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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女奶工的浪漫奇遇(11)

杰姆思考着。“男爵,”他说,“我是个普通人,只希望和妻子过平静的生活——一个男人应该这样。你对她有很大的权力——大得无比,不管好坏。只要你让她做世上任何事情,无论正当的还是可疑的,她都会去做。所以,既然你问我你是否还能为我做什么,我回答:你可以答应永远别再见到她。我没有恶意,老爷;但你的出现没有任何好处,你会给我们添麻烦。如果我回到她身边,你愿意永远离开吗?”

“海沃德,”男爵说,“我向你发誓我再也不会打扰你和你妻子,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了。”说罢他抓起杰姆的手,紧紧握住它放在杰姆的剑柄上。

杰姆在向笔者讲述这件事时常声称说,他当时感到男爵说出那些话后,落日的红光比世间的火光更强烈地照耀在男爵脸上;他的两眼在同一红红的阳光映照下闪烁着,那是他以前所从未见过的,也是以后任何凡人都未见过的。此后他们在那儿再没什么可做或可说的了。杰姆陪着他永远难忘的相识来到马车旁,待男爵上车后替他关好门,用帽子向他挥舞告别,从那以后他们在这个世上就再未见面了。

只需几句话就可说明,当上述事件在别处发生时玛杰莉的命运如何。她离开同伴范后便心烦意乱地在马车当中走着,与其说有任何事先想好的打算不如说为了躲避同伴。她站在那儿时觉得听见有人叫自己名字,转身便看见了她的外国朋友——假如他没有死的话,她想应该在千哩之外。他向她招手,她走过去。“你不舒服——好象不幸。”他说,直盯住她的面容。“你丈夫呢?”

她把自己可悲的怀疑告诉他,说杰姆离开了自己。男爵沉思着,询问了几个她最近生活的具体情况,然后说:“咱们得去找到他。跟我来。”听见男爵这样吩咐她像个温顺的孩子一样上了马车,坐在他身旁一直等他说话——直到他们出了城来到分叉路口时男爵才开口,他发现杰姆无疑没像他们先前以为的离开玛杰莉朝那条通向伦敦的叉路走了。

“这样追赶他是没用的,我想。”他说。“正确的办法应该是我把你带回到他家。之后我再回来,把他带到你身边——如果人可以说服他的话。”

“没有他我以前是不想到他家去的,先生。”她哆嗦着说。

“不想去!”他回答。“让我提醒你,玛杰莉·海沃德,你的位置在你丈夫家里。在你回到那儿前你根本没有权力指责他的行为,不管有多么疯狂。你干嘛先前没有在那里呢?”

“不知道,先生。”她低声说,眼泪静静地落在手上。

“你不认为自己应该在那儿?”

她没有回答。

“你当然应该的。”

她仍然闭口不言。

男爵陷入沉默,一直看着她。他经过一时的责备之后忽然又想到什么呢?玛杰莉十分顺从地把自己交到了他手里,她的丈夫显然抛弃了她。她完全处于他的控制中,他们正在公路上。

他的第1个冲动是如他所说,请她和自己一起回去,这样做才合理合法——这一点应毫无疑问。但他的第2个冲动不久就暴露出来,虽然她最初没看出,因她太不知所措了,没注意到他们去哪里。假如杰姆在与人私奔,她就不愿回到他家里;男爵好象突然受到这种影响,不是转向前往杰姆家的路,而是示意车夫走右边那条路,正如她的父亲所看见的。

他们不久来到伊德莫斯附近的海岸。马车停住。这时玛杰莉才回过神来。

“咱们在哪儿?”她问,吃惊地看着窗外。她的眼前是一片水湾,水湾中间停着一只快艇。

“在海边的一个小小角落,我的快艇就停靠在这儿。”他试探着说。“瞧,玛杰莉,过5分钟我们就可以上船,半小时后就可以驶到很远的地方。你愿意跟我去吗?”

“我决定不了。”她用很低的语调说。

“为什么?”

“因为——”

然后玛杰莉似乎突然看出这一切都发生得相当偶然:她的面容变得苍白无血,眼里现出茫然的神情。她紧紧握着自己双手,靠在男爵身上。

冯·克山森男爵注意到她神思恍惚的样子,把脸转向一边,然后他作出了决定,打开车门让她上去,自己在车外上了马;片刻后马车就把海岸抛在后面,往上沿老路返回。

大约一小时后他们到达杰姆·海沃德的家。男爵下了马,从窗口和她说话。“玛杰莉,你能原谅一个情人的冲动吗?——我发誓不是事先考虑好的。”他说。“如果你能原谅,就握一下我的手吧。”

她没有那样做,不过最后让他把自己扶下马车。他似乎觉得相当为难,看到这种情景,她说:“我当然原谅你,先生,我自己刚才也有那样的冲动。你愿意把我丈夫送回来吗?”

“愿意,只要任何人能够做到。”他说。“这种赎罪的苦行对于我算是够轻松的了!上帝保佑你,赐给你幸福!我将永远不会再见到你了!”他转身登上马车离开,发现杰姆的去的方向后,如上所述在路上追赶上了他。

杰姆按时回到自己在合伙人家的住处。范出去时那个照看房子的女人马上告诉他,有个坐马车来的女士在他的起居室等他。杰姆焦急不安地赶到那儿,发现与自己长久疏远的妻子蜷缩在那把光滑的大椅里,四周是那些已等待了她很久的色彩鲜明的家具。

玛杰莉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现出胆怯的样子。她试图要说话,可十分奇怪的是,杰姆这时竟然说得比她更加轻松自如。“你会问我为啥要那样做。”他说。“我也说不清楚。你原谅我的欺骗行为吗?啊,玛杰莉——你仍然是我的玛杰莉!可你对男爵并不更了解,今天下午怎么能把自己托付给她呢?”

“他说让我去,我就去了。”她尽量说道,虽然眼泪汪汪的样子。

“你是盲目地服从他。”

“是的。也许我不应该那样做。”

“我不知道。”杰姆沉思着说。“我想他是个好人。”玛杰莉没有解释。然后她不再发抖流泪,心情好转了一些,后来老范先生走进下面屋里,杰姆下去对他说一切都好了,并请他去把这个消息告诉玛杰莉的父亲——他至今还蒙在鼓里呢。

奶场主得知女儿并没当上男爵夫人的消息时,尽量忍受着,几个星期都不来看她,以此惩罚她一下;不过他最后嘀咕着表示了原谅,并与杰姆和解。漂亮的皮奇夫人则离开去了普利茅斯,找了另一个水手,她抱怨说杰姆和玛杰莉对她不公平,她这话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至于那位对他们的生活产生了极大影响的神秘绅士,他信守了承诺,从此再没有来到下威塞克斯。不管他是否是男爵,是英国人还是外国人,他对杰姆都曾表现出真正的关心,对他与玛杰莉相识的那段轻率鲁莽的日子真正感到悔恨。他并不希望让这位年轻姑娘或任何其他人知道,他对她的感情比所表现出来的还要深厚,这是毫无疑问的。对于她,他有时很想采取与传统习俗不符的行为,尤其是在放弃追赶杰姆(他实际并不在前面)转回身后,她在马车里与他一起沿路行驶时的那一关键时刻。但在另外时候他又克制着自己的激情,举止端庄,甚至过于严厉。在随后的一些年里人们听说他再次用一支手枪自杀——他似乎天生容易时时陷入忧郁之中——终于未能幸免;但是斯维索的人谁也无法查明真相。

在那儿他仍然被看作是一个有些神秘莫测的人物。就让他保持着那种神秘吧,因为一个人也犹如一片风景,在变化无常、不可预测的阴影里还能引起人们的兴趣,而一旦处在正午眩目的阳光下便会显得并不好看。

玛杰莉听说他悲哀地死去后,她坐在奶椅里,沉重地思考了近10分钟,她摇篮里的婴儿全然不知。在火炉另一边的杰姆说:“你为他非常难过,玛杰莉。我敢肯定。”

“是的,是的,”她咕哝道,“我难过。”片刻后她补充道:“既然他已死了,我要作一个从没向任何人作过的忏悔,杰姆。如果那晚我坐在马车里呆在他的快艇旁时,他坚持让我跟他走——他并没有那样做——我就跟他走了。我当时感到失望他没有极力劝我。”

“假定他现在突然出现,用命令的声音说:‘玛杰莉,跟我来!’”

“我想我是没有力量违抗他的。”她回答,显得顽皮的样子。“他对于我就像一个魔法师。我想他就是一个魔法师。他可以把我吸引过去,像一块磁石把一小块钢吸引过去一样……可是不会的,”她补充说,听见婴儿的哭声,“他现在不会把我吸引了。这对孩子是很不公平的。”

“瞧,”杰姆说,并不十分担忧(因为“那种让人嫉妒的回忆”,正如乔治·桑所言,在他身上已几乎荡然无存了),“无论他会怎样吸引你,亲爱的,他都绝不会来了。他向我发过誓,并且他也是一个信守诺言的男人。”

1883年仲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