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嘉莉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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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精神诱惑:肉体的追求

赫斯特沃这种性格的男人感情是非常强烈的。他决不只是去深思、去

幻想而已,根本不会去这位女主人公的窗前哼哼歌儿——面对困难苦恼不堪,发发牢骚,那天晚上他因为想了很多,久久难眠,次日一大早又醒了,欣然地又抓住这个可爱的问题不放,兴致勃勃地思索下去。他身体不舒服,精神也茫无头绪。因为他不是对自己的嘉莉产生了新的喜悦吗?德鲁特不是碍手碍脚的吗?想到他的情人被那个得意洋洋、年轻力壮的推销员所占有,他就成了世上最受折磨的人。为了结束这个复杂的局面,他似乎宁可放弃一切——让嘉莉同意作出安排,从而有效地、永远地将德鲁特摆脱。

怎么办呢?他要寻出头绪来,在和妻子同住的房间踱来踱去,却忘记了她的存在。

早餐时他发觉一点食欲也没有。自己盘里的食物一动没动。咖啡已凉了,他漫不经心地看着报纸,这儿那儿读到一点东西,但什么也记不得。杰西卡还没下楼来。太太坐在桌子的一端,默默地想着自己的心事。最近刚雇的仆人把餐巾给忘了,因此受到愤怒指责,打破了沉默。

“我不是给你讲过这事吗?玛吉,”赫斯特沃太太说。“以后不会再给你说了。”

赫斯特沃看一眼太太。她皱着眉头,那态度让他大为恼怒。接下来她对他发话了。

“你拿定主意了没有,乔治,什么时候耍假?”

他们习惯于一年的这个时节,谈谈一年一度夏游的事。

“还没有,”他说,“我现在太忙。”

“唔,如果我们要去,你得抓紧拿定主意,对吧?”她回答。

“我想还有一些日子呀!”他说。

“哎呀,”她说。“可别等到季节都过了。”

她说的时候越来越烦躁不安。

“您又来了,”他说,“您一开始唠叨别人就认为我什么事也不干似的。”

“唔,我想知道这事嘛,”她重申。

“你还要等一些日子,”他坚持说。“赛马会结束前总不会出去吧。”

他本来希望想想别的事,却扯出了这件事来,想到这里他就气愤。

“哦,我们会的。杰西卡不想等到赛马会结束才走。”

“那你们买季票来干什么呢?”

“哼!”她说,带着厌烦的语音,“我不和你争论,”说罢起身要离开餐桌。

“喂,”他说,站起来,声音里带着断然的语气,使她停住了脚,“你最近怎么了?我再也不能和您说话了吗?”

“你当然可以和我说话,”她回答,着重强调“说话”一词。

“哼,看你那个样子可不是这么想的。现在你不是想知道我什么时候准备好吗——要一个月时间,也许到时还没准备好呢。”

“那我们就自己去。”

“是吗,嗯?”他冷笑道。

“是呀,我们会的。”

这女人的决心使他震惊,但只能使他更加恼怒而已。

“唔,我们走着瞧吧。我好象觉得您最近处理事情非常专横,说话就好象是你把我的事都安排了一样。唉,这样可不行。我的事情你少管。你们要去就去吧!但不要用那些话来催我。”

他现在给完全激怒了,闪烁着一双忧郁的眼睛,报纸放下去时弄得吱吱响。赫斯特沃太太再也不说什么。他正要说完时,她猛地转身进客厅上楼去了。他停了片刻,仿佛犹豫不决,然后坐下喝了点咖啡,再站起身去正房取帽子和手套。

他太太实在没有料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口角。她本来是下楼来吃早餐,身体感到有些不适,心里在想着一个计划。杰西卡已让她注意到这个事实:赛马会并非她们所期望的那样。今年的社交机会并不象她们原先以为的那样好。这个漂亮的女孩发现天天去看赛马单调乏味。而且这一年已有不少重要人物早早去了海滨胜地和欧洲。在她自己的朋友圈子里,有几个她感兴趣的年轻男子已去了沃基沙。她开始觉得自己也想去,母亲和她意气相投。

因此,赫斯特沃太太决定把这事提出来。她下楼来用早餐时还在仔细考虑着,但不知什么原因气氛不佳。事情都过去以后,她还吃不准麻烦从何而起。但是她现在想定了,丈夫是个人面兽心的人,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此事不了了之的。她要么让他把她当作贵妇人来对待,要么对这事追究到底。

就经理而言,这场新的争吵又给他增添了烦恼,直至他来到办公室,再从那儿去见嘉莉。这时爱情、欲望和反抗的心情在他身上交织在一起。他的思想乘着老鹰的翅膀从眼前飞走。他再也等不下去了,要面对面地见到嘉莉。毕竟,没有了她,黑夜和白天又算什么呢?她必须而且应该是属于他的。

就嘉莉而言,自从头晚离开他后,她产生了许许多多的幻想,百感交加。她听到德鲁特热切地唠叨不停,而关心的多半是涉及她自己的部分,很少注意他自己从中有何所得。她尽量和他保持一定距离。因为心里面想的是自己的成功。她感到赫斯特沃的强烈感情,是她的成功一个令人高兴的陪衬。真想知道他要和她说什么。她也为他感到难过,带着一种奇特的悲哀,这悲哀在可怜他人时,自己倒觉得受到一些赞美。她正在体验着感情最初的微妙变化。这变化把一个人从哀求者的行列,转移到施舍者的行列,总而言之,她高兴万分。

可是第2天,报纸上对有关此事的消息只字未提,只说一些平凡、日常的事情,因此头晚的事便失去了一些光彩。与其说德鲁特在谈论她的事,不如说在替她说话。他本能地感到由于某种原因,他需重新调整一下和她的关系。

“我想,”第2天早晨他在屋子里打扮准备去商业区时说,“这个月我将把那笔小生意处理了,然后我们就结婚。昨天我还和莫舍谈那笔生意来着。”

“不,你不会,”嘉莉说,有了一点力量要和推销员开开玩笑。

“会,我会的,”他大声说,比平常更动感情,并带着恳求的语气又加上一句,“难道你不相信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嘉莉笑了一下。

“我当然相信,”她回答。

现在德鲁特的自信使他疑虑不安。他的心理观察力十分浅薄,在所发生的事中,有的已使他小小的分析能力毫无用处。嘉莉仍然和他在一起,但已并非无依无靠,恳求帮助了。她声音轻快起来,这以前可是没有的事。她不再用那双富于依赖的眼光看他,推销员感到什么阴影正在来临。他的感情受到了影响,对她产生了细微的关心,说几句体贴的话,这些不过是预防一下危险而已。

片刻后他离开了,嘉莉就准备去和赫斯特沃会面。她匆匆忙忙很快梳妆打扮完毕,急急走下楼去。在转角处她经过了德鲁特,可是他们没有看见对方。

推销员忘记了带一些单据,到公司去报销。于是他又急忙返身上楼,冲进屋里,却只发现女佣在打扫卫生。

“喂,”他叫道,一半象在对自己,“嘉莉走了吗?”

“你太太?是呀几分钟之前刚走。”

“这就怪了,”德鲁特想到。“她什么也没对我说呀,真不知她去了哪里?”

他急忙在旅行袋里翻找需要的东西,最后放在衣兜里,然后把注意力转到旁边漂亮的女仆身上,她样子好看,对他十分和善。

“你在做什么?”他微笑着说。

“打扫一下卫生,”她回答,停下来把一张擦桌布绕在手上。

“累了吧?”

“不太累。”

“我给你看看一样东西,”他亲切地说,走过去从衣兜里取出一张小小的石印画片,是一家烟草批发公司发送的。画片上印着一个美女,拿着一把条纹女用阳伞,其颜色可以通过转动后面的底片产生变化,从伞顶那一部分的小空隙里变出红、黄、绿、蓝的色彩来。

“这不是很精巧吗?”他说,把画片递给她,教她怎样变化颜色。“你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玩意儿吧!”

“真好玩呀,”她回答。

“你要就给你吧,”他说。

“你的戒指真好看,”他说,摸一下戴在她拿画片的手上普通的镶玉戒指。

“你这么认为吗?”

“是的,”他回答,装作细看的样子,把她手指捧着。“不错。”

既然冰已打破,他就继续细细观察。假装忘了他还捧着她的手指。不过没一会儿她就把手抽回去了,退几步靠在窗槛上。

“我好久没见到你了,”她卖弄风情地说,不让他过来太亲近。“你一定出去了吧!”

“是出去了,”德鲁特说。

“旅行得很远吗?”

“是的——相当远。”

“你喜欢旅行吗?”

“哦,不太喜欢,过一段时间你就生厌了。”

“要是我能旅行才好,”姑娘说,茫然地望着窗外。

“你朋友赫斯特沃先生怎么样了?”她突然问,心里想到了那位经理,她根据自己的观察似乎觉得他大有可谈之处。

“他在城里呀,你干吗要问他呢?”

“哦,没什么,只是你回来后他就没来过这里了。”

“你怎么认识他的?”

“上个月我不是10多次听到他的名字吗?”

“胡说,”推销员轻声说,“我们到这儿来住以后他来的次数还没超过6次呢。”

“没有,嗯?”女孩微笑着说。“那不过是你知道的罢了。”

德鲁特语气稍微严肃起来。他吃不准是否她在开玩笑。

“调皮鬼,”他说,“干吗那样笑着?”

“哦,没什么。”

“你最近见到他了吗?”

“你回来后就没见到了,”她笑出声来。

“以前呢?”

“当然见过。”

“多少次?”

“唉,差不多每天见到。”

她是一个多舌的人,十分顽皮,很想看看她的话会对他产生什么影响。

“他来见谁?”推销员问。

“德鲁特太太呀。”

一听这回答他很是现出一副傻相。然后极力纠正态度,以免让人觉得自己被愚弄了。

“唔,”他说,“又怎么样呢?”

“不怎么样,”姑娘回答,头卖俏地偏向一边。

“他是我一个老朋友,”他又说,更深地陷入泥潭之中。

他本来是要继续和她小小调情一下的,但现在一时没有了兴趣,听到楼下叫女佣的名字,他大大松了一口气。

“我得走了,”她说,轻快地离开了他。

“往后见,”他说,装做因被打扰了而烦恼不安的样子。

她走后他的感情便奔放出来。他的面部表情从来没有很好地控制过,现在就把心里的迷惑和忧虑全都表现出来了,难道嘉莉会接待过别人很多次拜访却只字未提吗?赫斯特沃在撒谎吗?不管怎样,那女佣是什么意思?当时他就已感到嘉莉的举止有些古怪。他问赫斯特沃来过多少次时,她干吗现出极为不安的样子?天啦!他此时记起来了,整个事情都有些奇怪的地方。

他坐在一把摇椅里要再思考一下,跷起二郎腿,眉头紧皱。思绪万千。

然而,嘉莉并没有越轨行为,天啦,她是不可能欺骗他的,没有那样去做,唉,连前一晚上她对他还非常友好呢,赫斯特沃也是如此呀。看看他们的行为!他简直无法相信他们会力图欺骗他。

他一下把想的说了出来。

“她有时行动是有些古怪。这不,今天上午她穿好衣服就出去了,也不说一声。”

他搔一下头,准备到商业区去仍然皱着眉头。他来到门厅时遇见了女佣,她正在收拾另一个房间。她戴一顶白色掸灰帽,帽下圆圆的脸呈现出温和的神情。她对他面带微笑,因此几乎忘记了忧愁。把手亲昵地放在她肩上,好象只是过去时和她打招呼一般。

“不再发疯了吗?”她说,仍然显得顽皮的样子。

“我没发疯,”他回答。

“我还以为你是发疯了呢,”她笑着说。

“别再开玩笑了,”他简慢地说。“你是当真的吗?”

“当然,”她回答,然后带着一种并不存心添麻烦的神气说,“他来过很多次,我还以为你知道的。”

德鲁特放弃了想瞒过去的打算,不想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了。

“他晚上来过吗?”他问。

“有时。有时他们一起出去。”

“晚上?”

“是的,可你不要那么发疯的样子。”

“我没有,”他说。“还有别的人看见他吗?”

“当然有,”姑娘说,好象这毕竟又不是什么特别的事。

“这是多久以前的事?”

“就在你回来以前。”

推销员紧张地咬着嘴唇。

“你别说什么,好吗?”他问,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胳膊。

“当然不说,”她回答。“我才不会为这事担心呢。”

“很好,”他说,走过去,严肃地想了一下,但并非完全没意识到这个事实———他给女佣正留下一个非常好的印象。

“我会去查此事的,”他心想,大动感情,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侮辱。“天啦,我会查清的,看她还那样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