你不去劝俺来王佐县城,俺在二龙山啥时候受过这个窝囊气,照样吃香的喝辣的。
刘二辩解道:叔,当初你下山,说当上大队长,桔梗就会看上你,你不是为这个来的吗?咋又怪俺了?!
刘老炮瞅了刘二一眼,不耐烦地嚷道:行了,行了,别跟个娘们儿似的磨叽了。
就在这时,滚刀肉和磕巴急三慌四地跑了进来。滚刀肉一边跑到刘老炮跟前,一边惊惊炸炸地报告道:当家的,不好了,日本人把咱们的岗哨接了,他把咱们围起来了。
刘老炮不觉吃了一惊:妈的,还真看上老子了?
磕巴忙凑过来请求道:当……当家的,你……你……说咋整,咱……咱就咋整。
整个屁,咱们能跟日本人整嘛,这事俺们见多了,他们看就让他们看。刘二赌气似的望了一眼磕巴,又转身望着刘老炮,说道,王独眼当大队长时,也经常遇到这事,那是日本人对咱们中国人不放心。
刘老炮听了,突然咬牙切齿地抓过一个茶杯啪的一声摔在地上,吼道:别吵吵了,该干啥干啥去!
磕巴和滚刀肉对望了一眼,一时不知到底应该去干啥。
刘老炮开始在屋子里踱开了步子,一边踱着步子,一边唉声叹气着,就像是一只受伤的困兽。
就在刘老炮感到万般无奈的时候,潘翻译官突然在门外喊了一声,便提着酒和一些吃食走了进来。
刘老炮见到潘翻译官,像见到了救星似的迎过来,一边望着他,一边就急不可待地问道:潘翻译官,你说这日本人想干啥,他们是不是想下手哇?
潘翻译官把酒和吃食放在一旁,淡然一笑,说道:刘大队长,日本人对你不会咋样,他就是想给你个下马威,想让你刘大队长心里以后要有日本人。
刘老炮说道:那俺也不能拉屎放屁都通报他们吧!
潘翻译官又忍不住冲刘老炮笑笑道:有日本人站岗还不好,省得让弟兄们辛苦了。来,刘大队长咱们不说他们,咱们喝酒,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