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炮终于还是惹下了麻烦,他带着皇协军私自外出又连连碰壁,不能不引起山本的怀疑。这天,山本召集竹内几个军官开了一次紧急会议。针对刘老炮的问题,军官们各自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一提到刘老炮,山本把肺都气炸了:皇协军这群中国人,现在是我们大日本皇军的头号敌人,刘长山几次带人私自出城,打乱了我军的部署,也许私通八路军的就是他本人。
毫无疑问,山本的这番话,把矛头直接对准了刘老炮。
你们说说,我们该如何处置他?山本环视了一下在座的几位军官,在征求他们的意见。
竹内想了想,起身说道:山本中佐,我建议把他杀掉,就让大日本皇军指挥这群支那猪。
听竹内这么一说,另一个中队长也跟着站了起来,义愤填膺地说道:杀死他!
话音落下,愤怒的情绪一下就被点燃了。
杀死他,杀死他!几个人一个个都站了起来,异口同声地喊道。
山本狰狞地朝众人笑了笑,点了点头,但紧接着又挥了一下手,说道:杀他还没到时候,那群中国猪都是他的人,他死了,那群猪不会听咱们的。
竹内问道:中佐君,你想怎么样?
把他抓起来!山本一边踱着步子,一边说道,他要真是私通八路,他招了,那群中国猪也无话可说,咱们就杀了他。就是他没私通八路,也给他一个教训。
竹内说道:中佐君,就让我去执行吧!
竹内带着几个日本兵冲进伪军大队部的时候,刘老炮正用绷带吊着那只受伤的胳膊,坐在一把椅子上晒太阳。滚刀肉端着一只药碗在耐心地给沈芍药喂药,面对那只药碗,不知怎么,沈芍药就是不肯张开嘴巴,挥手打翻了滚刀肉手里的那只药碗。药泼了滚刀肉一身,那只碗旋即摔到了地上,打碎了。望着一地的碎碗片,沈芍药傻傻地笑了起来。刘老炮见状,冲滚刀肉责怪道:说你笨你还逞能,连个药都喂不好,快去再端一碗来。
说着,刘老炮站起身来,走到芍药面前,无比温柔地说道:芍药,咱得喝药,喝了药就好了。
沈芍药望着刘长山,突然悲泣地喊道:刘长山,刘长山……
沈芍药似乎有满腹的话要对刘老炮说,却又不知该怎么说起。
刘老炮望着沈芍药,心里边一下就难过起来。他想去为沈芍药擦掉眼角的泪水,可是,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接着,刘老炮叹了口气,挥手打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滚刀肉端着碗走了过来,刘老炮接了,朝沈芍药努力地笑了笑,哄道:芍药,咱喝药,喝药。
这一次,沈芍药没有拒绝,她十分听话地把刘老炮递过来的药碗接了,一仰头,便喝了下去。
望着沈芍药,刘老炮眼里的泪水终于涌了出来。
苦……沈芍药咧着嘴巴,让刘老炮看了一下空药碗,说道。
刘老炮忙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递了过去。沈芍药正要伸手去接那颗水果糖,不料想,就在这时,门哐啷一声打开了,竹内带着几个日本兵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刘老炮吃了一惊,回身立起,不高兴地看了一眼,张口骂道:他妈的也不敲个门,你以为这是你家呢。
可是,还没容他再说下去,竹内便冲身后的几个日本兵一挥手,说道:带走!
几个日本兵闻令,猛地一下扑上来,押起刘老炮就要往外走。
干啥,干啥,整啥呢?刘老炮一边挣着身子,一边问道。
滚刀肉见状,嗖的一声拔出枪来,大喊一声:站住,放开俺们当家的!
沈芍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大叫了一声,赶紧捂住了一张脸,浑身像筛糠一样地哆嗦起来。
刘老炮看见芍药这样,回头冲滚刀肉吼道:别大惊小怪的,照顾好芍药,俺走一趟,有啥呀!
滚刀肉听了,便收了枪,一时间怔在了那里。
沈芍药看到刘老炮被几个日本兵押着,意识到大事不好,突然呜哇一声奔了过去,声嘶力竭地喊道:长山,长山……
一个日本兵见状,忙拉过她,猛地一下把她甩在了地上。
这一下不要紧,刘老炮却急眼了,暴怒地吼骂了一声:我操你瞎妈……
说着,刘老炮拼却了身上的气力,甩开了两个日本兵,不顾一切地奔到沈芍药身前,一边把她扶起,一边问道:妹子,摔疼了吗?
沈芍药爬了起来,一下子抱住刘老炮的胳膊,禁不住泪水涟涟,喃喃说道:长山,俺害怕……
刘老炮听了,慢慢直起腰来,放开沈芍药,猛然从腰间掏出枪来,枪口直逼着一个日本兵,说道:你们他妈的给老子听好了,咋对咱刘长山都行,对俺妹子,老子就跟你们玩命!
说这话的工夫,几个日本人的枪口同时指向了刘老炮。刘老炮笑了笑,突然把手上的那把枪扔在了地上,说道:你们不是要抓我嘛,俺跟你们走……
回头又冲滚刀肉叮嘱道:看好芍药,她要是受了一点委屈,老子剥了你们的皮。
滚刀肉点头应道:当家的,你就放心吧!
刘老炮就这样被带进了日本大队部一个狭小的房间里。他实在有些想不明白这些日本人的用意何在,一边在房间里焦灼不安地来回走?动着,一边冲门外大喊道:放俺出去,狗日的日本人,你们这是整的啥事,听到没有,放俺出去!
门已经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不知过了多久,山本带着竹内和潘翻译官打开房门走了进来。
刘老炮直愣愣地望着山本道:啥意思,关俺干啥,你今天给老子整清楚。
山本不说话,阴沉地望着刘老炮,看得刘老炮有些发毛。刘老炮看了看自己,又抬头冲潘翻译官问道:他这是啥意思呀?
潘翻译官说道:刘大队长,山本太君怀疑你几次三番出城,是私通城外的八路军,今天请你来,是让你说清楚的。
刘老炮一听,立马就火了:整啥呢?八路军是啥人,俺是啥人,俺通他们干啥,整屎盆子往俺脑袋上扣,老子不干了,这就回二龙山。
说完,拍拍屁股就要往外走。
竹内一步上前拦在了他的面前,摆出一副威严的架势。刘老炮下意识地去摸腰间的那把枪,这才忽然想起,枪匣里已经空了。刘老炮一下就没了底气,忙冲潘翻译官说道:兄弟,你把话跟他们说清楚了,俺没有私通八路,八路那面俺谁也不认识,通啥通?
山本并不能轻易相信刘老炮的话,便开口问道:刘长山,你私自出城,给皇军作战带来了很不好的影响,你说清楚,这两次出城都干什么去了?
刘老炮看了一眼山本,又看了一眼潘翻译官,说道:说啥呢,是不是让老子交兵权呢,老子不干了还不行!
潘翻译官耐心地解释道:刘大队长,山本太君让你说清楚这两次出城都干什么去了?
干啥俺也没私通八路,你告诉他,俺去见俺的女人了,咋的?刘老炮说道。
潘翻译官回身便把刘老炮的话一五一十对山本说了。
女人?山本皱着眉头问道:什么女人?
俺的女人,跟俺一个村的。刘老炮说,见俺女人也不中啊,这也太不讲理了。
潘翻译官转身冲山本说道:太君,看样子他真的去见女人了。
山本没再说什么,蔑视地看了刘老炮一眼,转身就走,潘翻译官正要跟着往外走,却被刘老炮一把拉住了,问道:潘兄弟,啥意思呀,问也问完了,俺就去见女人了,他们啥时候放俺呢?
日本人葫芦里卖的是啥药,俺也搞不清。潘翻译官望着刘老炮说道,你先别急,一会儿我给你问问。
刘老炮认真地说道:潘兄弟,这日本人只有你能说上话,你可得替俺说几句公道话,俺真的没私通八路。
潘翻译官笑了笑,接着又拍了拍刘老炮的肩膀,说道:放心吧兄弟,亲不亲中国人,我知道在日本人面前咋说。
潘翻译官一直跟着山本回到日军大队部,刚才刘老炮的一席话到底是真是假,山本的心里还是没有一个底数,便坐在那里仔细推敲起来。
潘翻译官见山本一副冥思苦想的想子,便递上话来,说道:太君,看样子刘大队长真没私通八路,也许真的为了一个女人。
山本望着潘翻译官,却没有说话。
潘翻译官的心里一下子也没了底,不知性情善变的山本要对刘老炮如何处置,接着便小心地问道:太君,你看这人是放啊,还是……
山本缓缓抬起头来,说道:把他抓起来,就是给他个教训,现在正是用人之时,我不会把他怎么样的。
听山本这样一说,潘翻译官也便放下了一颗心,朝他笑笑,说道:太君,那,我就把他放了。
山本一抬手,有些心烦意乱地说道:去吧,去吧!
石光荣发现自己竟是越来越喜欢王百灵了。自从把她从沈少夫手里又一次“抢”出来之后,有事没事的,石光荣总爱和她打个照面说句话。只要一见到她,他的心里就有说不出的高兴。在他看来,王百灵无异就是他生活中的阳光,有了阳光的照耀,即便是再寒冷的日子,也能够让他感觉得到温暖。
这一天,王百灵背着药箱刚刚走出卫生队的大门,偏巧赶上石光荣从别处打马过来,一眼瞅见王百灵,石光荣不觉一阵兴奋,急忙前行了几步,不声不响地立马横在了王百灵面前。
王百灵猛一抬头,发现是石光荣,招呼道:石连长,这要去哪呀?
石光荣不说话,他只是骑在马上,歪着头,就像是欣赏一朵花儿般,无声地望着王百灵发笑。
王百灵淡淡地对他笑了一下,开口说道:我还要去三连出诊,我可没时间看你笑。
说完,背着药箱就要走。
石光荣见状,翻身从马上跳下来,顺手从包里抓出几颗枣,递给王百灵,笑着说道:是老乡给的,专门送给你的。
王百灵望着石光荣手里的那几颗枣,既不说也不接,石光荣笑道:你就尝尝呗!
说着,石光荣上前拉起王百灵的一只手,说道:这又不是啥大事,不就几颗枣吗?
王百灵还是不接,望了他一眼,说道:你还是留给桔梗吧!
石光荣说道:她是她,你是你,俺这是专门给你留的。
说完,强行塞到了王百灵随身携带的挎包里。
王百灵无奈地朝石光荣笑了笑,说道:石连长,这没事了吧?
石光荣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笑道:啊哈,那啥,你慢走哇王军医!
王百灵头也不回地走了。石光荣望着王百灵的背影,很舒心地笑了。
可是,王百灵并没吃那几颗枣,出诊回来,她把它们送给了桔梗。王百灵一边从挎包里掏出那几颗枣递给桔梗,一边说道:这是石连长的枣,给你。
桔梗怔了一下:啥意思呀,他给俺枣,咋跑到你这来了呢?
见桔梗望着那几颗枣并不伸手去接,王百灵便把它们放到一旁的桌上,说道:我哪知道?
桔梗拉过王百灵,急切地问道:王军医,啥意思,你还没说呢?
王百灵说道:我说了,我不知道!
桔梗百思不解,望着王百灵,自言自语道:这个烂石头,啥意思,俺得问问他!
王百灵笑了笑,说道:不用问了,不就几颗枣嘛,给你你就吃呗!
桔梗没心没肺地说道:也是!
说完,拿起一颗塞进嘴里,一边咀嚼着,一边笑道:王军医你尝尝,可甜了。
此时此刻,桔梗感觉到,她还从来没有这样幸福过。
山本大队又要有行动了。
这天,山本大队接到了一份来自冀中司令部的急电。山本意识到这份急电非同小可,便立即召集了部分日军军官,以及刘老炮、潘翻译官等,开了一次紧急会议。那一份急电,是山本亲自宣读的:美国已对我大日本帝国宣战,德意两国和大日本帝国联手向美英法联军宣战,奉冀中战区最高长官板桓联队长命令,我部抽调第二大队支援华东战区。特此军令!
电文宣读完毕,山本啪地一个立正,在座的日本军官也一起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刘老炮一下子显得无所适从,下意识地也学着那几个日本兵的样子,微微腆了腆肚子。
山本环顾了一遍众代表,命令道:二大队立即整装,明日凌晨出发。
众军官齐声答道:是!
山本一方面派兵前往华东战区,一方面还不得不加紧对皇协军的看管,这样一来,刘老炮手下的那些人,即便出出进进伪军小院,也都不再那样随意和自由了。这天上午,刘二提着个空酒壶要去门外的酒铺里打酒,刚打开大门出来,就被几个值勤的日军十分粗暴地推了回去。
刘二一边提着空酒壶回来,一边在嘴里不住地嘀咕:妈的,前些日子打个酒买只鸡吃啥的还让出去,现在连酒都不让出去打了。
刘老炮哼了一声,说道:王佐城空了,日本兵被派到华东去了,他们这是心虚了。
刘二愤愤地说道:咱们喝酒就是补虚的,妈了个皮的,这小鬼子做事太缺德,不明不白地抓了俺又放了俺,他们该虚,酒都不让喝。
刘老炮一边用手指敲着桌子,一边琢磨着,说道:俺看呢,小鬼子快完犊子了,听潘翻译官说,美国人冲日本人宣战了,美国是啥呀,那是大国,听说有老鼻子钱了,现在国军的装备,那都是美国人给的,飞机大炮啥的,人家要啥有啥,还听说美国人用飞机在日本人头顶上扔了一个啥原子弹,都把日本天皇给炸蒙了,俺看呢,这回日本人非完犊子不可。
刘二突然靠过来,不无担心地问道:叔哇,他完犊子了,也不能不让咱们喝酒哇,叔,那他们真完犊子了,咱们咋办呢?
刘老炮一梗脖子说道:他就是不完犊子,咱也不定伺候他们了。俺不是正合计这事呢吗?
刘二望着刘老炮,问道:整出眉目没有?
刘老炮一拳砸在了桌子上,这一拳,吓了刘二一跳。刘老炮接着说道:沈少夫呢,是咱们的靠山,看来,只能去他那了。
叔哇,还是你能,走一步看两步,把后面的路都想好了,侄子没白跟你干。刘二一下子眉开眼笑了,急切地问道,叔,那咱啥时候去呀?
刘老炮说道:这事不忙,咱得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二小子呀,这事只能咱俩知道,第三个人都不能说,要是让日本人知道了,后果不用想。
刘二点头应道:俺知道,这事都整不明白,那不成猪头了嘛!
日本兵不但封锁了伪军大队,即使潘翻译官也受到了一定的限制。
这天,潘翻译官背着手从日军大队部走出来,刚走到两个站岗的哨兵旁边,就被两个哨兵喝住了。
潘君,你不能出去。一个哨兵看了他一眼,说道。
潘翻译官立住脚,朝他笑了笑,说道:我去杂货店买盒烟,烟抽没了。
哨兵又看了他一眼,说道:山本中佐有令,你不能出去。
潘翻译官听了,忙退后一步,一边笑着,一边冲哨兵说道:林木君,那就有劳你帮我跑一趟,去中街的陈记杂货铺帮我买几盒老刀牌香烟。有劳了,谢谢!
说着,潘翻译官忙又掏出钱来递给他,说道:林木君,这是给你的,和老板那赊账,不用给钱。
哨兵会意地点点头,说道:你回去等吧!
潘翻译官转身回到了日军大队部,见山本中佐正站在墙边看一幅地图,忙靠前几步,笑脸迎上去招呼道:山本太君。
山本漫不经心地回过头来,望着潘翻译官,问道:潘君,你找我有事?
潘翻译官想了想,问道:太君,我这人对太君是不是忠心?
山本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潘君,你是我到中国后,认识的第一个中国人,咱们是朋友,怎么了?
潘翻译官摇着头说道:太君,我看不是这样,卫兵都不相信我,不让我出门。
山本听了哈哈大笑,摇着头道:不,不是这样的,你知道,佐佐木君带着大队人马走了,咱们城内兵力不足,为了封锁消息,城门是只准进不许出,刘大队长那我已安排人看好了,这里你是唯一的中国人,自然也要守规矩,等过了这些日子,你想去哪都行。
山本说完拍了拍潘翻译官的肩膀,潘翻译官只得无奈地朝他笑了笑……
那个日本哨兵不但没有从陈记杂货铺里把烟买回来,反而惹得陈老板一股怒气找上门来。来到日军大队部门口后,陈老板忍不住还在冲那个哨兵大声喊叫着:潘翻译官的账俺不能赊了,他都赊俺半年烟钱了,俺可是小本经营,你们把姓潘的叫出来,给俺烟钱!
那名哨兵使劲把他推搡着,可是,他的态度很坚决,非要见到潘翻译官让他把烟钱还给他不可。
听到大门口的喊叫声,潘翻译官走了出来,一边往这边走着一边说道:咋的了陈老板,不就是几包烟钱嘛,看你小气的。
陈老板见到潘翻译官,忙说道:潘翻译官你是吃皇军饭的人,不缺钱,俺可是小本经营啊,你今天得把账结了,你不结账,我今天说死也不走了。
潘翻译官看了一眼身边的几个日本哨兵,最终把目光落在陈老板的身上,说道:我欠你多少钱,你先算算账。
账本俺带来了。陈老板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一边翻开账本,一边一五一十地算起来。账很快算完了,抬头说道:总共五万八千六百三十五元整。
潘翻译官下意识地翻了一遍自己的几个口袋,好歹凑了一些钱,数了数,正要递给陈老板,一个哨兵却接了过去,一张一张翻看了,这才交到陈老板的手里。
陈老板接过钱来,也认真地翻了一遍,却沉下脸来说道:这才五千呢,还差那么多,不行,我还不能走,你就说给不给吧?
潘翻译官忙又说道:陈老板,今天我身上真没带那么多钱,要不我给你打个欠条?
说完,从身上摸出纸笔写了起来。
写完了,潘翻译官把那张纸条先是递给了身边的那名哨兵,哨兵拿着那张纸条翻来覆去地又看了一遍,看到上面明明白白写着:欠陈老板烟钱,五万三千元。
见哨兵不明白纸条上写着的汉字的意思,潘翻译官接着用日语说道:这是欠条,五万三千元。今天没钱给他了。
哨兵明白了,朝潘翻译官点了点头,接着,一边把那张欠条递给陈老板,一边大骂了一声:滚!
陈老板做出害怕的样子,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继续说道:潘翻译官,今天俺信你一回,半个月内可得把烟钱给俺结了,要不小铺该黄摊了。
潘翻译官摇摇头,说道:我凑够钱一定给你送过去,陈老板,对不起了。
说完,冲陈老板拱了拱手,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陈老板从怀里揣走的那张欠条,正是一条重要的消息。
回到杂货铺后,陈老板把那张欠条放在了药水里,一行字迹渐渐地显现出来:一个大队鬼子调离,城内鬼子兵力不足,攻城时机成熟。
接着,这条重要消息就及时送到了八路军冀中指挥部。当胡团长从指挥部那里获知这个消息之后,立即组织召开了一次连以上干部会议。
尽管胡团长一直在努力克制着自己激动的心情,但是,从他脸上表露出来的兴奋劲儿,仍然无法掩饰。他站在那里,迅速环视了一遍在座的各位,接着,郑重说道:八路军冀中指挥部得到内线情报,驻守在县城里的鬼子,前几日抽调走一个大队,现在城内的鬼子不过一个大队,加上皇协军,也就是几百人,指挥部已经把这一情报通报给了国军冀中行署专员,指挥部指示,让我们和24团联手攻打王佐县城,拔掉冀中这个最大的据点。
听说要打仗,石光荣立马来了精神,不由说道:团长,你就别说那些绕弯子的话了,你就说咋打吧。
胡团长望了石光荣一眼,接着说道:今天召集连以上干部大会就是先通个气,具体咋打,等我和政委见过24团沈团长之后,整体作战方案确定下来,咱们再讨论具体打法。
石光荣一听24团的沈少夫,立时就有了一肚子的火气:团长,你别剃头挑子呀,那姓沈的吃里爬外,指定不行,跟他联合啥,咱打咱的,让他们喝西北风去吧!
张政委笑了笑,说道:石连长,仗还没打呢!是上级让我们联合作战,也是出于种种考虑的,只我们独立团吃不下王佐县城。
石光荣心里不服,说道:那姓沈的啥时候长过脸?政委你说,哪怕他有一次,都算我白咧咧。要不这么的,你俩和姓沈的见面带上我,看我咋收拾那姓沈的!
石光荣你待着吧,你还不够添乱的。胡团长瞪了石光荣一眼,一挥手说道:散会!
众人闻声站起身来,鱼贯着往外走。石光荣趁机拉了一把胡团长,问道:团长,你还真去找那姓沈的呀?
这是八路军冀中司令部的指示,要联合攻打王佐县城,怎么,你想违抗呀?胡团长又瞪了他一眼。
石光荣笑着说道:团长看你说的,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城里的鬼子和刘老炮的末日到了,别忘了我爹娘是咋死的。我是不相信那个姓沈的,他几次三番地弄那些不是人的事,我是不敢相信他了。
正这样说着,张政委接了话茬说道:出水才看两腿泥呢!石连长,关于24团那个沈少夫,我和团长心里有数。
石光荣说:我这不是怕你们瞎耽误工夫嘛!
政委咱走,和你磨牙才耽误工夫呢!说着,胡团长白了一眼石光荣,和张政委一起走了出去。
石光荣站在那里笑了笑,摸着脑袋自语道:我还说错了?我要说错了那才怪呢!
从团部走出来,石光荣带着小伍子兴冲冲地往尖刀连走。路过卫生队,偏巧被桔梗发现了。桔梗一边在后面追,一边大呼小叫地喊道:石头,石头——
石光荣停下了步子,听到桔梗的脚步声走近了,头也不回地说道:喊啥喊,叫魂呢!
桔梗气喘吁吁地说道:俺不是怕你听不见吗?
石光荣回过头去,不耐烦地说道:桔梗你能不能长点记性,我叫石光荣知道不?
桔梗认真地看着周围,小声说道:这不是没外人吗?
石光荣看了一眼小伍子,说:小伍子不是人哪!
小伍子站在一旁忙说:你们说,你们说,连长俺先走了。
说完,就向前跑去了。
石光荣说:啥事,说吧。
桔梗想了想,问道:听说要攻打县城了?
石光荣说:是,怎么了?又不让你去打,你们顶多就是往下抬抬伤员啥的。
桔梗的眼里一下子就有了泪水,望着石光荣说道:县城要是一破,抓到刘老炮,爹娘的仇也该报了。
石光荣听了这话,感到自己的内心忽然一下子被什么东西触动了,动情地望了一眼桔梗,说道:妹子,你放心,只要攻进城里,我第一个要找的人就是他刘老炮,当然,那些小鬼子也不会让他跑掉一个。
桔梗说道:俺早就盼着这天了,俺做梦天天梦见爹娘在俺面前哭。
石光荣又望了桔梗一眼,顿了顿,说道:报了仇,爹娘的魂就安宁了。桔梗,我还要去训练队伍,有啥事以后再说吧。
说完,石光荣转身就走。桔梗却又喊住了他。
石光荣立住脚,回头问道:还有啥事?
桔梗低声说道:石头,你以后能不能对俺好点。
石光荣梗了一下脖子,说道:咋,我对你不好吗?
桔梗忸怩着说道:俺是说再好点,以后给俺东西,别让王军医转,直接给俺就行了。
石光荣怔了一下,问道:俺啥时候让王军医……
话说到一半,石光荣看见桔梗疑惑的眼神,突然领悟到了什么,忙改口道:噢,知道了。
为了打好王佐县城这一仗,这天夜里,独立团又召开了一次连以上干部会,针对攻城方案进行了详细的布置。
此刻,胡团长站在王佐县城的地图前,一边挥动着手里的一根柳条棍,一边说道:经和国军24团协商,我们八路军独立团攻县城北门,24团负责攻打南门。部队攻进城里后,以中街为分界线,国共两团在中街会师。
石光荣听到这里,心里边又有疑问了,站起来说道:团长,怎么打我没意见,我想问一下,谁先打攻城的第一枪?
当然那是我们八路军独立团。胡团长望着石光荣说:国军24团以我们攻城枪声为信号。
那好!石光荣说道,既然八路军打响攻城第一枪,现在我申请,这第一枪得由我们尖刀连打响。
石光荣这样说,王连长在一旁不愿意了,急赤白脸地也站了起来,望着石光荣说道:石光荣你咋啥好事都往自己身上扯呢,你尖刀连打第一枪,好像我们三连比你们差多少似的,告诉你,我们三连可是红军时期的老底子,是从瑞金走出来的。
你别老跟我提瑞金,瑞金出来的不就剩下你一个吗?石光荣说,你们三连一百多号人,你一个人能代表瑞金的红军吗?
一句话,把王连长说得红头涨脸的:石光荣你给我少扯,一个咋了,我一个人顶俩,不服拉出来遛遛。
石光荣一听,立马撸胳膊挽袖子,说道:遛遛就遛遛,我石光荣让你俩,不信整不服你个王小六子。
胡团长见两个人一个不服一个,大声制止道:够了,仗还没打呢,你们两个吵吵的,有劲朝城里的鬼子使去。
两个人看到胡团长发火了,就大眼瞪小眼地不作声了。
胡团长紧接着说道:下面我宣布,一营正面攻击,二营三营从东西两侧同时攻打。尖刀连和三连作为预备队。
石光荣和王连长一听这话,立时傻眼了,两个人群起而攻之,把矛头直接对准了胡团长。
石光荣说道:团长,凭啥呀,咋让尖刀连作预备队了,尖刀连那是冲在最前面的连,要不然还叫啥尖刀连!
王连长也说道:我们三连咋的了,这不是欺负人吗?
胡团长瞪了两个人一眼,说道:你们两个不服哇,这是战前动员,和战斗时一样,要是不服,按战时纪律处理!
一时间,石光荣和王连长蒙在了那里……
按照团里的作战计划,大部队很快就全副武装地向指定的地点开进了。这时间,石光荣坐在村口的一块石头上,眼巴巴地看着一列列队伍从自己的眼前走过去,心里边就像蚂蚁爬着一样,没着没落的。就在这时,石光荣看到卫生队里的医生和护士在白队长带领下,扛着担架走了过来。桔梗正往前走着,突然扭头看到了石光荣,忙奔了过来,刚想叫一声石头,马上又意识到了什么,忙捂住嘴巴,左右瞅瞅,谨慎地问道:你咋在这呀,俺们卫生队都上去了,你们尖刀连咋还不出发?
石光荣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走你的,我们上不上的,碍你啥事了?
桔梗望着石光荣,见他愁眉不展的样子,不解地问道:你是不是犯啥错误了,让团长把你连长给撸了?
石光荣听了,把头别向一边,嚷道:别烦我!
桔梗突然着急起来,又看了一眼石光荣,说道:俺还想指着你杀了刘老炮呢!那好,那你待着吧,俺攻进城里找刘老炮算账去!
说完,桔梗摸了摸腰上挂着的两枚手榴弹,一步三回头地追赶队伍去了。
石光荣悻悻地回到尖刀连,连里的战士已经炸了锅了。一群战士知道了尖刀连被列入预备队,就再也坐不住了,开始在院子里吵嚷起来。就听一个战士满腹怨言地嚷道:咱们这是啥尖刀连呢,以后干脆叫殿后连算了!
一个战士接着话茬说道:等打完这一仗,咱们干脆调出尖刀连,不在这窝火受气了。
一旁的张排长听了,很替石光荣着想,插话说道:你们别在那说风凉话了,石连长听到会伤心的。
我们才伤心,尖刀连,尖刀连,现在屁也不是。几个战士七嘴八舌地回道。
就是,伤心的是我们!一个小战士说着,一屁股坐了下来。
小伍子扭头看到了石光荣,叫了一声:连长回来了。
战士们忙转过身来,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了石光荣。石光荣瞅瞅这个,看看那个,一句话没说,转身就钻进房间里不出来了。
战士们面面相觑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张排长觉得有点儿不对劲,拉了一下小伍子,两个人便悄悄地走进了房间。见到石光荣正躺在床上,用一床被子没头没脸地把自己盖上了。
两个人立在床前,沉默了一会儿,张排长这才开口,小声唤道:连长,连长?
石光荣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张排长知道石光荣也是因为预备队的事情想不开,接着,耐心劝解道:连长,咱们尖刀连没当上尖刀,俺们不怪,谁爱当尖刀就让他们当去,三连不是也没上去嘛,好赖咱们还算有个垫背的,俺刚才去三连看了,王连长也不嘚瑟了,在院子里正踹树呢,他的鞋都踢掉了。
小伍子见状,也帮腔说道:三连也乱套了,他们集体往脸上抹灰呢,他们觉得丢人现眼了。
石光荣不想再听下去了,突然一把掀开被子,坐直了身子冲两人吼道:你们别烦我好不好,我现在要睡觉!
这一声大吼,把两个人立时吓了一跳。两个人愣愣地站在那里,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石光荣。
接着,石光荣没好气地又吼了一句:你们没事干,也回去睡觉去!
张排长一迭声地应道:连长,好,我们都睡,都睡。
说完,拉着小伍子跑了出去。
攻城的时间就要到来了。
在团部指挥所里,胡团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手里的那块怀表,站在一旁的张政委、小德子和两个参谋,一齐望着胡团长。突然,胡团长挥起拳头嘭的一声砸在了面前的一只炮弹箱子上,命令道:攻城开始!
刹那间,三颗绿色信号弹在阵地之上腾空而起。
与此同时,北城门外,独立团先头部队在机关枪的掩护下,开始向麻袋工事里的敌人连连射击。一枚枚迫击炮,在敌人阵地前沿不断地爆炸。一队士兵一边持枪呐喊着,一边冲杀过去……
枪炮声和呐喊声不绝于耳,一时间覆盖了王佐县城。
守卫在北城门外的刘老炮握着枪,趴在掩体里向远处张望着。眼见着形势不好,心里正盘算着退路,刘二从一边爬了过来,问道:叔,八路这回看来是动真格的了,咱们咋个打法?
话音未落,一排子弹噼噼啪啪扫了过来,刘老炮忙缩回脑袋,骂道:妈了巴子,看来这回八路来者不善,日本人躲在城里,让咱们当炮灰,妈的,咱们也撤!
刘二问道:那要日本人找咱们秋后算账咋办?
刘老炮望着刘二几乎咆哮起来:他们算啥账,城里还有几个鬼子了,说不定这次就让八路端了老窝,还不知谁找谁算账呢!
刘二听了,忙点头说道:叔,听你的。
刚要拔腿离开,一发炮弹轰的一声在身边不远的地方爆炸了。刘老炮趴在地上,吐了一口沙子,冲身边的人喊道:撤,撤到城里去。
守城的伪军听到了刘老炮的命令,立即弯着腰,一边回身射击着,一边向城门里跑去了。可是,谁也没有料到,就在这个时候,竹内队长发现了他们的企图,一边从城内设置的掩体内冲了过来,一边拔出战刀声嘶力竭地喊道:中国猪,你们出城,出城!
竹内想阻止那些伪军们的溃逃,然而,兵败如山倒,伪军们哪里肯听,尽管竹内已经用手里的那把战刀劈死了两个临阵逃脱的伪军,但却不能完全阻断伪军们的退路。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向城内防守的阵地后面跑去。
八路军的攻城部队,这时已经攻到了城外的工事旁,但却遭到了城内工事里日军的抵抗。霎时,战斗进行到白热化程度,敌我双方噼噼啪啪的枪炮声连成了一片。
此时此刻,胡团长和张政委正举着望远镜,站在指挥部外面,向战场方向观望着。正看到紧张处,李参谋突然跑过来报告道:团长,咱们北门已经攻到城下,24团在南门还没有动静。
胡团长放下望远镜,淡淡地笑了一声,说道:这个沈少夫,又当缩头乌龟了,我早就料到他会有这一手了。
张政委思忖道:团长,他们迟迟不行动,万一日本人把南门的守军调过来,咱们北门攻城的队伍压力可就大了。
胡团长望了一眼前来报告的李参谋,不假思索地命令道:李参谋,通知尖刀连和三连马上攻打南门。
李参谋闻令,抱拳跑出了指挥部。
张政委扭头望着胡团长,恍然明白了他的用意,一边笑着,一边说道:老胡,原来你还留着这一手呢!
胡团长说道:别看和沈少夫说得好好的,有了前几次的教训,咱们不敢轻信他们了。
说到这里,胡团长又命朱参谋通知队伍向北门冲锋。朱参谋也抱拳去了。
此时,南门城外,24团指挥部里,沈少夫和谷参谋长两人也正举着望远镜往远处看着。远处,枪声、炮声隐隐地传来。
谷参谋长觉得时间已到,问道:团座,八路军在北门打得很胶着,咱们是不是该出手了?
沈少夫放下望远镜,说道:慌什么,让他们打,要是八路军攻到城里,日本人抵抗不住了,咱们再从南门杀进去,来个渔翁得利,要是八路军吃不掉这城里的鬼子,咱们也不去费那个力气。
谷参谋长有点担心地望了一眼沈少夫,说道:团座,这样不好吧,战前可是说好的,咱们负责攻打南门,要是咱们不出去,守南城的鬼子势必得去增援北门,这样的话,凭八路军的独立团,吃掉城里一个大队的鬼子,恐怕有点悬。
沈少夫说道:悬不悬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别忘了,这个团可是我自掏腰包组建起来的,死一个伤一个,那可是我沈少夫的血汗,咱们24团可是国军中后娘养的,冀中战区啥时候把咱们团当回事过。
谷参谋长点点头,说道:团座,我明白,咱们这叫坐山观虎斗,看准时机再出手,捡点日本人的便宜。
沈少夫笑了笑,没说什么。
说话的工夫,八路军已经冲进北城门内,和日军展开了白刃战。
北城门内的枪炮声,清晰地传进了山本的耳朵里,山本正一边焦灼不安地在日军大队部里踱着步子,突然,竹内中队长一身烟火地闯了进来,气喘吁吁地冲山本大叫道:山本君,北门快顶不住了,是不是让南门的佐藤君来支援北门?
山本惊恐地睁大眼睛看着墙上的地图问道:南门为什么没有动静?
竹内望着山本茫然地摇了摇头。
性情多疑的山本继而又猜测道:有可能是八路军的计策,佐藤不能离开南门。让预备队加熊君支援北门。
竹内说道:是!
为了便于及时抢救伤员,卫生队在白茹的带领下,于城外的指定位置迅速搭起了几顶帐篷。
白茹、王百灵、小凤、桔梗等人正忙碌地指挥着担架队把伤员抬进来,石光荣带着小伍子走了过来,石光荣站在白茹面前,请求道:白队长,我们尖刀连和三连要去打南门了,让王军医跟我们去吧!
白茹看了他一眼,正要开口说话,桔梗却听到了耳朵里,腾腾腾几步跑了过来,激动地望着石光荣说道:石光荣,你们要上去了?别让王军医去了。俺跟你们去就行!
石光荣白了桔梗一眼,不高兴地说道:你又不是军医,遇到大伤你咋能行,我就要王军医去,别人谁也不行。
白茹扭头叫道:王军医,你随尖刀连去南门,小凤你也去。
王军医和小凤闻声跑了过来。王军医站在那里,眼睛一直不瞅石光荣,石光荣并不觉得什么,一边拉过王百灵,一边说道:白队长都发话了,走吧!
王军医忙甩开石光荣的手,说道:我会走。
石光荣回头说道:伍子,把两人带走!
看着王百灵和小凤被他们带走了,桔梗心里着急,问道:石光荣你真的不让俺去呀?
石光荣不耐烦地扔下一句:这就够你们忙的了,别添乱了!
说完,石光荣已经转身走了,桔梗还站在那里频频向他张望着。
不大会儿,石光荣和小伍子就带着王百灵和小凤来到了南门城外的一片树林子里。石光荣环视了一遍周围,朝远处看了看,认真地对王百灵说道:这就是你们待的地方。
说完,把望远镜往王百灵手里一塞道:听好了,老实在这看着石光荣打仗。
王百灵抬头说道:我们是来救护伤员的,可不是来参观的。
石光荣说道:抢救伤员有担架队,你们负责在这里包扎就行。
王百灵还想说什么,却被小凤拽了一下衣襟。王百灵看了看小凤,又看了看手里的望远镜,一把将它塞到了小凤手里。石光荣见了,一把就从小凤的手里夺过来,硬塞到王百灵手里,命令一般地说道:让你看你就看,走,伍子。
说完,带着小伍子就向阵地走去了。
小凤不明就里地望着石光荣的背影,问道:王军医,这石连长是啥意思呀?
管他啥意思呢!说着,王百灵就举起了手里的望远镜,朝远处看了起来。王百灵看到,石光荣率领的尖刀连很快进入了南门城外的阵地,王连长率领的三连也进入到了阵地。三连战士的脸上果然都抹了黑灰,汗水一流,变成了一道道的黑泥糊在了脸上。
石光荣前后左右观察了一下地形,便向王连长走了过去,笑了笑说道:王连长,你是打头炮还是我们打头炮,团长可没有交代。
王连长明白石光荣话里的意思,淡淡一笑,爽快地说道:都这时候了,咱俩还争啥,一起打吧,晚了,都没仗打了。
石光荣一下就来了精神,说道:那好,让咱们两个连的机关枪都叫起来,咱们合伙来个冲锋。
王连长说道:好!
说着,不知两个人是谁喊了一声,四挺机关枪立时嚣叫起来,与此同时,另外的四门迫击炮也连连射出了炮弹。炮弹落在南门城下,轰轰隆隆就炸响了。
掩体里的石光荣突然大喊一声:冲啊,把南门拿下来!
战士们闻令而起,一面跃出掩体,一面持枪射击着朝前方冲了过去。
三连阵地上的王连长见状,一挥枪喊道:三连的,别落在尖刀连后面,看看谁是尖刀连,冲!
一个连的战士应声跃出掩体,便紧随着尖刀连往南门奔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南门城头下,日军的枪声突然响了起来,在日军密集的火力网的覆盖下,冲在最前面的八路军战士纷纷倒了下来。
南门阵地的情况,让国军指挥部里的沈少夫和谷参谋长尽收眼底。谷参谋长放下望远镜,大出意外地冲沈团长说道:八路军在咱们南门也开战了。
沈少夫犹疑了一下,问道:那北门的情况怎么样?
谷参谋长猜测道:从枪声判断,正胶着着,估计是肉搏战。
沈少夫哼了一声,轻蔑地说道:独立团就那点兵力,他们抢咱们风头攻南门就让他们攻去,咱们省点力气,看情况再说……
一时无法冲进南门,石光荣和王连长的队伍被压制在城门外的一片沟地里,日军纷纷射来的子弹让他们抬不起头来。
石光荣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便和王连长凑到一起,商量着如何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解决攻城的办法。
石光荣往城门方向看了一眼,着急地说道:老王,咱们都成缩头乌龟了,得想办法把南门炸开,咱们才能冲锋,城门不开,咱们冲不进去城门,这就得白白送死。
王连长不由问道:鬼子把城门当亲爹一样护着,咱们人上不去,够不着,咋个炸法?
石光荣说道:实在不行,把炮调上来,用炮轰!
王连长一拳砸在地上,说道:好,就用炮轰它!
说着,不一会儿,两门迫击炮便调了上来。炮手在做调试,石光荣走过来,问道:咋样,能轰不?
炮手说道:连长,这炮炸城楼可以,打城门没角度。
石光荣想想,说道:那就平射,把炮当枪使。快,给老子装炮弹。
说着,石光荣两手抱着炮筒,把炮平端着,一个炮手把一枚炮弹扔到炮口里,炮弹射了出去,落在城门外炸响了。
石光荣大叫道:好使,就给我这么打。
几个炮手一听这话,立时长了精神,端着两门迫击炮便照着刚才的样子平射起来……
小树林里的王百灵举着望远镜,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石光荣射出的炮弹,不觉惊叫了一声。
小凤忙凑过来问道:打咋样了,让我看看。
王百灵仍是抓着望远镜,很投入地朝阵地方向看着。
小凤不高兴了,急切地说道:刚才还说不看,咋的又看起来没完了。
王百灵一边看着,一边说道:别说话,我在看石连长怎么炸城门。
说着,王百灵就从望远镜里看到一连几发炮弹射出去,几乎是一眨眼之间,南城门轰然倒塌了。石光荣一下兴奋起来,冲着倒塌的南城门大声喊道:尖刀连的,冲进城里去!
王连长也跟着大叫道:三连的,杀呀。
两个连的士兵一边呐喊着,一边蜂拥向前奔去。尽管在冲杀的途中不断地有士兵倒下,但是,战士们最终还是冲进了城门。冲进城去的石光荣提着大刀,带领战士们在和日军奋力拼杀着。敌我双方不断有人倒了下去,肉搏战中的刀光剑影,悲壮异常。
王百灵见状,突然放下望远镜,一把抓起小凤说道:快走,咱们也上去!
说着,王百灵拉起小凤便向南城门跑去。
南城门的情况,同时也悬着胡团长的心。在指挥所里,胡团长和张政委一刻不停地在观察着前方的战况,张政委见到石光荣已经带着队伍冲进城去,看了胡团长一眼,又有些忧虑地说道:老胡,南门也打起来了,咱们可没预备队了,成败可是在此一举了。
胡团长也看了张政委一眼,突然喊道:德子,小德子!
小德子应声跑了进来:团长,啥事?
胡团长的目光又转向了前方:跟我上去。
说着,从腰间掏出手枪,就要离开指挥所。小德子一下明白了胡团长的用意,赶忙拦道:这可不行,团长,你不能上去。
少废话,你是团长我是团长?胡团长回头呵斥道,你不去拉倒,我自己上。
话音落下,便持枪闯出了指挥所。小德子见无法阻止,也紧紧跟了上去。张政委见胡团长带着小德子向南门方向奔去,也立即带着几个人,二话不说,一路冲杀着往前赶去了。
此刻,南门城内血肉横飞,敌我双方已经混战成一片了。
胡团长、小德子、张政委,还有炊事班的十几个人,有的扎着白围裙,手握着菜刀冲了上来,很快加入到了拼杀的队伍里。
石光荣手舞着那把大刀,已经满脸是血,看到胡团长带着一部分人冲了过来,担心着他的安危,嘶哑着嗓子喊道:团长,你咋上来了,你快下去!
我是独立团的人,为啥不能上,杀!胡团长吼道。
石光荣似乎一下子又长了精神,挥刀上前冲身边的战士们大喊道:团长来了,把小鬼子压下去!
战士们在这喊声里受到了鼓舞,跟着石光荣,又继续投入到了更加残酷的拼杀中……
可是,鬼子兵明显地又多了起来。
石光荣挥刀砍倒一个,正提刀寻找新的目标,小伍子满身是血地跑了过来,报告道:连长,鬼子比咱人多,三班就剩我一个了。
石光荣一听这话,一双眼睛又瞪圆了,喊道:尖刀连就算还剩一个人,没有撤退命令也得坚守。
是,连长!小伍子应声答道。接着,便转身冲进了敌群。
石光荣杀红了眼睛,转眼看到王百灵拉着小凤也冲了上来,不觉喊了一声:这丫头!着急地问道:你们咋上来了,快回去!
王百灵匆忙中看了他一眼,说道:炊事班都上来了,我们为啥不能上来。
你们不一样,快回去。石光荣喝道。
王百灵猛地拉了一把小凤,说道:咱们不和他磨牙,咱们到别处去。
就在这节骨眼上,石光荣看见一个日本兵端枪向王百灵刺了过来,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健步便冲了过去,随着一声大喊,把那个日本兵扑倒在地,旋即又展开了一场你死我活的格斗。
王百灵端枪瞄准了正在与石光荣格斗的日本兵,扣动扳机的瞬间,突然发现枪里没子弹了,匆忙把枪丢下,向那个日本兵的身后扑过去,拦腰死死地抱着他,小凤见状也扑了过来,死死抱住了那个日本兵的一条腿,那个日本兵猝不及防,一跤跌倒在地上,眨眼间,石光荣上前给他补了一刀,血溅在了石光荣脸上。
石光荣望着王百灵笑了一下。
黄昏来临了。
逃进伪军大队部里的皇协军,一时之间惊慌失措。刘二此时正哆嗦着身子趴在桌子底下,支棱着两只耳朵谛听着外边的动静。刘老炮在屋里团团乱转,拍着脑袋想主意。刘二看着刘老炮的两条腿在屋里走来走去,心急火燎地探头问道:叔哇,八路军眼瞅着就攻进来了,你的主意想好了吗?咋整啊?!
刘老炮烦躁不安地回道:你消停会行不?我这不在想招呢嘛,我这脑袋瓜子都快想炸了。
就别委屈你那脑袋了,叔哇,干脆咱们就投奔沈少夫去吧。刘二接着说道,我听他说过,他是要收留咱们的。
刘老炮恼怒地说道:待着你的,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去他那,要是八路军找上门来咋整?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兄弟们只能给八路军喂枪子了。刘二咕哝道。
正在这时,山本带着十几个日本兵一脚踹开房门冲了进来,刘二瞅见他们手里端着枪,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忙从桌子下边蹿出来,躲到刘老炮的身后,哆嗦着身子小声说道:叔,日本人来了。
山本冲刘老炮狞笑了几声,突然暴怒起来,骂道:中国人,吃皇军,喝皇军,打仗了,你们统统躲起来了,死啦死啦的!
说完,把手里握着的那把明晃晃的战刀,嗖的一声递到了刘老炮的鼻子前。
刘老炮见势不好,转了转眼珠子冲山本笑道:山本太君,我们刚回来喘口气,正准备出去呢!
山本打量了刘老炮一眼,吼道:上战场,否则,死啦死啦的!
刘老炮忙从腰里掏出双枪,说道:太君,我这就组织人,马上出去。
潘翻译官站在山本身后,此时此刻,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夕阳残红,战场如血。
那场恶战不知进行到了什么时候,大街之上,到处是战死的士兵的尸体。到这时为止,敌我双方也都已拼尽了身上的气力。
阵地上,暂时出现了难得的安静。
日本兵已经退守到了一定距离,躲在沙袋后面,架起了机枪。但是,尽管这样,他们也已没有能力继续战斗下去了,剩下来的,就只有防守了。
八路军这边的阵地上,也重新筑起了日军遗弃的掩体。沙袋垛起的掩体后面,张政委摸到了胡团长身边,小声地说道:老胡,我刚才统计了一下人数,咱们团伤亡过半了。
胡团长咬咬牙,说道:再来个冲锋,天黑前拿下县城。
老胡,我看,别拼了,给独立团留点家底吧,尖刀连和三连在南门那边也没动静了,也不知咋样了。张政委不无担忧地望着胡团长说道。
政委,你的意思是撤?
张政委点了点头,无奈地说道:撤吧,老胡,24团早就没影了,根本指望不上,万一日本来了援兵,咱们就成了肉馅了,团长,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胡团长思忖片刻,眼睛一下潮湿了:老张,在咱们独立团的口令里,从来就没有“撤退”两个字。
张政委十分理解他的心情,望了他一眼说道:老胡,咱们现在撤,是为了以后的进攻!
胡团长把头别向了一边,迫不得已地喃喃道:撤!
三颗红色信号弹在灰蒙蒙的天际里腾空而起,看上去,就像是三道流血的伤口。胡团长回身看着那三颗信号弹,禁不住泪水纵横。与此同时,石光荣推开了压在身体上的尸体,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哑着声音喊道:尖刀连,撤!
王连长的精力也到了极限,这时正怀抱着一挺机枪,似乎已经睡着了。听到了石光荣的喊声,接着也站起来,沙哑着嗓子喊道:三连的,撤了!
战士们听到撤退的命令,纷纷从死人堆里爬出来,集结着队伍,有序地离开了战场……
望着八路军战士向后撤去,竹内中队长手里拎着指挥刀,望着横陈在眼前的尸体,大声咆哮道:起来,都给我站起来!
话音落下,一群日本兵烟熏火燎地从死人堆里站了起来,茫然地望着竹内。一个伤兵,摇晃了一下身子,站立不稳,又一头倒了下去。
没人说话,每个人的表情都如死灰一般。
战场之上,敌我双方战至极限状态之后,纷纷撤离了阵地。但是,24团阵地指挥部的帐篷里,此刻已是马灯高悬,气氛平静得令人心悸。
沈少夫背剪双手,有些激动地正在空地上走来走去,谷参谋长走了进来,小声报告道:独立团撤了。
沈少夫抬起头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都看到了,他们打了一天,日本人和独立团他们谁都打不动了。
谷参谋长望着沈少夫,由衷地说道:真没想到,八路军会和小鬼子死磕。
沈少夫接着又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这个团座,还不如独立团那个胡团长。
谷参谋长眨着眼睛,不解地问道:团座,你说什么?
沈少夫挥挥手,无力一般地说道:撤!
说着,沈少夫带着自己的队伍很快就撤回到了老爷庙里。队伍顺利地撤了回来,可是沈少夫的精神却明显地压抑起来。他能够预感到,随之而来,独立团就会找他的麻烦了。果然,第二天上午,沈少夫正满脸抑郁地坐在屋里发呆,谷参谋长匆匆地走了进来,说道:团座,独立团的人在门外要进来。
沈少夫闻听这话,慌张地站起来,问道:他们来了多少人?
谷参谋长说:胡团长带了三个人。
沈少夫松了一口气:我就知道他们会来,让他们进来吧。
说着,沈少夫下意识地整了整衣领,又摸了摸腰间的那把枪。
胡团长、张政委、石光荣和王连长四个人走了进来。看上去,这四个人衣衫不整,军装上还有弹孔和烧焦的痕迹。石光荣和王连长的手臂和腿上缠着纱布,一片片的血迹从缠着的纱布里渗了出来。显然,他们的装扮和沈少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沈少夫抬眼看见了几个人,马上心虚地招呼道:胡团长你们来了,快请坐。
几个人并不回话,也不落座,直挺挺地站在那里,拿眼睛怒视着沈少夫。沈少夫被这几双暴怒的眼睛盯视着,一时就显得手足无措了。
半晌,胡团长稍稍平稳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终于说道:沈团长,攻打王佐县城咱们事前商量好的,独立团攻打北门,你们攻打南门,在中街会师,你们为啥不出兵,让我们独立团孤军奋战?!
胡团长说完,从腰间掏出枪啪的一声拍在了面前的桌子上,这一声响动,把沈少夫吓了一跳,脸色一下就变得蜡黄了。
谷参谋长见状,忙走了出来,解围道:胡团长,你们不知道,沈团座也有难处啊!
什么难处,本来咱们两个团是协同作战,冀中八路军指挥部和你们国军指挥部也是这么指示的,你违抗命令,是要上军事法庭的。和胡团长站在一起的张政委严厉地说道。
沈少夫低下头来,但紧接着,又缓缓抬起头来,真诚地说道:我承认我以前和你们合作有私心,对你们不信任,想保存自己的实力,昨天王佐县城一战,你们八路军独立团给我上了一课。
石光荣一听这话,从后面一步冲了过来,指着沈少夫大骂道:姓沈的,你别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你就是个少爷,书读多了,脑子里灌屎了,说白了,你就是贪生怕死,吃里爬外,私通日本人。
谷参谋长难堪地笑了笑,插话说道:石连长,话不能这么说。
那让我咋说?石光荣瞪着一双眼睛,望着谷参谋长说道:说你们24团是抗日英雄?你们不私通日本人,为啥对日本人宣而不战,昨天那一战,哪怕你们派出一个营,助我们一臂之力,王佐县城这个钉子也就拔掉了!
谷参谋长忙又含混地说道:我不是说了嘛,我们也有难处。
石光荣实在不想再和他们纠缠下去了,禁不住火冒三丈,突然拔出手枪冲着沈少夫吼道:沈少夫你就是私通日本人,这样的汉奸留你干啥,老子替中国人毙了你!
石光荣这么一声大吼,一下子惊动了警卫排的人,眨眼间,五六个国民党士兵端枪冲了进来,枪口直对着这四个人。眼见着形势不妙,王连长迅速从腰间掏出一颗手榴弹,抠开弹弦,举在手里喊道:我看你们谁敢动,轰死你们!
沈少夫看这架势不好收场,忙冲端枪站在一旁的几个卫兵怒吼道:谁让你们进来的?出去,都给我出去!
几个卫兵听了,忙收了枪灰溜溜地撤了出去。
胡团长见石光荣仍举枪对准沈少夫,说道:石连长,把枪放下。
石光荣不情愿地收起枪来,怒视着沈少夫,不依不饶地说道:姓沈的,今天你把话必须给我说清楚。
沈少夫无比愧疚地抬头望着胡团长和张政委,发自内心地说道:你们独立团给我上了一课,我沈少夫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只因为我们24团不是人家正规军的嫡系部队,这个团是我沈少夫自己花钱组建起来的,我怕打光了,我连个家底也没有了。
石光荣心里的一股怒气还没有释放出来,接着抢白道:你爹沈老六有的是钱,蘑菇屯方圆几十里的地都是你家的,你打光了花钱再买一个团不就得了,还说那些没用的,你就是怕死。
沈少夫抬起头来,望着石光荣,突然说道:这样吧,你们给我一个机会,下次再攻打王佐县城,我沈少夫要是不出兵,我都不是人生人养的。
石光荣问道:啥时候?
沈少夫说道:听你们的,下次攻打时,给我留一个城门。
石光荣盯着沈少夫说道:好,我石光荣记下你这话了!
离开老爷庙后,胡团长几个人马上又来到了卫生队搭起的几顶帐篷里。此时,那里已经躺满了作战负伤的战士。
听到胡团长和石光荣的说话声,一个双眼被缠上了纱布的战士忽的一声坐了起来,情绪激动地喊道:团长,石连长,鬼子这仇得报哇!
另一个被炸断了一条腿的战士,这时爬过来一下子抱住了石光荣的腿,一边流着眼泪,一边乞求般地说道:连长,咱们尖刀连没丢人,以后可别丢下俺,俺腿没了,还可以给你们压子弹。
石光荣蹲下身来,拉住这个战士的手,心如刀绞:王小山,你是好样的,我不会丢下你,尖刀连也不会丢下你。
王小山放心了,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说道:谢谢了连长,俺离不开尖刀连。
一个一个看过了这些伤员,胡团长心情沉重地站在那里,说道:同志们,你们都是好样的,是独立团打日本人的功臣,独立团不会忘记你们的。八路军也不会忘记你们的,你们好好养伤,等你们归队。
说完,啪地一个军礼,眼里边竟流下了热烫的泪水。
山本对这次作战情况并不满意。尽管用尽了心力,但整个日军大队死伤惨重,为此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战斗结束后,山本召集几个中队长详细了解了此次作战的情况,看到四个中队长一个个都哭丧着脸,死气沉沉地坐在那里,每个人又都挂了彩,身上横七竖八地缠着绷带,心里也不是滋味。
左藤中队长站起来报告道:中佐,左藤中队死伤只剩下三十多人了。
竹内中队长说道:中佐,竹内中队只剩下五十六人。
另外两个中队长也站了起来,相继报告了自己中队的伤亡情况。
山本听了,沉思良久,突然起身望着墙上的日本国旗,冷冷地说道:没有联队长的命令,山本大队就是剩一兵一卒也要和王佐县城共存亡!为天皇效忠。
说完,同四个中队长一起,面向国旗低下头去……
刘老炮自然有刘老炮的打算。这天上午,几个人吃饭的时候,滚刀肉把话题打开了:当家的,咱们白白死了十几个弟兄,要是八路军不撤,估计咱们都得完蛋。
刘二听了,把头从碗里抬起来,一边满嘴流油地咀嚼着,一边望着刘老炮问道:叔,听潘翻译官说,这次日本人死伤大半,城里的鬼子也就剩三百来人了,到底咋整,你该拿个主意了。
刘老炮喝了一口酒,瞟一眼刘二,说道:别吵吵,这事俺也心里有数,估摸着八路军还得攻城,那个山本说有援军过来,再看两天,要是援军还不到,咱们就蹽他妈杆子,咱咋能给日本人当炮灰呢?
磕巴说道:当……当家的,说得是,蹽他妈杆……杆子!不……不扯它了。
刘二又追问道:叔,咱们去哪儿呀,想好了吗?
刘老炮想了想,一下就变得胸有成竹了,说道:沈少夫那能待咱们就待,待不了就回关外的二龙山,再当回胡子也没啥。
磕巴张着嘴巴,望着刘老炮,说道:咋……咋整呢,日……日本人……看得可紧。
刘老炮埋怨道:你个磕巴死心眼呀,打起仗来,谁顾得上谁呀,到时候听俺的,俺说蹽就都跟着俺蹽。
放心吧叔,到时候我们都听你的。刘二挺了挺腰,向刘老炮保证道。
为了鼓舞士气,不给敌人喘息的机会,独立大队很快又制订了再一次作战的方案,石光荣、王连长带着人马继续攻打南门,国军24团协同作战。
这日天近拂晓,各队人马都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攻城时间一到,进军号突然就从阵地上吹响了。随着激越的进军号声,各队人马直朝城门席卷而去。枪炮声和喊杀声立时又响成了一片。与此同时,谷参谋长指挥着国军24团,和守城的日军展开了激烈的对攻战。掩体里,24团的机枪疯叫着,密集的枪声压得对面的日军没有一刻喘息的机会。
看到时机已到,谷参谋长挺起身来,挥枪向着掩体里的士兵喊道:团座说了,杀一个日本人奖十块大洋,冲啊!
片刻之间,一群国军冲进城去,和日军展开了白刃战。
战场一角的刘老炮低头缩在工事里。看到石光荣远远地带人飞奔着杀将过来,意识到日军大势将去,接着高喊一声:传我的命令,开蹽。
话音落下,十几个人七零八落地便转身跑离了工事。及至跑到一墙角处,刘老炮突然发现了潘翻译官,见他正躲在那里向迎面跑来的两个日本兵射击,猛地把他拉到身边,说道:兄弟,算你命好,跟俺一起蹽吧,日本人完犊子了。
说着,不由潘翻译官说话,一手拉着他,一手拉着芍药,头也不回地溃逃而去……
战斗大约进行了两个时辰,独立团与24团所有人马会师在了中街的一片开阔地上。霎时间,两支队伍山呼海啸一般欢呼成了一片。
石光荣带着一队战士冲进日军大队部时,山本已经面对着那面日本国旗剖腹自杀了。
紧接着,石光荣又带领士兵四处寻找刘老炮的踪影。当他面对一具具战场上的日军死尸时,不觉心生疑问:这里咋没有伪军?
小伍子这时跑了过来,报告道:连长,刘老炮带人跑了。
石光荣不觉一怔:跑了?跑哪儿去了?
小伍子气喘吁吁地指着城南说道:迂回到南门了,我带人没追上。我看方向,他们兴许是奔24团指挥所方向跑的。
石光荣想了想,咬牙说道:又是沈少夫。走,找沈少夫要人去!
说完,带着十几个战士直奔老爷庙而去。
果然不出石光荣所料,刘老炮带着几十个伪军狼狈不堪地逃到了老爷庙。见了沈少夫,刘老炮忐忑着的一颗心,略略放松下来。
沈少夫看着刘老炮和他带来的这些人,不觉笑了起来。接着,一眼望见沈芍药,便走了过来。此时的芍药似乎比从前好多了,看上去,虽然不再那样痴傻了,但她的目光里仍然没有一点神采。
沈少夫轻轻唤了一声:芍药,芍药。
沈芍药听了,一双眼睛呆呆地望着哥哥。
刘老炮忙凑过来说道:大哥,要在城里住些日子,妹子的病就差不多能治好了,日本人完犊子了。大哥,你看这些兄弟咋整?
沈少夫拍拍手道:兄弟,俺早就说过让你带人马过来,现在来也不晚,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们24团的人了。
刘老炮突然想起什么,便把潘翻译官拉过来,介绍道:大哥,这是潘翻译官,在城里的时候没少照应俺,这人够交情,俺把他也带来了。
沈少夫笑逐颜开地道:他是你老弟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欢迎欢迎。
沈少夫正说到这里,一个哨兵突然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报告道:团座,那个石连长又带人来了。
刘老炮听了,脸上的神情一下子慌张起来,望着沈少夫问道:大哥,一定是冲着俺们来的,咋整?
沈少夫马上说道:快去,你们去后院躲躲。
说完,刘老炮和沈芍药等一些人便跟着一个士兵去了后院。
沈少夫这才向庙门外走去,可是,没等他双脚站定在大门外的台阶上,石光荣的枪口就已经对准他了:姓沈的,把人给我交出来。
一句话出口,两军双方哗啦啦一阵声响,便举枪对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