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从真诚,自然这个角度讲,“木”倒体现了仁者的风范。所谓仁者正是要完整地认识人的本性,实现人的使命,以真诚待人待物。如果无法做到真诚的话,那么也就难以实现与万物相通的境界。因为所谓诚便是要求人们能够按照事物的本来面目来认识和对待它。如果以私心来揣度别人,必然会出现隔阂,这便是不诚。当然仁者所谓的诚是立足于对事理人生的通达,实现理想人格完美境界的基础上的。所以还不同于木。
古代有个皇帝在位时,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这个皇帝就问大臣:老百姓为什么要造反?大臣回答说:老百姓吃不饱饭,饿的。于是皇帝十分真诚而奇怪地问:他们为什么不吃肉?做皇帝到这种程度也算做到家了,不是吗?所以单纯的木还不能说是仁,只是形象而已。它还缺乏内在思想底蕴的支持。
最后我们说讷。所谓讷就是说话迟钝,话不多。孔子的好学生颜渊就有点这个劲儿。
孔子给他上课,颜渊也是老老实实听讲,从不发言,更别说提问题了。弄得孔子讲着讲着心里也没底了,不知他听明白没有。好在事后观察发现,颜渊对老师的话是听在耳里,记在心中,行在身上,执行得不折不扣。这种闷葫芦人物民间统称老实人。之所以说它近似于仁,就在于真正的仁者境界乃是知晓天道,贯通物我的,换句话说仁者对人生世间及其为人的使命已经了然于胸,因而不存在什么疑惑,也不再介入什么无谓的是非争议中了,进而也就没什么可说的。
仁道乃是一个贯通、融合的境界,而语言相对于思想的无限空间,只是一种有限的手段,无论怎样表述,总要失之一偏。这里就用上《老子》的话了,诚所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既然如此,一说就偏,那就难言了。所以仁者往往不假言辞,故而外在看起来是讷,其实心知肚明得很。
以上就是从外在形式上看近似于仁的四种品格,但要是想真正达到仁者境界还需要有内在的道德涵养,而不能流于形式。
人只能做自己本分的事
【原文】
【4.5】子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①必于是,颠沛②必于是。”
(《里仁第四》)
【注释】
①造次:言急遽,仓促不暇。②颠沛:指偃仆之意。偃是向后仰倒,仆是向前倒下。
【译文】
孔子说:“富者财多,贵者权重。此二者皆是人所贪求的。但是如果想不以仁道取之的话,这是仁者所不为的事。贫者乏财,贱者地位低微。此二者是人所嫌恶的。但是事物往往否极泰来。君子遵守人道,自得贵贱。如果想不以仁道而强行改之的话,那么仁者宁处贫贱而不为也。君子之所以称为君子就在于坚守仁道。如果违背仁道的话,何以称为君子?所以君子时刻不违仁道。即便处境局促,颠沛流离,身处困顿之中也是如此。”
人生中有许多东西是自己无法决定的。比如我们无法决定自己先天而生的才智和我们所面对的历史趋势。我们也无法改变作为生物所不得不面对的生死结局。所以有人感叹天道不公,生人有贤有愚。
有人感叹生不逢时,不能尽展人生理想,有人则是感时伤世,痛觉人生苦短,有如白驹过隙,不能长生不老。以上种种在孔子看来都是每个人生来所不得不接受的东西,孔子称之为命。就这一点而言,人在根本上是无从选择的。这也不是人所能决定的。该苦恼一样苦恼,该想不开一样想不开。所以孔子认为这些问题不是人之为人所应考虑,乃至强求的。如果硬要做下去的话,那必然会伤害自己的天性和为人的使命感。可是现实生活中恰恰有许多人执迷不悟。
历史上,唐宋时期重视文风,讲究教化,故而文官当政,文臣掌握大权。武将们往往因此受制,很难再像争霸天下时那样受宠了。这是历史时势所然。不能强行违拗。故而有人又讲和平是对军人的最高奖赏,这话很有道理,因为它表明了军人对命运本身通达的认识。眼下我们所处的是知识信息时代,科技实用人才和经济管理人才备受重视,这也是一种时势。然而在这样一个形势下其他专业的人才不必有什么感慨,乃至胡乱比较,乱分优劣。假如时代风向一变,又当如何?如此变来变去,何谈成就自我,完成人生使命?
所以孔子认为人不应当拘泥于自己无法决定的天命,而应该在天命的既定形势下为人所应为。这是人能为,也当为的事情,这就是人的道德修养。孔子讲道德不是空言什么家庭社会伦理道德,而是成就人之为人的仁德之性,即人性。
《易传》中有“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诚之者性也。”《论语·阳货》中又讲:“性相近也,习相远也。”这三句是孔子总论人性的话。我们可以细细把玩一番,然后才能明白孔子讲人性的含义,不至于误解,乃至自以为是。
孔子所讲的人性是人生来就有的,这个有是说人生为人,作为一个人应当有的东西,不是说他那时就已经具备了。这是两回事。就应当有而言,它既体现了人与万物相区别的地方,又表明人作为一个生物种类所应具有的天赋的共同特点。所以孔子说:“性相近也,习相远也。”在孔子那里人性的完整实现需要一个不断认识和提高思想境界的修养过程。只有经历这个过程,人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人。过去人们曾经发现过各种狼孩和鹿孩,他们虽然具有人形,但是从真正意义上讲已经不属于人类了。从这种意义上说,生活在人群中的人虽然也有强烈的物质需要,但是如果缺乏为人所有的真正的思想修养的话,那也不过是一个唯利是图,靠动物本能过日子的生物而已,也还算不上真正的人。
那么孔子所讲的人性的具体内容是什么呢?孔子没有说明,但是在生活具体事件中体现出来了。孔子讲人之为人而不同于他物,就在于人能够在生活中反思自己,通过这种反思了解自身的欲求,进而推而广之,将心比心,学会尊重、理解别人,再进而明了人与万物各自不同的成长原则,尊重自然,从而使人与万物和谐共生于无限宇宙之中,并行不悖,各自实现自己的存在使命。这是人之为人的当然人生使命,生而为人的责任。不如此不足以体现人之为人的意义。
这种不断扩充的、重在彼此尊重和理解,以实现各自生命价值的思想便是仁德,他所达成的境界就是仁者境界,也就是人的理想人格、道德所在。他的动力源泉就是发于内心的真诚的情感——爱。由于个人天生素质不同,后天机遇不同,所以生活中具体的人们道德境界也不同。但是孔子讲为仁由己,这是不必外求于人的。因而没有不能做人的问题,只有不肯做人的问题。而做人的关键就在于守道,即仁德。
当一个人明了宇宙大道,为人之仁德后,便知何者可为,何者不可为,他便能以道来权衡人生际遇中的得失。所谓贫富、贵贱都是外在际遇,都是可以转变的东西。这种转变并不是人生目的,人生的使命在于成就人性,合乎仁道。天下大事合乎仁道,自然努力上进求取富贵功名,反之还要不择手段地向上爬,那就是助纣为虐,违背道义了。
同样,人各有其才智短长,各尽其才、各尽其用便是合乎道,合乎仁。反之嫉贤妒能,巧取豪夺,便是违背道义,为君子所不齿。由此看来,为人处世皆应以仁道为准则,首要在于成人成德,不可舍本逐末,即便身处逆境,亦要守定如一。这是为人的本分啊!所以古人说:君子谋财,取之有道。正是这个意思。而“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恰恰是它的反义写照。人之为人,为什么要选择鸟的活法呢?
没有道德的人更易困惑
【原文】
【12.10】子张问崇德辨惑。子曰:“主忠信,徙义,崇德也。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诚不以富,亦只以异’。①”
(《颜渊第十二》)
【注释】
①诚不以富,亦只以异:来源于《诗经·小雅》,只,适也。意思是说即便不足以致富,也称得上标新立异了。在上文中是反义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