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妮在黑暗中醒来,屋内的萤光已经明显减弱了。这是正常的,萤光物质是受激发光,而它们已经三天没有接受阳光的滋养了。
她在黑暗和死寂中静静地谛听。不,听不到一点声响,旧金山还是一座死城。按说,政府组织的救援队伍该到了呀。也许,这次地震造成的破坏要远大于她的估计。
小玛丽又饿哭了,珊妮也是饿得满腹焦燥。两天来,她只是在昨天吸了几口奶水,其数量只够把她的饥火勾起来。但她不敢浪费,送奶系统中这点仅存的奶水是她和玛丽获救的唯一希望。而且——谁知道那里有多少存货?是100加仑,还是只有一小碗?坚固的墙壁牢牢守着内部的秘密,她真想把这些管道打开,找到奶水的源头。可惜手中没有任何工具,这些想法只能是妄想。
她睁大眼睛看看夜光表,是早上七点钟。小玛丽哭得厉害,还是喂她几口吧。她趴到奶嘴前吮吸着,甘甜的乳汁汩汩地流出来。她贪馋地咽了几口,顿觉腹内一阵清凉。她想还是先喂玛丽吧,就伏下身又猛吸一口——她的后背忽然变得冰凉,恐惧象千万根细针在她后背上刺着,这一次她什么也没有吸到。她不愿相信这是真的,用力再吸两口,还是没有。
看来,昨天和刚才吸出的奶水,只是某处管道留下的残余。她和玛丽活命的希望原来只是一个美丽的肥皂泡。
听到动静的小女儿已停止了哭声,但久久等不到乳汁,她又哭起来,哭声十分凄惨,令人不忍闻听。珊妮看着她,心中充满了内疚。刚才她不该先吞咽几口的,她该把这最后几口奶水留给女儿!
她叹口气,驱赶走这些自责。说到底,几口奶水救不了玛丽的命。而且这个弱小的生命实际是依附于自己的。如果自己先饿死了,那么即使这儿有再充足的奶水,小玛丽也没有能力吃到嘴里。
在其后很长时间里,珊妮一直难以克服自己的心理错觉。她总觉得那个送奶器中还有奶水,或者,奶水会在那里慢慢聚积。所以,每隔半个小时,她就起身,抱着奶嘴用力吮吸一会儿。等待她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她真想拔出送奶器的软管,又怕那样会使最后一点希望破灭——她突然猛醒,不能再自我欺骗了,送奶器里不会再有奶水了,她这样反复折腾,只会浪费自己宝贵的能量。她终于下了狠心,最后再试一次,然后决绝地拔掉软管,扔到角落里。
小玛丽的哭声渐渐微弱。怀着焦灼和内疚,她又躺到婴儿床下,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