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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人(摘选)

[前苏联]高尔基

自己勇敢地战斗过的人,都爱称道一位勇士。自己没熬过冷暖的人,不会认识人的价值。

——歌德

每当我心力交瘁的时候,那如烟的往事便在我的记忆中浮现,使我不禁心灰意懒。而我的思想则有如秋天冷漠无情的太阳,照耀着混乱不堪的尘寰,在杂乱无章的尘世上空不祥地盘旋,无力继续上升,更无力向前飞翔。每当我处于这心力交瘁的艰难时刻,我总要把人的雄伟形象呼唤到我的面前。

人啊!我脑中仿佛升起一轮太阳,人就在这耀眼的阳光中从容不迫地迈步向前!不断向上!悲剧般完美的人啊!

我看见他高傲的前额、豪放而深邃的目光,眸子里闪耀着大无畏的思想的光辉、雄伟的力的光辉。这力量能在人们疲惫、颓唐的时刻创造神灵,又能在人们精神振奋的时代把神灵推翻。

他置身于荒凉的宇宙之中,独自站立在那以不可企及的速度向无垠空间的深处疾驰而去的一块土地上,苦苦地琢磨着一个令人痛苦的问题:“我为什么存在?”——他英勇地迈步向前!不断向上!他要把沿途遇到的人间和天上的一切奥秘通通揭开。

他一面前进,一面用心血浇灌他那艰难、孤独而又豪迈的征途,用胸中灼热的鲜血创造出永不凋谢的诗歌的花朵;他巧妙地把发自不安的心灵的苦闷呼声谱成乐曲;他根据自身的经验创造科学,每走一步都要把装点得更加美好,就像太阳那样慷慨地用它的光芒把大地普照。他不停地运动,不断向上,迈步向前!他是大地上一颗指路的明星他凭借的只是思想的力量,这思想时而迅如闪电,时而静若寒剑——自由而高傲的人远远地走在众人的前面,高居于生活之上,独自置身于生活之谜当中,独自陷入不可胜数的谬误之间这一切都像磐石一般压在他高傲的心头,伤害他的心灵,折磨他的大脑,使他感到羞愧难当,呼唤他去把一切谬误消灭光。

他在前进!种种本能在他的胸中喧嚣:自尊心令人讨厌地发着牢骚;七情六欲像藤蔓一般把心儿紧紧缠绕,吸吮他的热血,大声要求向它们的力量让步喜怒哀乐都想控制他——一切都渴望成为他灵魂的主宰。

形形色色的生活琐事犹如路上的污泥,使他步履蹒跚。

就像一颗颗的行星围绕着太阳,人的创造精神的各种产物也把他层层围绕:他的爱情永远不知餍足,友谊步履蹒跚,远远地跟在他身后,希望疲倦地走在他的前面;而那满脸怒容的憎恨,它手上那副忍耐的镣铐正在当当作响,可信仰正用乌黑的眸子凝视着他焦虑不安的面庞,等待他投入自己宁静的怀抱他了解自己这一群可悲的侍从——他的创造精神的各种产物都是畸形的、不完善的、蹩脚的。

它们穿着旧真理的破衣烂衫,被种种偏见的毒药所残害,怀着敌意跟在思想后面,总也赶不上思想的飞跃,就像乌鸦追不上雄鹰的翱翔。它们同思想争论着谁该领先,却很难同思想融成一股富有创造力的熊熊火焰。

这儿还有人的一个永恒的旅伴——那无声无息而又神秘莫测的死亡,它时刻准备亲吻他那颗炽热的渴望生活的心。

他了解自己这一群永生的侍从,最后,他还了解一个产物——疯狂长了翅膀的疯狂像一股强大的旋风,它用充满敌意的目光注视着人,竭力鼓动思想,硬要拖她去参加它野蛮的舞蹈只有思想是人的女友,他唯独同她永不分手。只有思想的光焰才能照亮他在路上遇到的障碍,揭示的谜,揭开大自然的重重奥秘,解除他心中漆黑一团的混乱。

思想是人的自由女友,她到处用锐利的目光观察一切,并毫不留情地阐明一切:“希望是怯弱无力的,而躲在她后面的是她的亲姐姐——谎言;谎言穿着盛装,打扮得花枝招展,时刻准备用花言巧语去安慰并欺骗所有的人。”

思想在友谊那颗脆弱的心里看到它的谨小慎微、它的冷酷而空虚的好奇心,还看到嫉妒心的腐朽的斑点,以及从那里滋生出来的诽谤的萌芽。

思想看到凶恶的憎恨的力量,她明白,如果摘下憎恨所戴的手铐,它将毁灭世上的一切,甚至连正义的萌芽也不放过。

思想发现呆板的信仰拼命地攫取无限的权力,以便奴役一切感情。它藏着一双无恶不作的利爪,它沉重的双翼软弱无力,它空虚的眼睛对一切都视而不见。

思想还要同死亡搏斗。思想把动物造就成人,创造了神灵,创造了哲学体系以及揭示世界之谜的钥匙——科学。自由而不朽的思想憎恶并敌视死亡——这毫无用处却往往那么愚昧而残暴的力量。

死亡对于思想就像一个拾荒者,他徘徊在房前屋后、墙角路旁,把破旧、腐烂、无用的废物收进他那龌龊的口袋,有时也厚颜无耻地偷窃健康而结实的东西。

死亡散发着腐烂的臭气,冷漠无情、难以捉摸,永远像一个严峻而凶恶的谜站立在人的面前,思想不无妒意地研究着他。但那善于创造、像太阳一样明亮的思想,充满了狂人般的胆量,她骄傲地意识到自己将永垂不朽斗志昂扬的人就这样迈开大步,穿过之谜构成的骇人的黑雾,迈步向前!不断向上!永远向前!不断向上!草还第26章会长出,孩子不会再来[美国]邦拜克一颗充满爱的心是天生要受它所爱的人折磨的。

——罗曼·罗兰当麦克三周岁时,他要了一个玩具沙箱。他爸爸说:“我们的院子完了,以后小孩会一天到晚地往花床里扔沙子,猫也会去凑热闹,那些草必死无疑。”

而麦克的母亲说:“草还会长出来的。”

当麦克五岁时,他要一副秋千架。他爸爸说:“完了。我见过人家在后院架那玩意儿,你知道那以后他们的院子看起来像什么?像草场上的一个干泥潭。孩子用运动鞋刨地,肯定会把草弄死。”

麦克的母亲说:“草还会长出来的。”

爸爸在给塑料游泳池吹气的空当警告说:“你知道他们会把这地方弄成什么样子?他们会把这儿弄成可以发射导弹的荒郊野地。但愿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们会把水弄得到处都是,害得你成天抗涝排水,连倒垃圾都会弄得满腿是泥。等我们拆掉这玩意儿时,这个街区就会出现一个独一无二的棕色草坪。”

“别发愁,草会再长出来的。”

当麦克十二岁时,他主动提供自家的院子作为露营地。父亲站在窗口,看着他们在外面打桩子、竖帐篷,摇了摇头,叹息道:“以前我为什么不把草籽拿去喂鸟?还省得我播了半天。那些帐篷和那一双双大脚丫子肯定会把每一片草叶都碾成泥土。别费心回答了——”他把头转向麦克的母亲,“我知道你想说‘草会再长出来的’。”

车房墙壁上的篮球筐引来的人群比冬季奥运会还多。原来只有垃圾桶盖那么大的一块秃斑渐渐发展成大片不毛之地,占了整个院子。当新草刚刚冒头的时候,冬天来了,雪橇把草芽变成了地垄。麦克的爸爸叹息道:“我对生活并无太多要求,无非就是小小的一块草地。”

他的妻子安慰道:“草会再长出来的。”

那年秋天,草坪美极了。生机勃勃的、青青绿绿的草如厚厚的茵毡铺满了整个院子,覆盖了被运动鞋踏过的小道,淹没了自行车经常在那儿摔倒而碾出的小径,环绕着小男孩用茶匙翻掘过的花床。

可麦克的父亲对此视而不见。他以焦急、盼望的目光越过草坪,声音发颤地问道:“他会回来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