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文】
子张问孔子怎样才能明辨是非、成就道德。孔子回答说:“为人尽忠守信,行事遵从道义,便是成就道德。如果心无主见,喜怒无常,别人顺从自己,自己便高兴,希望他生活幸福。反之就厌弃他,希望他早死。这种一会儿要他生,一会儿要他死的做法便是心无主见的困惑,实在是很奇怪呀。”
生活中人们往往会面临许多不同的困惑。有时人们会显得盲目自负,过于相信自己的选择。结果就是先入为主,排斥异议。或者斤斤计较自己的蝇头小利,不识大体,每每陷入名利荣禄的纠葛之中,困惑不已。《庄子》一书中曾经讲过这样一件事:有人丢了一把斧头,怀疑是邻居偷了。于是他观察邻居,越看越像个贼,却怎么也找不到证据。不用说那几天他的日子很难过,整天在琢磨这事。后来有一天,他自己在家里找到了那把斧头,再看邻居就什么事都没有了。这说明这个人完全是以一己之好恶来判断价值对错,根本不管事实如何。这样的人难免自寻烦恼,陷入困惑之中。
还有一件事,古代历史上,楚国有人丢了一支箭。丢东西自然不是好事情,但分怎么看。有人说:楚人丢箭,楚人得之。这是一层境界,不局限于某个人,想开一点了。有人说:有人丢箭,有人得之。这又是一层境界,打破了国界。还有人说:得之失之。这意义就广阔了,已经不局限于丢箭一事上了。到后来有人又说:什么丢箭不丢箭的,不过得失二字。这两个字下的好!因为这层见识已经超越了具体的事物,而看到了天下万物无非造化变动而已。哪里有什么可以长久不变的东西啊!
一得一失,万物变化而已。世间的人们各自悟性不同,各自分别处于这几层境界之中。困惑不困惑就看他能在什么程度上来摆脱自己的贪欲了,而要想做到这一步就需要在内心确立仁者天人一体的贯通的道德原则,实现与他人、天地万物间的贯通、和谐和真诚地交流。假使偏执自我、自私狭隘、鼠目寸光,自然闭塞不通达,对他人万物不了解,妄生结论,又如何能不困惑呢?
有时人生的困惑还来自于心无主见,偏听偏信。历史上敌我双方作战,常常使用反间计。反间计针对的对象就是这种自己没准主意的人。楚汉相争时期的霸王项羽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空负勇力,却是一个混人。在他身边,大量人才流失。混到后来,连仅有的一个谋士范增也被刘邦用反间计,最终让项羽气跑了。这种人内心没有一个一贯的原则,加之又多疑,所以遇事翻过来掉过去,取舍不定,或者朝令夕改,自然很困惑,当然他自己也很痛苦了。究其根本在于他没有建立仁德,不能以诚信待人,待物,而是随意猜忌他人,结果他与他人、与万物的关系是彼此隔阂的。由于不能形成相互理解,因而也就产生了种种人生困惑。
人的活法比活着更重要
【原文】
【15.9】子曰:“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
(《卫灵公第十五》)
【19.11】子夏曰:“大德不逾闲;小德出入可也。”
(《子张第十九》)
【译文】
孔子说:“志善之士,仁爱之人不会为了求生而伤害仁义之道,反而为了维护仁义之道,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子夏说:“人的德行有大小之别。德行大的人随心所欲不违规矩;德行小的人则有时会违背法则,不过能够及时回归正道而已。所以不求全责备地说,也还可以。”
一艘轮船在海上航行中遭遇风暴即将沉没。船上的旅客们争先恐后地逃生。而一位哲学家这时发现船上装载的一头猪在窝里悠闲自在,满不在乎,浑然不觉。于是哲学家深有感触地说:“这才是真正的智者呀。”
这个故事的真正含义在于让人们不要过于被生命的死亡恐惧所牵累,而要经历一种超越的生活。即每个人的人生中生死问题总是无法逃避的。对于死亡,我们除了不必有意地找死以外,还能再做些什么呢?它就像日出日落一样自然,它就像四季更迭一样从容,它就像草木荣枯一样真实而平静。一个人如果认识到这一步,那他也就获得了一种对于生活本身的超越性理解,也就算是真正想得开了,变得从容而不是患得患失了。他会坦然面对生活中的种种遭遇,细细体会生活的乐趣。这是一种打开的贯通了的人生智慧和人生境界。
孔子称其为仁者境界,就人而言,这是理想人格。西方称其为哲学家。人有思想,有灵性,这种智慧的不断进步与积累使人不断认识自己并超越自己。反思生活,超越自己正是人类的使命,也是人类不断前进的动力。
孔子始终认为人生的意义就在于按人自己的方式去生活,去实现仁者的境界,即爱人、爱物。人性就在这个过程中体现出来。当一个人真正能够理解、尊重、诚爱他人,善待万物的时候,那么他就真正实现了一个人的人性,承担了他的人生使命。这是人之为人的意义、价值和责任。相反,猪就没有这方面的使命。猪有猪的活法,狗有狗的活法,人有人的活法。至于各种生活琐事,行动坐卧走那是所有生物共同的特点。如果一个人只停留在这方面的追求上,那就很难与猪狗分得清楚了,不是吗?所以孔子反复强调人要有仁德,有人性,才好做人。
这样我们回过头来看,也许就会发现,死亡原是生命中的季节,无法逃避。反思后的生活体现出一种智慧的选择——坦然面对它,既不恐惧也不轻生。恐惧生命的失去只会给生活本身带来失去后的巨大痛苦,轻生又是对自己命运的一种逃避。当我们认识到生命对于我们每一个人来说只是宇宙中的一个过程的时候,我们对于生死也就无所谓喜悦和恐惧了。只有真正的仁者才能坦然地面对它们,贯通整个生命历程。
同样,在每一个人所经历的生活过程中,要树立人的活法。生死从根本上讲,是所有生物不得不接受的事实。既然如此,它也就不是衡量具体事物价值的根本标准。就人而言,人的意义就在于人的活法——人生使命的完成,道德修养的成就,而不是他的寿命长短、饭量大小、经济收入、服装新潮与否。为人即便是死,也要成就自己的人生使命,维护仁道,这就叫:舍生取义。
历史上有许多名臣名将,仁人志士都是为了维护这个仁道而不畏生死!古代一个大臣正直敢言,总是不断地向皇帝提意见,纠正皇帝的错误。搞得皇帝十分不悦。这真是一个不怕死的仁者。不过他运气很好!遇上个好皇帝。但这个皇帝是一个明君,知道这个大臣说的都有道理。别人就没他那么幸运了。比干进忠言,被殷纣王杀了。伍子胥也是如此。就他们自身而言,却是完成了其人生使命,成就了仁道。这是他们作为人的意义所在。当然并不一定都要去舍生取义,维护仁道的做法也是根据人们不同的特征而有所区别的。
生命是宝贵的,并不是因为只有一次,而是因为它所承载的无限可能使人本身变得生机蓬勃。倘若以终极的眼光看待生命,就会发现生命的两端是如此苍白和脆弱,但贯穿其中的无限可能却是那么地让人向往和留恋。这就是活法比活着更重要的原因之一。对于活法,古人有这样一个故事:井方和井圆两个人向一位知名的画师学艺。学成后井圆顺时而为,社会上流行什么就画什么,从花鸟到士女,从山水到神怪,总是紧跟时代步伐,很快就成为当时很有名气的画家,并拥有了良田美宅,块块乐乐地度过了一生。井方则相反,离开老师后,他饱览群书,提供自己的艺术涵养,刻苦钻研画技,不断提高对事物的感知程度。然而他的画却不被人们接受,无人问津。虽然穷困潦倒,但是他依然坚持自己的画风,最后在茅草屋里清冷地离开了人世。
若干年后,它的画大放异彩,被人们认为是划时代的艺术品,甚至对未来的艺术创作有非凡的指导意义。而井圆的画早已和他的墓一起找不到了。井方选择的是艺术,井圆选择的是生活,这两条不同的人生道路究竟哪一个是好的,或者究竟哪一个是正确的?不同的着眼点有不同的答案,在孔子看来,井方的做法是正确的——舍去一生的幸福去追求对艺术的忠贞。但孔子也一定认为他的做法不是好的:为什么不先解决好自己的生计,然后再研究艺术呢?倘若他能多活几年,那么他的画一定会达到更高的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