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呼啸山庄(语文新课标课外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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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伊莎贝拉嫁给希克厉(2)

到了第三天,深夜的时候,林顿太太突然打开了房门,她面容憔悴,疲惫无力。她问我要一些食物和水,因为她感到再绝食就要饿死了。我赶忙给她送去茶水、面包和牛油,她狼吞虎咽地一扫而光。

“那个呆子在干什么呢?”她好像吃饱了才问。

“如果你指林顿先生的话,”我回答,“他好着呢。他一直都在看书。”

假如我晓得她的真切情况,是绝不会这样说的,但我禁不住认为她那病有一半是装出来的,就信口说。

“还在读书!”她气愤地嚷嚷着,“我都快要进坟墓了!喂,他知道我病成这副样子吗?”

她盯着对面墙上镜子里映照的那张满是倦态的脸。

“如果我的死也能要他的命,我就立即死了吧。”她又说。我告诉她埃德加若无其事、心安理得的情况后,她死活咽不下这口气。她大动肝火,在床上滚来滚去,然后便气势汹汹地爬起来,要我打开窗户,那时恰是严冬,我拒绝了。她的脸色突变,使我惊恐起来。我刹那间想起她先前的暴病,大夫曾警告说谁也不要违背她的意愿。她方才把枕头都咬烂了,现在正从破洞里往外掏羽毛取乐,仿佛她看见了奉献羽毛的那些小鸟。

“躺下闭目养养神吧,”我只好说,“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哎,但愿我再变成小姑娘!我若能躺在昔日家中的那张床上,该有多幸福呀!”她感慨地呼喊道,“倾听那呼啸的山风从窗外的林中阵阵掠过!让我再感受一次吧——它是从荒野中翻过来的。”

为了让她高兴一下,我把窗户打开几秒钟,一股刺骨的寒风奔涌而入。我又急忙关上了窗户。

“我把自己禁闭起来多久了?”她突然问。

“三天四夜了,”我答道,“已到凉水和怒气支持时日的极限了。”

“似乎只是冗长的几个时辰。我记得他们吵过之后,我是在起居室中,然后就跑上楼来。我一插上门,就沉入一片漆黑之中。我无法向埃德加解释,他要是继续招惹我的话,我的癫痫病就会发作。把窗户敞开吧,”她命令我,“你不想给我一个生存的机会,那好,我自己开吧。”

我还没来得及阻拦,她便从床上溜下来,趔趄着穿过房间,一把推开窗户,任凭凌厉如刀的寒风吹打。我乞求她,最后推推搡搡强制她躺到床上去,但拗不过她那疯狂的力气。

我正盘算着如何能一手抓着她,另一手探到什么东西给她披上,突然听到门把手在转动,林顿先生进来了。

“哦,先生!”我发现他看到眼前的情景后就要张嘴惊呼,便急忙喊道,并打手势制止了他,“真不幸,太太病了,我对她无能为力。请你过来,劝她上床休息吧。”

“凯瑟琳病倒啦!”他说着,疾步走进来,“关上窗户,埃伦!”

他再不做声,夫人脸色的变化使他颇为愕然。我嘟囔说原来并不知道她竟病到这种程度,但我觉得并没讲清楚。主人面露愠色,却伸手抱起了妻子。起初她没有认出他,但逐渐地她怔怔地盯住了他。

“啊,你来了,是吧?埃德加,”她气呼呼地说,“你这人总是这样:人家需要你的时候,你却偏偏不露面。当春天逝去之前,我躺进坟墓的时候,你就后悔莫及了!”

“凯瑟琳!我对你再也无足轻重了吧?你还爱着那个可恶的希克……”

“你要再提那个名字,我就马上从窗口跳下去!啃你的书去吧。我不需要你了。”

“她神志恍惚不清,先生,”我说,“整个晚上她都在瞎唠叨。以后我们要小心,不要再惹她生气。”

“我再不听你的主意了,”林顿先生回答说,“你知道太太的脾气,然而你还怂恿我跟她作对。你不要再说她这三天内如何如何!你这人没有心肝!”

我开始为自己辩解,心想把别人的错误归咎于我,太不公平了。尔后,我决定尽我的职责去找医生,就离开了房间。

穿过花园时,我发现有一团白乎乎的东西呆在花园墙的一个钩子上。原来是伊莎贝拉小姐的小狗儿,用手帕捆在那里,几乎要断气了。我奔过去解小狗。这时,似乎听见远处有疾奔的马蹄声。我头脑中乱糟糟的,对凌晨两点出现的这种怪声几乎没顾及一想。

肯尼思医生粗犷豪放,相貌平平。凑巧他刚走出门准备去村里瞧另一个病人,就立即随我来了。

“内莉·迪安,”他对我说,“我不禁在想,这其中定然别有缘故。像凯瑟琳这样健壮的姑娘是不会平白无故就病倒的。到底是什么原因?”

“我的主人会告诉你的,”我谨慎地回答,“不过你应该知道恩肖家都有暴烈怪戾的脾气,而林顿夫人是最突出的。”

他看完病后,满有希望地告诉林顿先生她会康复,但我们必须保证她的绝对安静。他对我说,其危险倒不在于病,而在于她的大脑会受到永久的伤害。

那天夜里我没合过一下眼,林顿先生也是如此。的确,我们根本就没上床,仆人们也早早就起来了。大家都忙碌着,可人们发觉,只有伊莎贝拉小姐例外地还在蒙头大睡呢。她哥哥也问过她起床没有,似乎因为她对嫂子的冷漠颇感伤心。

突然,一个仆人,一个大大咧咧的姑娘,气喘吁吁地跑上楼来,大声嚷道:

“哎呀!不得了呀!真是越来越糟糕了!老爷,老爷,小姐她……”

“小声点儿!”我急忙截断她的叫喊。

“慢点说,玛丽。出了什么事?”林顿先生问。

“她走啦!逃走啦!希克厉带着她逃走啦!”姑娘急匆匆地说。

原来那姑娘到村里去时,碰到了卖牛奶的孩子,说天亮不久,有位先生和一位女士曾在吉默顿村外二英里处停下来给马钉掌。那男的无疑是希克厉,女的喝水时头巾掉下来了,清清楚楚地露出小姐的脸。

“我们要不要把她追回来?”我问,“我们该怎么办呢?”

“她是自愿走的,”主人回答说,“不要再拿她麻烦我了。我以后就当这个妹妹有名无实罢了。”

他再没对我提起过她,只是吩咐我打探到她的新家以后,把她房中的财产都送过去。

三月初,凯瑟琳才首次走出家门。那天一大早,林顿先生就在她的枕头边安放了一束鲜花。

她一睁开眼就看到那鲜艳的花色,眼帘中禁不住流溢出幸福的光彩。

“这是山庄上最先开放的花儿,”她兴奋地喊道,“它们使我想起那习习的和风,温暖的阳光,和那些即将融化的白雪。”

“积雪都快化光了,亲爱的,”丈夫说道,“凯瑟琳,去年春天我正望眼欲穿地盼望能娶你做夫人呢。现在,我希望你能沿着山坡攀登一、二里。甜蜜的微风正柔柔地吹拂,我想它对你的身体会大有好处的。”

主人吩咐我点燃起居室的壁炉,再在阳光能射到的地方放把椅子。尔后他扶她下了楼,她在楼下坐了好长一阵子,饱享着那里的温暖。到了傍晚时分,她虽然已很疲惫,却仍然不愿上楼去,所以只好在底层给她收拾了一个房间,不久她便能倚在埃德加的肩头上来回走动了。

伊莎贝拉出逃六周之后,给她哥哥送来一张条子,宣告她已和希克厉结婚。那语气冷漠无情。但在底下有一行铅笔字,表示对自己作为的遗憾,希望能得到宽恕。林顿没有答复。

两周后我又收到这位不幸姑娘的一封信,并把它一直保存至今。

“亲爱的埃伦,”信是这样开始的,“昨晚我来到了呼啸山庄,才第一次知道凯瑟琳一直是病魔缠身。我想,我不能给她写信问候,我的兄长要么会极度愤怒,要么会过分伤感,他是不会搭理我的。

“告诉埃德加,我逃离画眉田庄二十四小时之后,心便飞回了家中,但我已身不由己,欲回不能。

“我纳闷,你当初生活在此地时,怎么没有沦为恶魔?希克厉是发疯了,还是原本就是个魔鬼?我求你解释一下(如果你能够)我与之结婚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们抵达这儿时已是夕阳下山。你昔日的仆人伙伴端出了一盏灯,把脸拉得老长,牵过了马,希克厉留在外边跟他讲话,我先进了厨房,一个杯盘狼藉、肮脏不堪的黑洞。我敢说,你再也辨认不出它了:自你离开之后,它已面目全非。壁炉旁站着一个面容粗暴、蓬头垢面的孩子,眼睛和嘴酷似凯瑟琳,我想他一定是哈里顿了。我尽力对他表示友好,不想他先是咒骂,接着又放出狗咬我。

“我绕院子转了一周,在一扇门上敲了敲。一个衣着肮脏、满头乱发的大个子开了门。他也长得像我们的凯瑟琳——那是她的哥哥。他让我进去后,关上了门。我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偌大的房间,我多年之前来访时它曾是那么的明亮舒适。现在它布满了尘埃,好像从来也无人清扫。我问他是否可叫个女仆来,领我去卧室。恩肖先生闭口不答。他似乎忘记了我的存在,看上去那么怪异和冷淡。要不要再打扰他,我当时再三犹豫。

“我记得四里之外就是我的欢乐的家,居住着我最爱的亲人然而我们之间仿佛远隔着茫茫的大洋啊!

“最后,我又重复了一遍我的请求。

“‘我们没有女仆了,’恩肖说,‘一切都要你自己动手。’‘那么,我在哪儿睡觉呢?

’我呜呜地哭起来。我已精疲力竭,精神极度沮丧。

“‘约瑟夫会领你去希克厉的房间,’他回答说。‘你最好用钥匙把门锁好。’

“‘这又为什么呢,恩肖先生?’

“‘你看这儿!’他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一只造型奇特的小手枪,上面还装着一把双刃刀。‘我每夜都忍不住带着它上楼来。试试他的门。一旦我发现它开着,他就不再会是活人了!’

“‘希克厉怎么伤着你了?’我问,‘让他离开这所房子不更好吗?’

“‘不!’恩肖大声喊。‘难道我输光了钱,就不找机会赢回来吗?难道要哈里顿将来去当叫花子吗?我要赢回来,我要夺回他的黄金,喝他的血!’

“你了解你以前主人的习惯,埃伦。他快要神经错乱了。我很害怕靠近他。

“希克厉的房间锁着。我就在起居室的沙发上睡下了,直到他进来。他得悉凯瑟琳病倒了,并诅咒我哥哥是祸根。他声称在抓到我哥哥之前,要我代他受过。

“到现在,我怨天尤人,一切都不堪回首——当初何等的愚蠢!此事不可对田庄的其他人吐露一言。来看看我吧,埃伦,快点儿。我将日日翘首盼你——不要使我失望!

伊莎贝拉。”

我一读完伊莎贝拉的来信,就去找主人,告诉他——他的妹妹的消息,以及他妹妹期盼得到某些宽恕的愿望。

“没有什么可宽恕的,埃伦,”他冷漠地回答说。“你今天下午可以去看她,就说我失去了她很遗憾,但我们只能永远地分开了。”

埃德加先生的冷酷无情使我极度地伤感,在去呼啸山庄的途中,我一直搜肠刮肚,斟酌言辞,思谋如何把这位哥哥的意思转述得温和一些。

辛德雷不在家,希克厉先生坐在一张桌子前。他起身友好地向我寒暄问候,并给我端过一把椅子,开始盘问我凯瑟琳的情况。

“林顿太太正在康复,”我告诉他,“她永远不会像从前那么健壮了,但性命已经保住。

她已面目全非,性情比以前更加恶劣,陪伴她的人无可奈何,只能凭借对她昔日情形的记忆以及对她的怜悯和责任感来维持对她的感情。”

希克厉听着,迫使自己从烦躁中镇静下来。

“你想我会把凯瑟琳扔给你那缺乏责任心和怜悯之心的主人吗?内莉,你必须答应我,安排我见她一面。我要见她!你说呢?”

“我说,希克厉先生,”我回答,“你若和林顿先生见面、再争吵一次,她就会被彻底毁灭。”

“如果你能从中周旋,这是可以避免的,”他说,“我只是怕她因为林顿受到惩罚而悲伤,所以不忍心使出绝招儿。你可以从中看出我和林顿感情的差异吧?我们如果交换一下,我处在他的位置,那么,只要她期望他的陪伴,我就决不会对他动一下手。但在她对他感情结束的那一刻,我会把他的心挖出来——只要他们感情长存,直到我气息奄奄的时候,也不会动他一根头发!”

“然而,”我打断他,“你在她就要把你抛到脑后之际却去扰乱她,也不怕葬送她恢复身体的机会吗?”

“哦,内莉!可你知道她从没有忘记我!你和我一样清楚,她只要能对林顿有一份情意,对我就有千份深情。去年夏天我归来以后,这种想法就一直缠绕在我的脑际,但只有她亲口说出,我才能再次承认这个可怕的念头。到了那时——林顿和辛德雷都无足轻重,我多年的复仇之梦也就烟消云散了。我的未来可以用两个词概括:死亡和地狱。凯瑟琳的心像我的心一样深沉。而林顿在她心中的地位与她眼中的狗、马没有什么区别。他身上没有我那样值得爱的品质。那么,她又怎么会爱他所没有的东西呢?”

我站起来要走。

“别走!”他说,“过来,内莉。我今天要么是说服你,要么就得强迫你帮我见到凯瑟琳。

我不希望引起任何骚乱。我去时会预先通知你,然后,一旦只有她一人在时,你就悄悄放我进去。”

我抗议,我抱怨,并且倔强地拒绝了五十多次,但最后还是在希克厉的强迫下达成一个协议。我为他带一封信给女主人,如果她情愿,就告知他林顿下次离家的时间,然后他再去,选择一个最佳方法见面。

那天晚上,我清楚地知道希克厉已来到田庄附近。他的信还装在我的衣兜里,所以我尽量避免出门。我想趁主人不在家时再转交给女主人。我简直不敢预料这封信会给她带来什么样的影响。直到三天以后我才有了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