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角形的小洞中送进的天光白了又黑,黑了又白。李山妮已经记不清是第几天了。她处于清醒和昏迷的边缘,感觉自己的意识慢慢萎缩着,悄悄向视界外滑去。不过每当这时候,意识深处就有东西醒过来,挣扎着向上爬,爬进清醒地带中。
是怀中的儿子在唤着她,是她的母性在生死界上守卫着。
儿子的身体越来越松软无力,而她却无力为儿子作点什么。真不如放松缰绳,沉到黑暗中去,这种轻松太有诱惑力了……她梦见新婚之夜,性格粗豪的煤黑子丈夫趴在她身上,在撕裂的痛楚之后,是令她晕眩的快感。丈夫大汗淋漓,她呻吟着,紧紧搂住男人,把指甲嵌入男人的皮肤中……男人在她体内种下一颗种子,种子慢慢长大,长出了小手、小脚,开始不安分地顶她的肚皮……她在产床上哭叫,疼啊,疼死我啦!护士恶狠狠地说:叫啥!怕疼就别让男人干!不过,那个"带茶壶嘴儿的"降生后,她立即把分娩的苦处忘到九霄云外了……男人在前边走,他的身影是半透明的。山妮喊:孩他爹,等等我,我也快死了。男人扭过头,责备地看着她,看着她的身后。她忽然惊醒,因为儿子还在身后啊。
她从昏迷中再次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