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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乱世出英雄(10)

石德知道其中的利害,恐怕受牵连被诛,就向太子献计说:“前丞相公孙贺父子及两位公主就是因受此罪的牵连而被诛杀,现在从你的宫里掘出了木人帛书,即使明知陷害,那也是无法辩明的了。如今之计,不如先抓住江充等人,问清事实,再想办法。”太子惊问道:“江充等人是拿着皇上的诏书来的,难道能擅自逮捕吗?”石德说:“皇上在甘泉宫养病,不能理事,奸臣敢这样胡为,定是欺蒙了皇上,若不从速发兵,岂不要重蹈秦朝太子扶苏的的覆辙吗?”太子听这么一说,也觉得有理。只是未加任何布置准备,就假传圣旨,征调武士,捉住了江充。韩说等人战死,苏文、章戆却逃往甘泉宫。

太子处死了江充,烧死了胡巫檀柯,并派人持节入未央宫通报太后,打开宫中的武库,令人守备长乐宫门。

苏文等奔回甘泉宫,说太子已经造反,江充等人已被捉去。汉武帝此时还算明白,对苏文说:“太子生变,恐是为江充掘出巫蛊之事,快把他叫来,我要查问清楚。”使者临去之时,苏文对他连使眼色,使者既明白苏文的意思,又恐被苏文杀掉,不敢去传召太子,落得卖个情,就在甘泉宫外躲避多时,复回来向武皇说:“太子确已谋反,不仅不愿前来,还差点把我杀掉。”

武帝闻言大怒,马上命令丞相刘屈牦发兵拘捕太子,又下诏命令都城近郊各县的兵马均归丞相指挥。刘屈牦接到命令,即刻发兵攻打长乐宫。太子闻报,想不出其他办法,假借皇帝命令尽赦都城里的囚徒,令他们武装作战。由石德及宾客张光率领,分兵迎敌。一边又到处宣称说,皇上病危,奸臣作乱,要大家领兵讨逆。两边都是皇帝的名义,群臣不知是真是假,茫无头绪,也不敢妄动,只得暂时观望。

太子与丞相督兵交战,打了三天三夜,仍未见胜负。直到第四天,武帝驾到建章宫,事情才弄清楚,原来是太子矫诏,子伐父亲。大臣武将仍纷纷帮助丞相,讨伐太子,就是市井民间,也纷纷传言太子造反。

太子越来越危急,连忙跑到护军使者任安那里,给他赤节,令他发兵。

任安平时与太子十分交好,当面不好推辞,便收下了赤节,但跑到军内,再不出见。太子没有办法,又让都中的百姓当兵作战,打了两夜,终于兵败,石德、张光也被杀死。

太子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逃往城门,城门本早已关闭,碰田仁当值,他见太子带着两个儿子,情状可怜,不忍捉拿,就放他出去了。丞相刘屈牦追到城边,查明是田仁放走了太子,当即就要处斩田仁。御史暴胜之止住他说:“田仁是二千石的官,不能擅自斩首,应当奏明武帝再行处置。”

武帝听说太子逃走,暴怒异常。不仅杀了田仁,还追查暴胜之为什么袒护田仁,吓得他自杀了,甚至连护军使者任安私自受节,并未发兵也被逮捕,关入狱中,候日腰斩。武帝又收了卫后的印绶,卫后大哭一场,上吊而死,卫氏家族,全被杀死,包括太子的妃妾,也全部自杀,至于随同太子造反的东宫官吏,也全被处死。

武帝诛杀了这么多人以后,尚不解气,发诏缉捕太子,群臣没有敢进谏的,惟有壶关三老上书说:“江充只不过是一布衣,陛下把他当做忠诚之士大加任用,以致江充处处假借皇帝的旨意,迫害太子。江充狡诈虚伪,极善掩饰,使得太子进不能见到皇帝,退则被乱臣困扰。过去江充谗杀赵太子,天下皆知,如今又要谗毁太子,太子结冤无告,身处危急之中,不得已而杀江充,只求自保而已,并无邪心。”武帝看了这道奏章,也多少有些悔悟,但尚未下定决心赦免太子。

太子逃到湖县,藏在泉鸠里,那里的人虽留住了太子,但家境却十分贫困,无法供给。太子便写信给湖县的一位朋友,觉得他家境殷实,可以帮忙,谁知竟因此走漏了风声。地方官前往拘捕,围住泉鸠里,太子见走投无路,便上吊自杀。太子的两个儿子同泉鸠里人一起抵抗,也都被杀死。

此时,汉武帝未必想杀太子,但太子既已被杀,也不能再行反悔,只好照原来的许诺,照常封赏了那些捉拿太子的人。武帝这才有所认识,派人调查江充等人挖木偶的事,不久即查清楚,多是江充等人弄虚作假,迎合自己。武帝怒极,诏令灭了江充的全家。

太子死后,汉武帝的儿子们争谋代立,此祸才消,彼祸又起。真是人生如泡影,富贵如幻梦。正如明朝崇祯皇帝所说:“愿世世勿生帝王家!”

希望延年益寿以至成仙,本是人之常情,并非怪诞,只是常人怀此希望,也只是希望而已,并不能兴师动众去供他驱遣。但如果是皇帝如此,情形就大不相同了,无限的欲望,加上无限的权力,那就会生出无限的祸患来。尤其到了晚年,越是长寿,就越是怕死;越是建立过功业,就越想占有一切,乃至想成佛成仙,长生不老,秦穆公是如此,秦始皇是如此,汉武帝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至于历史上的其他皇帝,虽不如他们那样求仙若狂,但宠信方士、吞丹服药者则大有人在!

人性的贪婪是可怕的,做了人间皇帝尚嫌不足,还想得道升仙:如果真能成为仙佛,他只要还是人,就一定还嫌不足,正所谓欲壑难填!

贪欲如无权力的限制,恐怕会吞噬整个人类。

不过,历史的发展毕竟还有可靠的一面,皇权虽属无限,一旦滥用,也往往引火烧身,这在中国历史上已被无数次地证明过了。

汉武帝晚年糊涂,其症结在于宠信方士,信奉巫术,又兼刚愎自用,暴戾恣睢。如果究其根本原因,汉武帝晚年的糊涂暴戾的性格,主要是因长生巫术引起的心烦意乱所致。可见,贪欲是引起祸乱的根源。

家国一统

忠与奸,是泾渭分明的两个概念,在大多数情况下是不易混淆的,但有的时候却很难区分。说他奸,他却是全心全意地为国家社稷着想,乃至为某一姓一族效力,不论从哪一层意义上讲,都应当算作忠臣;但说他忠,他却又大权独揽,往往超越了人臣之礼,实在是大奸有余。其实,这并非做人自相矛盾,而是封建专制观念给人规定了这么一个进退两难、左右不得的尴尬处境。

西汉武帝、昭帝、宣帝时期的著名权臣霍光就应算是这类人物。看看霍光的一生经历及身后诸事,对我们理解历史,理解现实,都有很多好处。

霍光在意愿上想做忠臣,但却往往做出一些奸臣的事来,有些并不是霍光的错,而是封建正统观念给人设定了一个两难的处境:家与国的统一与背离。在一定情况下,家与国是统一的,忠于皇帝一家,就是忠于国家人民;但在很多情况下二者是背离的,这就出现了上述的矛盾。在宦海之中,霍光并不以功业胜,但他的生前身后的遭遇,却是极具特色,看看霍光,你会觉得在某些方面或许是意味深长的!

在中国历史上,秦皇汉武与唐宗宋祖并称,这几位皇帝,不论文治还是武功,确实都有其不容埋没之处。就拿汉武帝刘彻来说,他弥除边患,开疆拓土,制定礼乐,兴倡儒术,确是一位英明的天子。但汉武帝晚年奉仙信巫,屡次东游,企望得遇神仙,并因此蔽塞视听,使太子刘据被迫造反,弄得皇后自杀,太子自缢,宫廷多为鬼魅,给宫廷乃至国家人民带来了灾难。在继承人问题上,武帝处理得并不出色。刘据自缢以后,武帝尚有三子,其中最受武帝喜爱的是钩弋夫人所生的少子弗陵。

弗陵长相性格均很象武帝,武帝就准备让弗陵即位。但他恐怕主少母壮,将来必定会干预朝政,为了免蹈刘邦时期吕雉专权的覆辙,武帝先处死了钩弋夫人。接下来的问题,就是选择辅佐少主的顾命大臣了。

经过千思万虑,觉得眼前只有两人忠诚可靠,足以嘱托大事,一是奉车都尉霍光,一是侍中驸马都尉金日。只是金日是胡人出身,恐怕难以服众,不如把这意思先告诉霍光,让他预先知道这件事,好做思想上的准备。于是,武帝特让小黄门绘成一幅图画。找了个机会,把这幅图画赐给了霍光。

霍光是汉代著名的军事家骠骑将军霍去病的弟弟,先是由霍去病带入都城,从郎官做起,陆续升官至奉车都尉光禄大夫,在宫禁供职二十多年,从来都是小心谨慎,没有犯过什么过失,所以深得武帝的信任。这次承蒙皇帝赐图,拜受回家,打开一看,是周公房(此字为上面一个“户”

字,下面一个“衣”字)图,便知道是武帝想让自己象周朝的周公辅佐少主成王一样辅佐将来的小皇帝。这是皇上对自己的巨大的信任,既不便推辞,又不能公开宣扬,只能默默地接受,等将来少主登基时再说。

武帝见霍光并未奉还周公房(此字为上面一个“户”字,下面一个“衣”字)图,也感到欣慰。又过了一年,武帝因游五祚宫感风寒而病,自知不能再起,便召霍光。霍光问道:“陛下倘有不测,究立何人为嗣?”武帝说:“你难道不知道以前我送给你的图画的意思吗?我已决定立少子为嗣,你就做汉朝的周公吧!”霍光慌忙说:“我不如金日合适。”

此时金日正好在旁边,立刻回答说:“我是胡人,如果辅佐幼主,那比霍光可差远了!”武帝说:“我知道你们两人一向恭敬谨慎,忠厚可靠,就听我的顾命吧!”武帝又颁出诏书,立少子弗陵为太子,封霍光为大司马大将军,金日为车骑将军,上史桀为左将军,与丞相田千秋,御史大夫桑弘羊五人一起辅政。武帝传授顾命的第二天,就驾崩五祚宫。

在这五位顾命大臣之中,除上官桀外,其余四名都是很有名的老臣,唯有上官桀的发迹,有些特殊。上官桀是上人,由羽林期门郎升至未央厩令,替皇上喂养管理宫廷马匹,他见武帝经常到马厩看马,就把马喂得格外肥壮。恰逢武帝生病,好多日不到马厩中去,上官桀就懈怠了,马逐渐的瘦下去。等武帝来到马厩一看,十分生气地对上官桀说:“你以为我再也看不到马了吗?”上官桀慌忙向武帝叩头说:“臣闻圣体不安。

日夕忧惧,所以无心喂马,乞陛下恕罪。”武帝却以为他忠诚,不但将他免罪,还提升为骑都尉,后因捕人有功,又升为太仆。上官桀的为人,至此可见一斑,他日后的结果,也是由他的性格而决定的。

弗陵即位,是为汉昭帝。当时才八岁,朝中的大小事宜,全由顾命大臣的领袖霍光主持。霍光也可谓恭谨忠诚,为防不测,就搬进殿中居住,走到什么地方,坐在什么地方,都有一定之规,不敢稍有改动。因此,虽然昭帝年幼,国家倒也太平。

由于昭帝母亲已被汉武帝处死,霍光考虑到宫中的其他嫔妃都不可靠,昭帝的饮食起居无人照料,就把昭帝的大姐鄂邑公主召进宫去,加封为盖长公主,让他日夕伴驾照料。谁知过了几个晚上,半夜里忽然有人跑到霍光那里报告,说是殿中有怪异出现。霍光正在合衣而卧,闻报急忙起身,来到殿中。霍光认为殿中御玺最为重要,急忙把掌管御玺的尚符玺郎召来,向他要玺。尚符玺郎不给,霍光来不及细说,就要向他怀中夺取玉玺,尚符玺郎按住剑说:“臣职所在,宁死不肯私交!”说完,就退了下去。霍光命令殿上不得胡乱喊叫,违令者斩,等到天明,也没有什么怪异。到了上朝,霍光承制下诏,加尚符玺郎俸禄二等,并说:“你能如此守住御玺,我还有什么担心的呢?”自此以后,大家都佩服霍光的公正无私。

不久,燕王刘旦等人谋反。燕王刘旦与广陵王刘胥,都是昭帝的哥哥。刘旦虽然有学问,但性子过于傲慢,刘胥勇武,但过于爱好游猎,所以武帝没让他们继承帝位。当武帝死的消息传到刘旦那里时,他并不悲痛,而是对旁边的人说:“这书信丞封太小,恐怕说不尽话,难道是朝廷上有变故吗?”于是一面托言探丧,一面了解朝廷的情况,等知鄂邑公主也已入宫后,就说未见遗嘱,恐立嗣有诈。于是,刘旦派使臣向昭帝请求在各个诸侯封国建武帝庙,霍光敏锐地觉察到刘旦可能有别的企图,没有同意,只是给刘旦、刘胥和盖长公主加了封地。刘旦却傲慢地说:“按照长幼顺序我应当为天子,还用得着别人赏赐我什么东西吗?”

当时就与中山哀王之子刘长,齐孝王之孙刘泽互相勾通,诈称受了武帝的诏书,勤修武备,以防不测。不久,他就向封地内的人宣布,说霍光所立并非武帝之子,应当即位的是自己,希望天下人一起来共同讨伐。

然后让刘泽起草檄文,到处散布。不料刘泽来到齐地,竟被青州刺史隽不疑逮捕,又有人告发刘泽谋反,于是,隽不疑飞报朝廷,朝廷派人稍加审讯,就弄明了真相。刘泽被杀,刘旦也因连坐受诛。霍光认为昭帝刚刚即位,不宜杀死亲兄长,只是让他认罚了事。

不久,顾命大臣金日染病身亡,他的两个儿子年幼晓事,昭帝曾把他俩召入宫中,与他一同起卧游玩,感情很好。等金日死后,其中的一个儿子承袭了父亲的爵位,昭帝就向霍光请求把另一个儿子也封为侯爵,霍光说没有先例。昭帝说:“封不封侯,还不就凭你我的一句话吗?”霍光板起脸说:“高祖曾经说过,没有功的人不能封侯。”昭帝吓得不敢做声了。霍光的正直由此可见一斑。

到了第二年,霍光被封为安陆侯,上官桀被封为安阳侯,霍光的权势越来越大。就在这时,有人偏偏向霍光进言说:“难道大将军没有听说过高祖时候的吕雉的故事吗?高祖死后,吕雉及吕氏宗族专权,并不任用刘氏宗族,最后在天下人面前丧失了威望,失去了人心,所以全部被诛杀。现在将军你作为顾命大臣的领袖,辅佐少主昭帝,地位高,声望重,权势大,却唯独不与刘氏宗室共同,没有刘氏宗室的人出来号召天下,将来怎么能免于祸患呢?”霍光听了以后,既感到震惊,又立刻醒悟,对那人说:“谢谢先生的指教,我一定照办。”把元王的孙子刘辟强召入宫廷,封为宗王。

在昭帝十二岁的时间,上官桀的儿子上官安想把自己才六岁的女儿送入宫中,希望成为皇后,就去找霍光商量。上官安本以为霍光是自己的岳父,自己的女儿是霍光的亲外甥女,霍光是不会阻拦的,没想到霍光一口回绝,认为孩子太小,不宜入宫。上官安一看无回旋的余地,只好想办法去求助别人。

上官安想了好久,终于找到一条门路,就跑到盖长公主家里找到了门客丁外人。原来,盖长公主的丈夫早逝,公主不耐孀居,门客丁外人美貌多才,为人狡猾。又善于趋奉公主,于是男有情,女有意,两人就勾搭成双,几乎不避人耳目。后来霍光让盖长公主入宫服侍昭帝,两人就无法见面了,盖长公主常常请假,而且晚上住在家里,不愿回宫。霍光觉得很奇怪,派人一打听,才知是这个缘故。霍光为了让盖长公主安心服侍昭帝,索性让丁外人入宫值宿,成全他们。上官安找到丁外人密商,丁外人一口答应,立刻去向盖长公主游说,盖长公主本打算把故周阳侯的女儿配给昭帝,可为了情夫的欢心,只好答应。不久,上官桀的女儿被迎入宫,封为婕妤,既而被立为皇后。由于这些诏令都出于中宫,霍光也没有办法,再说也没违反什么条例,霍光虽不满意,也未多加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