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墨守议题安排!如此你才能让大家知道,这儿是谁说了算。就算是个不折不扣的新手,你也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向某个强硬派摆摆你的威风,即便是一个小而不起眼的话题,也要让他们在会上花一个小时好好讨论讨论。
打断别人的发言!尤其在你的搞笑评论能把情况转到一个不相关的层面上去的时候,你的这种打断就能活跃一下会议气氛。而且你还能让大家更清楚地明白,对他们发言的最终裁决权在你的手中,以及你到底是怎么看待这些发言的。
决不能追问上次会议中已经决定过的事情的进展状况!否则你会让那些还没有完成任务的与会者--有时候甚至可能是在座的所有人陷入困境。如果你不是想把哪个人当众揪出来,那你最好别在会上提到那些事情。
不做会议记录!会议是与会者个人领域内的一部分,是受人事档案保护的。何况有了会议记录的话,你就不能够因为结果不合你意,而把同样的话题反反复复拿出来让大家讨论了。
坐到合适的位子上,我冲自己微微笑了笑。有些准则我已经用到今天这次会议上了。没有议题安排,我就随时可以死死咬住我可能发现的任何弱点不放,并且想唠叨多久就唠叨多久。会议室里的桌子被排成了U型。投影仪放在U字缺口的那个位置。依照ISG的惯例,作为上司,我的座位在U的左角,我指从发言人位置看过来的左角。坐在曲线部位的这个“首席位置”上有两个明显的好处:和发言人讲话不用在房间的另一头大吼大叫,声音轻一点他也能听到;离挂图和投影仪很近,如果要用到这些的话用不着从别人身边挤过去。另外还有个方便之处,即这里是观察他人最理想的位置。
库恩坐在桌子的另一头。这个位子给他提供了一个便利的观察点。不过也许他只是想占据这个明显表示对立的位置,免得给其他人坐去。我希望他不会插手这次会议。赫更就直接坐在我身边。舍尔菲和施特恩贝尔格最后才在一起坐了下了。他们把位置选在我对面,跟库恩隔了几张空椅子。这样他们觉得稳妥一些,因为库恩要看他们的话,就必须转到边上。他们没有预感到,其实是我和赫更才是他们最大的危胁。
“先生们,我们开始吧。”我看着舍尔菲和施特恩贝尔格,向后靠到了椅背上。库恩关上了身后的门。
“显然,要做到准时,这对勃兰特内先生而言存在一定难度,那么,施特恩贝尔格先生,由你开始吧。”本来我是想用舍尔菲作序曲,好好对付一下其余的人。可是我想让勃兰特内也看看这出好戏,所以就只好以这样的方式先等等了。
施特恩贝尔格把幻灯片拿在手上,从库恩身边擦过,疾步走向投影仪,看起来很紧张。他明白,这是倒霉的一天,因为今天他自己也有成为牺牲品的可能。在销售部待了几年,他的直觉变得敏锐了。他的不安使自己看起来像个缺乏经历的愣头青。在这一刻,我觉得他有些可怜。好在我之前也没有预备让他牺牲。
“一二两个季度的情况不好。”施特恩贝尔格好像要尽快把坏消息说完。我想先多听一些。“今年我这边的份额是1500万。开头6个月我们完成了大概500万。”
“什么叫做大概?”我打断了他。
他出示了一张条理清楚的表格:“请看,在这儿,第二行,准确讲是490万。”
我放弃了评论他这种取整做法的想法。毕竟这样的事我自己也做过。施特恩贝尔格继续往下说:“去年同期的业绩比这次要高。但当时大约有1/3的份额我没能上账。去年年终我还是达到了预期目标。”“你还是讲讲本年度吧。”我的话语里开始渐渐有了攻击的意味。施特恩贝尔格拿出一张有关销售计划运行情况的单子:共10个项目,按照预计的签约时间排了顺序。“这些是所有已经取得较大进展的项目。这儿,这个项目,”他指着表明营业额有100万的一行,“很可能下周就可以签署了。”
“很可能是什么意思?你必须严谨一点。要是我听到的只是些‘大概’‘可能’什么的,我怎么能够弄清楚这里的情况呢?麻烦你表达清楚一点。”
施特恩贝尔格吓得全身抽搐,“‘很可能’就是说,我们已经拿到了客户书面意向。我们已经赢得了书面肯定。下周我就去采购部。只是有几个有关供货的小问题还需要搞清楚。”
我笑了出来:“这是过时的招数!他们不过想再使劲给你压压价。”“对,这个我知道,”施特恩贝尔格反驳道,“我又不是刚上路的新手。”他也微微笑了出来,“那个,在服务方面价格是给压下去了,但我把软件涨上去了。”
“很好。”我的目光落到了他资料的最后一行,“你单子上的‘其他’是什么意思?很少有公司用这个名字吧。”
“噢,那个呀,”施特恩贝尔格回答着,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这是我们平常拿到的小额业务。和一些固定或其他客户的额外交易。”
“你在ISG干了多久了?”赫更突然问道。施特恩贝尔格先看了赫更一眼,又看了看我,最后是库恩:“5年。”赫更往椅背上一靠:“一直在销售部?”“是的,我是在这儿从销售员干起的。”“你总能完成预计销售额吗?”“开始的两年没有。后来就好了。我已经有两回全额完成了。”
“时日艰难啊,”赫更像个哲学家一样感叹着,“我希望你能清楚,我们已经不再有那种好日子了。这里给你的报酬优厚。我们期望,你不再是偶尔完成,而要总是完成。每一年都要,今年就要这样。”
我非常感激赫更肯出手替我解围。我想,轮到舍尔菲贝尔格的时候,应该不会出现这种状况了。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我们向施特恩贝尔格询问了有关他负责的项目的一些细枝末节的问题。在争论中他的表现相当勇敢。当看到库恩在打哈欠时,我结束了这一轮的汇报。
“那么好吧,我看到了,你还是有一丝机会能够成功的。谢谢,施特恩贝尔格先生。请回到你的位子上。以后每周向我递交一份材料,报告一下你的进展。用完整的句子写。”
施特恩贝尔格回到座位上,如释重负。我能从舍尔菲的眼中看到恐惧。我决定把他弄得更紧张一些。“现在我们休息5分钟。然后轮到你,舍尔菲先生。”虽然只是5分钟,也已经足以让舍尔菲设想一下,下面的一个小时该是多么难熬了。在这种情绪的笼罩下,他慌里慌张地点了根烟。我避开舍尔菲,免得看见他愁眉苦脸的样子,和赫更以及库恩聊起了昨晚那顿美妙的晚餐。5分钟过去了,勃兰特内还没有来。我让赫更打电话问问特朗夫人。有消息说他两分钟内赶到。
“勃兰特内正在赶过来的路上。他刚刚在办公室,据说是为了一些重要的电话。”
“太好了。他会后悔的。”我示意继续我们的会议。等所有的人都坐下来,我对舍尔菲说:“你怎么也坐回去了?轮到你了呀!”
他急忙走到投影仪那边。在他把第一张幻灯片放上去的时候,大家都看见了他的手在颤抖。
“这是些什么呀?”他还没有讲话,就被我打断了。我仔细看着那张制作粗糙的幻灯片,上面印着超大号的小写字母,是关于亟待完成的项目的。
“是……是我的项目。”舍尔菲明白了,自己就是那个牺牲者。他的耳朵红得有点发紫。
“我也想先听听你的份额和目前的进展程度。把你的标题幻灯片放上去吧。”
“我……我没有标题幻灯片。”“你怎么想的?那我怎么知道你的工作概况?”我对自己讲话的声音里所包含的一种尖厉相当得意。“啊,哦,”舍尔菲吞吞吐吐地说,“项目表就可以吧。”“舍尔菲先生,把投影仪关上。”我做了一个拿开的手势。“到挂图那边去。那些数据肯定都存在你脑子里。”舍尔菲从挂图的隔层里拿出了一支笔,在表格上添了一根线,笔擦着图板,发出刺耳的嘎吱声。“换支笔。怎么会用那支!”我感觉自己已经进入状态了。舍尔菲现在明白过来了:不管做什么,他总是错的。他换了一支笔,开始往空白处填数字。门开了,勃兰特内走了进来。他把门掩上,迅速向在场的人点点头,坐到了U的正面。我没有理睬他,径直向舍尔菲走了过去。“请不要考验我们的耐心,舍尔菲先生。要是我无法忍受一个人的发言,那就意味着,这个人没有好好做准备。那么麻烦你快一点。”我边说边看了勃兰特内一眼,他正在惊讶万分的盯着我。他显然没料到会议室里会是这样冰冷的气氛。再好不过了。
这时舍尔菲已经画好了他的图表,正开始解释:“这儿是前几年的数据……”
“先说今年,”我又打断了他的话,“份额以及目标。”我又用训儿子的口气加了一句:“舍尔菲先生,你见过施特恩贝尔格先生刚刚是怎么做的吧。快一点。”
舍尔菲的那一丁点儿意志已经垮掉了。他只是魂不守舍地把他的那些数据开机关枪一样地往下报。无论怎样,他说的东西反正恰好就不是我想听到的东西。由于过度紧张,他开始把话讲得颠三倒四,即使是最简单的数字他都记不起来了。我不断地对他的表现提出种种批评,叫他把幻灯片换掉,把投影仪打开,把投影仪关上,到挂图板那边去,给我说说份额数,相关顾客名录,第一手营业额,净营业额等等。折腾得舍尔菲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去阐述任何东西。
半个小时就已足够了。舍尔菲早已彻底崩溃,眼泪都快急出来了。“回到你的位置上去吧,舍尔菲先生。”我一脸怒气冲冲的样子,“赫更先生,麻烦你帮我们和舍尔菲先生安排一个时间。”我往椅背上靠过去,深深的舒了一口气,一边用一种疲惫不堪的声音请勃兰特内先生到投影仪那边去。
“对了,”在勃兰特内应邀往那边走的时候,我开了口,“勃兰特内先生啊,你的准备时间可是相当充裕吧!由此我可以判断,你的东西一定比你的同事的那些更有说服力!”我从眼角斜看过去,发现施特恩贝尔格和舍尔菲都在试图让自己变得尽量地不起眼。想想在他们身上成功施加的影响,我甚是得意。他们两个一脸受了惊吓的样子。舍尔菲正在琢磨自己刚刚的失利,而施特恩贝尔格则忙着在研究之前害得他饱受我折磨的那张单子。我朝赫更凑过去,低声要他想一想,有没有可能把施特恩贝尔格调到法兰克福去,该怎么调。
他吃惊地看着我:“你说什么?”“你没听错。我们要关了这家分部。今天晚上我就去说服库恩,告诉他这是唯一的出路。这样可以省下我们不少钱。”我轻声在他耳边说。他回答的声音也很轻。
“我可以开始了吗?”勃兰特内打断了我们的交谈。“可以,可以,你开始好了,”我一脸的兴趣索然,“先说份额,再说说你的预计成果。”“你居然不知道我的份额吗?”勃兰特内有些放肆地顶了一句,“我想,你该是我们的新上司吧。”不错嘛。我内心中的战斗欲望被唤醒了。“呵,亲爱的勃兰特内先生,”
我厌烦地驳斥道,“麻烦你不要把大家的时间浪费在讨论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上。我在这儿所看到和听到的,并不是非常鼓舞人心。我实在没办法承认说,可以对这里的机构表示满意。”我的声音里有了嘲讽的意味,“关于你的份额嘛,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知道得很清楚。现在,请你开始吧。”
对于我的这种富有攻击性的回应,勃兰特内显得有些诧异。尽管这样,我也没能让他失去镇静。他把一张幻灯片放了上去。表格制作得很简洁,右下角还小小地印着特朗夫人的速记符号。“这个人可以委以重任。”我暗自想。勃兰特内平静地开始了他的发言:“我的份额为1900万。虽然这个额度很高,但是看起来也不至于那么糟糕。”我插了一句:“要是你向上司陈述份额不可企及的话,那你可算不得一位好销售员。”我转向施特恩贝尔格,“你觉得你的高了吗?”我很好奇地想看看,他是会站到勃兰特内的那一边,还是会成为预备牺牲品。
施特恩贝尔格站了起来:“不觉得,我认为等我把佣金合同签完,它还是可以完成的。要是我感觉完成不了,我是不会那样说的。”
说得好。重新转向勃兰特内的时候,我看到赫更在向施特恩贝尔格赞许地点头。“好了,我们回到原先的话题上来吧,请。”我尽量表现得缺乏耐心,好让他没有时间顶嘴。
他开始继续往下说,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前两个季度,其中的600万已经完成。之所以不能再多,是有原因的。我们要求增加顾问的请求没有得到答复。所以目前我们在这些项目上就拖了后腿。特别有一个项目,时间拖得太久,以至于客户已经颇有微词。这种时候,如果派过来的人搞不清楚这边的销售状况,却对我们的业绩数额有满腹的牢骚,显然会对我们大有帮助。”
哼……他在说反话了。这样的话我当然也会说。“棒极了!那完成不了任务的每个人都可以抱怨说,公司的态度不够合作。这种各打50大板的做法,我倒是至今还没领教过。你得给我立即为你的把戏作解释。”我放低了音量,“现在请回到你的单子上。”库恩脸上掠过一丝笑意。
勃兰特内换了一张幻灯片。即便是我们的口水仗也没干扰他的那份沉着。倒是块难啃的硬骨头!“是什么能让他这么笃定呢?”我暗自问自己,决定接下来行动时小心一点。业绩这么烂还一脸的镇定,这后面肯定有名堂。或许是块做领导的好料子。不过他也可能早已捞够了。勃兰特内在ISG分管大客户已经15年了。他的账上一定已经积了不少钱。我不打算继续冒这个险,就让他顺顺利利地把他的报告作了下去。他也停止了对我的那些小小攻击。双方熄火停战。
等勃兰特内做完报告,我要来了一些三明治。除了一点胃口都没有的舍尔菲,其他人都毫不客气地狼吞虎咽起来,站着就把那些软嗒嗒的东西往嘴巴里塞。
赫更跟施特恩贝尔格搭上了话,向他打听晚上杜塞尔多夫有哪些好去处。舍尔菲和勃兰特内则是拿着他们的三明治在细嚼慢咽。我带着库恩走到门口,想激起他对关闭杜塞尔多夫分部这个主意的兴趣。杜塞尔多夫不过是个烂摊子,要把这边的工作领上正轨,至少要花我两年的时间。其中至少一年的时间我只能做出糟糕的成果,这样对我无益。此外,我也没兴趣一直跟勃兰特内把这场仗打下去。
听了我的话,库恩并不是很吃惊。看来他也早有这样的打算。他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个建议恰恰由我提了出来。要是撤了这个分部,我就会变成无业游民了。
这一点我也考虑过了。“你知道,库恩先生,我倒不担心在这样一家公司里会找不到事情做。需要做的事情还很多。”还没真正开始,我就已经在为当事业成功人士做准备了。韦塞尔会为我自豪的。我和库恩短暂地讨论了一下这个建议的可行性。库恩向我保证说,一定会跟销售部的头头保利谈谈这个问题。
等众人都回到位子上,我立刻宣布散会。没有作任何一般不可或缺的总结陈词,或是说鼓励、训斥的话。我已经知道了想知道的东西,也已经断了三人当中其中一人的口粮。另外,突然结束会议还有这样的功能,即没有人知道我到底是什么态度,也没人猜得出我下一步会采取什么手段。想到这儿,我得意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