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汤姆叔叔的小屋(语文新课标课外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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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女人的遭遇

深夜,汤姆孤零零地躺在轧棉机房的一间破屋子里,他浑身是血,低声呻吟着。周围是破旧机器零件、一堆堆废棉花以及其他成年累月堆积着的垃圾。

潮湿污浊的空气中拥满了成千上万的蚊子,使汤姆的伤口火上浇油,加上挨打后火燎般的焦渴,他肉体上的痛楚难以名状。

在痛苦中祷告着的汤姆突然听到有人进门来。来人提着一盏明亮的马灯,原来是凯茜小姐。她放下马灯,从水壶里倒了一杯水,扶起汤姆,汤姆一连喝了好几杯。

“尽量喝吧,我夜里出来给你这样遭遇的人送水,这还是第一次。”

“谢谢您,太太。”

“你不要叫我太太,我比你下贱得多呢!”她辛酸地说着,把一床浸过水的草席给他换上,然后又给他清洗伤口,敷上药。汤姆觉得身上感觉好多了。

“苦命的朋友,你这样做毫无用处。你要知道,你是在魔鬼的掌心里,你有勇气,有道理又有什么用呢?看来你非得屈服才行啊。”

“上帝!上帝啊!”他呻吟着,“我怎么能屈服呢?”

“上帝能管什么用,”那妇人道,“我已经在这里待了五年,精神和肉体都受尽了他的折磨。难道我愿意跟他这种东西同居吗?难道我不是一个受过高尚教育的女人吗?现在,他不要我了,找了一个15岁的姑娘,据说那可怜的姑娘也受过高尚的教育,她还把《圣经》带来了呢,见她的鬼去吧!”说罢,那女人狂乱而悲怆地笑了起来,那阴森可怕的怪笑声在那间破屋里回荡。

沉默了片刻,汤姆用微弱的声音说:“太太,劳您驾!我看见他们把我的上衣扔在屋角里。我的《圣经》在那件衣服的口袋里,请您帮我拿一下。”

凯茜过去把《圣经》拿了过来。汤姆把救世主临死前受尽鞭挞、使我们赖以得救的那一章翻了出来:“请太太念这一段吧!它比水还解渴。”

凯茜带着冷淡和高傲的神气,高声朗诵这一段惨痛而光辉的事迹。当她念到“父啊,赦免他们,因为他们所做的,他们不晓得”这句感人肺腑的话语时,不由得放声痛哭起来。汤姆也跟着掉下泪来。

“救主耶稣啊!”汤姆呼唤着,“保护我的灵魂吧,主啊,求你保护它,不要让我屈服!”

“天呀!这种呼号和祷告我以前也听过,然而,这些人都被压垮了,都被降服了。只有爱弥琳,她还在那里坚持着,还有你。可那又有什么用呢?你非屈服不可,不然就会慢慢地被折磨死。”

“好吧,我宁愿去死,等我一死,他们就拿我没办法了。”

“是啊,那些屈服的人全都完啦,”她喃喃地说,“就拿我来说吧,整天生活在垃圾堆里,连自己也厌恶自己了。你看我现在,唉!我是在优裕的环境里长大的,记得我小时候,常常跟兄弟姐妹们在花园里的橘子树下捉迷藏。后来进到一所修道院,在那里学音乐、法文、刺绣等科目。14岁那年,我从修道院回来给父亲送葬,他死得很突然。人家一清点遗产,发现家里的产业连还债都不够。当债主们编造家产账目时,我也被列了进去。

我母亲是个奴隶,父亲生前一直要给我自由,可迟迟没有办手续。出殡后的第二天,母亲带着我们回父亲庄园时,有一个美男子,他说他爱慕我很久了,他花了2000块钱,从我父亲的债主手上把我买了下来。呵!我多么爱那个人啊!他年轻漂亮,对我又好。但是他对我说,他不可能跟我结婚,说只要我们彼此忠实相爱,在上帝面前我们一样是夫妇。后来,我们生了一对可爱的儿女,儿子取名小亨利,女儿小爱丽丝长得像我。我只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人。可是好景不长,不幸的事终于发生。他邀请巴特勒表兄到新奥尔良来玩。我一看这位表兄,就知道他会给我们家带来灾难。他引诱亨利深更半夜在外面游荡,很快使他沾染上了赌博和嫖娼的恶习,我也看出他变了心。最后,亨利想同一位小姐结婚,可是因为欠了一身赌债,此事才受阻告吹。于是,那个坏家伙便要亨利把我和两个孩子卖给他,以抵赌债。有一天,亨利对我说,他有事要下乡去,临行前,像是和我们永别似的,再三吻我和两个孩子。后来,我晕倒在地,从此再也没有见过他。

“不久,那个天杀的坏蛋来了,说是来接我们的,并拿出卖身契给我看。我在上帝面前咒骂了他,对他说,我宁死也不服从他。

“‘随你的便,’他说,‘可是,你若不肯老老实实地听话,我就把两个孩子都卖掉,卖到你永远也见不到他们的地方去。’他还告诉我,自从第一次看到我,他就拿定主意要占有我;还说,他是居心勾引亨利,使他背上一身债,最后心甘情愿把我卖给他。末了,他用威吓的口吻说,他既然花了那么大的力气,就不会因为我耍点儿脾气、流几滴眼泪就肯善罢甘休。“为了我的孩子,我只好屈服,因为我受他的限制。可是结果还是白费,他占有了我以后,还是把孩子卖掉了。我大吵大闹,咒骂不休。那阵子他不知是缓兵之计还是确实有点儿怕我,他说,能不能和孩子见面,就凭他一句话,如果我再闹下去,孩子们就会遭殃。唉!如果你把一个女人的孩子弄到手的话,你就可以任意摆布她了!他逼得我只好屈服。

“有一次,我为孩子的事又向他大闹了一场,我模模糊糊地记得自己抓过刀向他扔去,后来两眼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一连好几天都不省人事。

“我醒来后,发现自己在一个漂亮的房间里,不是我的房间,有一个黑人老婆婆侍候我,还有一个医生给我治病,对我照顾得非常周到。后来我才知道,巴特勒打算把我卖掉。他在我身上花了这么多心血,原因就是这样。

“我不想恢复健康,可是,事与愿违,高烧退了,病体也渐渐复原,最后终于能起床了。此后,他们每天要我梳妆打扮,经常有好些绅士到我屋子里来,站在我面前吸烟,一面打量着我,还问长问短的。我老是愁眉苦脸、沉默寡言,因此谁也不肯要我。于是他就威胁我,说如果我不装出一副和颜悦色、讨人喜欢的样子,就要用鞭子抽我。有一天,来了一位叫斯蒂华的绅士。他好像很同情我,看出我心事重重。有好几次他都是单独一个人来看我,劝我把心事告诉他。最后,他把我买了下来,还答应我尽量设法去寻找我的两个孩子,把他们赎回来。他找到小亨利那家旅馆,人家告诉他,那孩子已经卖给珍珠河的一个庄园主了。从此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听见过我儿子的消息了。此后,他找到了我的女儿,他说他愿意出高价把她赎回来,可是人家又不肯卖。斯蒂华船长待我很好。他有一个漂亮的庄园,不到一年,我生了一个儿子。唉,那孩子呀!我多么爱他呀!那小东西多么像我的小亨利啊!可是,我早已拿定主意,是的,拿定了主意,我绝不愿再让我的孩子长大成人!他才两个星期,我就把那小东西抱在怀里,一面亲他,一面对他流泪。然后,我就给他吃了鸦片,把他紧紧地搂在怀里。他就这样睡着死掉了。我哭得多么伤心啊!人家做梦也不会想到那上面去,只是以为我弄错了,才给他吃了鸦片。这是我至今引为欣慰的几件事之一。

直到今天,我也不后悔,至少他已经脱离了苦海。可怜的孩子,除了死,我还有什么东西给他呢?一些天后,流行霍乱,斯蒂华船长也死了。后来,这个坏蛋把我买下来,带到这个人间地狱!”

不一会儿,狂乱的激情似乎平静了,她慢慢地站起身来。“还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吗?苦命的朋友?”她来到汤姆身边问,“要不要再给你倒一点儿水?”

汤姆又喝了一点儿水,他用恳切和同情的目光看着她的脸:“太太,我真希望你去找他。他能赐给你生命的泉水!”

“找他!他在哪儿呀?他是谁呀?”

“刚才你念到的那位救主啊。”

“我小时候常常在圣坛上看到他的像,可是这里没有啊!这里只有罪恶和绝望的深渊!”

惊魂雷格里坐在客厅里给自己兑潘趣酒。他手提一把缺嘴开碴的大瓦壶倒开水,嘴里嘟哝着:

“山宝这家伙真是该死,为了那么点儿小事挑起这场风波,把那老东西揍得至少一个礼拜干不了活,偏偏又赶上这个鬼农忙季节!”走到雷格里椅子后面的凯茜搭话说:

“我看,你是自找苦吃!”“哈哈!你这个恶婆娘!到底回来了。”

“不错,是回来了。”她冷冷地说,“还是老脾气,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胡说,你这个贱货!我说了话就算数。你不老老实实的话,就给我到村子里去住,跟那些黑鬼一起过日子,一起干活。”“我巴不得呢!”

“不管你怎么说,你还得在我脚底下过日子,”他转过脸狞笑着,“行了吧,快坐到我腿上来,宝贝,好好听话。”他拉住她的手。

“赛门,你可得当心点儿,”她附在他耳边上轻声地说,“因为有魔鬼附在我身上!”

“滚出去!我相信你有魔鬼附身!”

雷格里为此整天惴惴不安,因为凯茜对他的慑服力,他怎么也摆脱不了。

雷格里对汤姆的虐待使凯茜的怒气冲天,她尾随雷格里到屋子里来,完全是为了谴责他这一暴行。

“凯茜,你给我放规矩点儿,好不好?”

“你居然也奢谈起规矩来了,真是好笑。不过,你这次是糊涂透顶了,竟然在农忙季节把一个得力的好手给打坏了。”

“这是事实,我干得很蠢,”雷格里说,“可是那家伙太放肆了,不治服他不行啊!”

“我看这个人你可治不了。”

“治不了?”雷格里站起来怒气冲冲地说,“我倒要看看是不是治得了!我这一辈子还没有碰到过治不了的黑奴呢。”正在这时,山宝推门进来了,行了个礼,把一个纸包递给雷格里。

雷格里问道:“这是什么?你这个狗东西。”

“这是邪东西,老爷。”

“什么?”

“这是黑奴们从巫婆那里弄来的邪东西,在挨打的时候可以避痛,他们用一根黑绳子系在脖子上。”

跟大多数目无神明的恶人一样,雷格里其实也很迷信。

纸包里包着一块银元和一绺亮晶晶的金发,那根长发就跟什么活物一样,一下子缠住了雷格里的手指头。他大声嚷道:

“活见鬼!快给我拿走,把它烧掉!”

山宝吓得屁滚尿流,夹着尾巴溜走了。

凯茜也趁此机会,悄悄溜出去照料可怜的汤姆去了。

雷格里独自一人闷闷不乐地喝起潘趣酒来。

堂堂的恶霸雷格里为何因为一绺头发而惊魂落魄呢?

那是因为他母亲去世前,极不放心她这个作恶多端的儿子,便给他寄了一封信。待他拆信时,信里的一绺长头发猛地缠住了他的手指头。看着巫婆的邪东西,想想母亲的那绺长发,无恶不作的雷格里不寒而栗,深感最后的审判和雷霆般的神灵正在追踪他。

“真见鬼!”雷格里一面饮酒,一面自言自语,“多么像啊!我还以为我把它忘掉了呢。真该死,怪冷清的!我想把爱弥琳叫来。这丫头,她可恨我啦!管她呢,我非叫她来不可!”

雷格里走出客厅,穿过过道,在楼梯脚下停下来,听到有人在唱歌。由于神经过敏,歌声听来十分怪诞,有点儿像鬼叫。一个狂野而凄凉的声音在唱一首黑人中很流行的赞美诗:到头来真可悲,真可悲,真可悲!到了基督的最后审判席前,那时真可恶!“这小妮子真见鬼!”雷格里说,“我非掐死她不可。爱弥琳!爱弥琳!”他高声喊着。可是回答他的只有嘲笑他的回声。那柔和的声音继续唱道:

在那里,父母子女将分离,在那里,父母子女将分离,一别永不再相会!

雷格里不再喊了。他吓得浑身直冒冷汗,心跳不止。他想,万一他故去的母亲的灵魂突然在他面前出现,怎么办呢?他不禁打了个冷战。

“我还是去把山宝和昆宝找来,叫他们给我唱支歌,跳一个他们的那种鬼舞,驱散这些可怕的念头吧!”雷格里戴上帽子,到门前廊子上吹起召唤监工的喇叭。

凯茜为可怜的汤姆上完药回来时,已是午夜时分,她听到客厅里尖声怪叫,大唱大闹,还夹杂着狗吠声和其它喧器声。她来到前门廊子的台阶上,往客厅里窥视了一眼:雷格里和那两个监工已经喝得酩酊大醉,正在那里唱歌、打唿哨,把桌椅弄得东倒西歪,还互相做着滑稽而可怕的鬼脸。

她用纤细的小手扶着百叶窗,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的丑态,心里涌起无穷无尽的痛苦、轻蔑和强烈的仇恨。她自言自语说:“替世界上的人消灭这样一个恶棍,算不算作孽呢?”她转身绕过后门,悄悄地上了楼,去敲爱弥琳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