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艺术汤显祖与明代戏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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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汤显祖对后世的影响

以《牡丹亭》为代表的“临川四梦”相继问世后,受到了各方面的关注与重视,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沈德符曾说过:《牡丹亭》一出,“家传户诵,几令《西厢》减价”。这种说法完全就可以显示出当时汤显祖的作品在社会的传唱度以及其作品的地位。

有很大一批剧作家直接受到汤显祖的影响。从剧本的立意构思到曲词风格,他们都刻意模仿其风格。戏曲史上称之为“玉茗堂派”或“临川派”,从其名字的角度都可以看出来他们是极力提倡和学习汤显祖。汤显祖重性灵,反对文学复古;重内容,反对格律束缚。主张文章“不在步趋形似”,认为戏曲创作应“以意趣神色为主,四者到时,或有丽词后音可用,尔时能一一顾九宫四声否”?其代表作“临川四梦”即在这种文学主张指导下写成。许多剧作家赞赏他的观点,并极力模拟其意趣和文辞风格,至明末便形成“临川派”。属于这个流派的主要作家有孟称舜、吴炳、洪昇、张坚和阮大铖等人。吴炳所创作的《粲花五种》,曾被梁廷楠《曲话》定位之“置之《还魂记》中,几无复可辨”。充分说明了吴炳的《粲花五种》与《牡丹亭》有极大相似之处。 洪昇的《长生殿序言》中也说道:“棠村相国称予是剧乃一部热闹《牡丹亭》,世以为知言。予自惟文采不逮临川,而恪守韵调,罔敢稍有逾越。”可见洪昇的《长生殿》也受到汤显祖的影响,不仅仅在词采韵调上面,在剧作的情旨追求方面也深受汤显祖的影响。孔尚任的《桃花扇》中,处处可见汤显祖的渊源。《品花宝鉴》也借人物华公子之口称赞孔剧的《访翠》和《眠香》两出戏:“这曲文实在好,可以追步‘玉茗堂四梦’,真才子之笔。”张坚的《玉燕堂四种》受汤显祖启示尤多。他在《梦中缘》自叙中极力歌颂“梦之所结,情之所钟也”。邹升恒在该剧题词中也说道:“知音何在?玉茗堂前刚一派;色色空空,堪破尘缘一梦中。”这简单的几句话就可以道出张坚的创作情结和汤显祖的创作精神是密不可分的。“临川派”反对格律至上,重视内容,重视情感,重视文采,特别强调“情”的作用,应该“为情作使”,提倡语言的“自然”。该派的创作成就自然以汤显祖为最高。

除了以孟称舜、吴炳、洪昇、张坚为代表的“临川派”之外,《风流院》的作者朱京藩也值得一提。他把汤显祖本人写进了剧作中,作为风流院主;再把读《牡丹亭》伤心致死的冯小青的灵魂安置在风流院内,由一书生拾得小青的题诗,因两人情投意合也魂归于此。从《牡丹亭》到《风流院》,后者在原有的基础上有所发展,而不是绝对模仿的拟作。《风流院》不像其他作品着重描写小青在冯家的悲惨遭遇,而在于她死后是如何获得幸福的,作品中描写小青死后的篇幅要远远长于生前。作者也塑造出了一个小青心中理想的佳偶舒郎,舒郎在剧中同样扮演了柳梦梅式的角色。小青和舒郎俨然就是杜丽娘与柳梦梅第二,而且剧中还出现了柳梦梅与杜丽娘,并且让汤显祖掌管风流院,朱京藩毫不隐讳地表现出了该剧受到了《牡丹亭》的影响。除了《风流院》,还有《春波影》《疗妒羹》,都是将冯小青的故事搬上舞台的作品。冯小青的故事在晚明广为传播,她不仅是以受难才女形象出现在公众视野里,同时也是以《牡丹亭》的著名读者而闻名,这些作品均不同程度受到了汤显祖《牡丹亭》影响。在人物形象的塑造上,作者刻意让小青形象与杜丽娘形象最大限度地重合在一起,这样可以使观众能更好地理解小青。在情节构置上,《疗妒羹》和《风流院》都改变了小青传说的结局,并且是极力模仿《牡丹亭》的故事结构,努力使小青的结局变得圆满,以满足观众的心理期待和美好愿望。综上可见《牡丹亭》对明清戏曲中小青题材的影响是十分明显的,这不仅仅表现在对小青形象的刻画上,同时也表现在情节的构置乃至人物的安排上。究其原因,正是和《牡丹亭》的广泛传播以及女性读者的痴迷有着密切的关系。《牡丹亭》抒发了女性内心渴望自由婚姻爱情的情怀,也触动了大批冯小青式的女性读者内心的强烈震撼。在这样的情况下,大量描写小青故事的作品问世也就不足为怪了。沈璟也曾受汤显祖的影响改编《牡丹亭》为《同梦记》,变《紫钗记》为《新钗记》。还有臧懋循的《牡丹亭》、冯梦龙的《风流梦》、徐日羲的《牡丹亭》等剧作,都反映出《牡丹亭》的续写,不管这些续写是否成功,都反映出汤显祖对当时剧作家的巨大影响。

“花花草草有人恋,生生死死遂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这是《牡丹亭》中杜丽娘著名的唱词。生可以死、死可以生的故事,并非仅仅属于《牡丹亭》。它的一位读者,娄江女子俞二娘,也超越了生死,“但使相思莫相负,牡丹亭上三生路”——作者、观众和戏剧以最奇妙的方式相遇了。明人张大复在《梅花草堂笔谈》里就说道:“娄江女子俞二娘,秀慧能文词,未有所适。酷嗜《牡丹亭》传奇,蝇头细字,批注其侧。幽思苦韵,有痛于本词者……”俞二娘在读了《牡丹亭》以后,用蝇头小楷在剧本间作了许多批注,深感自己不如意的命运也像杜丽娘一样,终日郁郁寡欢,最终十七岁就“断肠而死”。临终前从松开的纤手中滑落的,正是《牡丹亭》的初版戏本,而且戏本上是“饱研丹砂,密圈旁注,往往自写所见,出人意表”。汤显祖得知此消息后,挥笔写下悼诗《哭娄江女子二首》:“画烛摇金阁,真珠泣绣窗。如何伤此曲,偏只在娄江。何自为情死,悲伤必有神。一时文字业,天下有心人。”还有内江一女子读了汤显祖的剧作后,愿意托终身于他,后因见其已是一白发老翁而投水身亡。这些青年女子长期受到封建势力的压迫,她们不得反抗自己的命运,希望在书中找回寄托。可以这么说,汤显祖的《牡丹亭》是闺中女子们的一部知音书和安魂曲。

汤显祖不仅仅在当世有很大的影响,对后世更有不可小觑的作用。即使有些剧作评论家认为他用韵任意,不讲究曲律,但也不得不称赞其作品《牡丹亭》的艺术成就。如之前我们提到过的晚于汤显祖的时代二十多年的沈德符不仅仅说“《牡丹亭》一出,家传户诵,几令《西厢》减价”,又说他“才情自足不朽”。而和沈德符同时的戏曲家吕天成也推崇汤显祖为“绝代奇才”和“千秋之词匠”。王骥德甚至说,如果汤显祖没有任意用韵和其他弱点,完全“可令前无作者,后鲜来哲,二百年来,一人而已”。由于汤显祖的强大影响,明末出现了一些刻意模仿和学习汤显祖、追求文采的剧作家,如阮大铖和孟称舜等,后人因之有玉茗堂派或临川派之说,实际上并不恰切。《牡丹亭》中个性解放的思想倾向,影响更为深远,从清代的《红楼梦》中也可看出这种影响。

汤显祖生前就有《玉茗堂文集》刊行。逝世五年后,韩敬又编印了《玉茗堂集》。他的作品在明清两代均有刊本,而目前通行的是20世纪60年代由钱南扬、徐朔方合编的《汤显祖集》,其中还包括汤显祖的诗文和戏曲。新中国成立后,有关部门对汤显祖的作品进行了全面认真的搜集整理,出版了《汤显祖集》。在二十世纪初,他的创作便不断被翻译介绍到国外去。日本文学家山口大学教授岩成秀夫的《中国戏曲演剧研究》认为汤显祖虽比日本大戏剧家近松左卫门早一百多年,其成就却远胜于后者。其作品被广为流传,影响深远。为了纪念这位伟大的戏剧家、文学家,临川市修建了汤显祖墓园和玉茗堂影剧院,影剧院内还设有汤显祖纪念室。1982年10月,中央文化部、中国戏剧家协会,江西省文化局和中国剧协江西分会在抚州玉茗堂影剧院联合举行了纪念汤显祖逝世366周年大会。1992年,政府又计划筹建汤显祖纪念馆。1995年,占地二百亩的汤显祖纪念馆建成并对外开放。汤显祖纪念馆位于遂昌县城北街四弄,面积九百平方米,由前院、馆舍、后园三部分组成,环境优美,古朴雅致。馆内陈列内容丰富,格调高雅,集中介绍汤显祖生平、在遂昌政绩,以及汤显祖的艺术创作成就。在2006中国遂昌汤显祖文化节暨汤显祖国际学术研讨会上,中国戏曲学会副会长周育德将“中国汤显祖研究会”的牌匾授予遂昌,这标志着中国汤显祖研究会正式落户遂昌。遂昌作为汤显祖主政和《牡丹亭》的酝酿创作之地,一直以来就是中外汤学专家、学者寻访遗迹、搜集史料,进行各种形式研究活动之地。今后,遂昌将积极发挥中国汤显祖研究会落户遂昌的优势,整合海内外汤学资源,推动汤学研究的发展,同时,积极培养县内的汤学人才,使遂昌成为名副其实的汤学研究中心。

明清时期的文坛以戏剧和小说而闻名后世,明代文学更是小说、戏曲等俗文学昌盛而正统诗文相对衰微的时期。明代戏曲的长期繁荣,为文人创作剧本提供了经验和条件,因此,明代作家的传奇和杂剧创作都达到了极度兴盛,无论是作家还是作品的数量上都可以用浩如烟海来形容。明代剧坛总体上可以看出呈现的是一峰独秀、群山环绕的局面。而明代最为著名的剧作家汤显祖更是为人们所熟知。

汤显祖和莎士比亚堪称世界戏剧的两座高峰,在16世纪晚期和17世纪初同时出现在东半球的中国和西半球的英国。这着实是世界戏剧史上的一大奇迹。半个多世纪以来,许多学者从不同角度对这两位戏剧大师进行了比较研究。他们的戏剧作品如同“一座蕴藏着开采不尽的黄金和钻石的宝藏”,值得不断地进行挖掘和探索。而汤显祖作为我国的杰出剧作家,虽然已经逝世几百年,可是他的作品和思想到今天还绽放光芒,照耀着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