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嘉莉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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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光明与黑暗:两个世界的分裂(2)

事实也如此,但这也只提供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借口。奥斯本小姐和她去了将在百老汇开演新歌剧的经理的办公室,然后3点钟就回到了前者的住处。

嘉莉觉得这个问题侵犯了她的自由。她并没有考虑自己得到了多少自由,只是最近这一步,这最新的自由,是不能过问的。

这一切赫斯特沃都清清楚楚看在眼里。象他这样的人是很精明的,但他又很顾面子,不会提出什么有效的抗议。他几乎处在一种难言的麻木之中,过着苟安懒散的生活,任嘉莉在外面游荡,正如他愿意苟安懒散地看着机会白白流逝一样。他一方面不得不依赖她,另一方面又产生轻微的、恼怒的和无效的抗议——这种方式只会慢慢地加宽了他们之间的裂口。

群舞演员们在灯火辉煌的舞台上,排练着一些令人炫目的舞蹈动作,经理就站在边厢之间观看他们,这时对舞剧指挥说了一席话,更扩大了嘉莉和赫斯特沃之间的裂口。

“右边第4个姑娘是谁——就是现在从末尾过来的那个?”

“哦,”舞剧指挥说,“是麦登达小姐。”

“她长得不错。为什么你不让她领队?”

“她吧,”指挥说。

“就这样。她比你现在安排的人更美一些。”

“好的。我会照办,”指挥说。

第2晚嘉莉被叫出来,颇象做错了事。

“今晚上由你领队,”指挥说。

“好吧,先生,”嘉莉说。

“要有生气,”他又说。“我们必须要有生气。”

“是的,先生,”嘉莉回答。

她为这个调整吃惊,心想先前的领头一定病了;可看见那领头就在演员里,显然露出不高兴的眼神,这时她开始认为也许因为她更行。

她能漂亮地把头一偏,抬起手臂好象要做出舞蹈姿势——可不是软弱无力的。站在演员们面前,这就更加有效地显示出来。

“那个姑娘懂得如何表演,”另一晚上经理说。他开始觉得应该和她谈谈。要不是他定了一条规矩,绝不和群舞演员有任何其它往来,他是会肆无忌惮地去接近她的。

“让那个姑娘带领白衣队,”他对舞剧指挥说。

这个白衣队大约由20名姑娘组成,全都穿着雪白的法兰绒衣服,饰以银色和蓝色。其领队的服饰尽管颜色一样,但极为漂亮,精心装点着肩章,佩上一条银色腰带,一边悬挂一支短剑。嘉莉配上了这身服装,几天后正式出场,为这个新的荣誉得意。她由其满意的是发现自己的薪水从12美元加到18美元了。

赫斯特沃对此一无所知。

“我不会把其余的钱交给他,”嘉莉想。“我做得够多了,要给自己买点衣服。”

事实上,在第2月里她大胆而满不在乎地为自己买着东西,全然不顾后果。交房租这天,总会面临更多的难题,在附近杂货店赊购物品的时间也推迟了。然而现在她打算要让自己过得更好一些。

她的第一步是要买一件衬衣,可对这些事细细一想,她发现这点钱能买的东西少得可怜——如果把薪水全都自己花,就可以买到好多东西。她忘记了假如独自生活还需付房租和伙食费,想象着她挣的18美元的每一分钱都可以用来买衣服和喜欢的东西。

她终于选够到了什么东西,不但用光12美元以外的钱,而且连12美元以内的都用上了。她知道自己太过份了些,可是女人对服饰的喜爱占了上风。第2天赫斯特沃说:

“这周我们欠杂货商5.4美元。”

“真的吗?”嘉莉说,微微皱起眉头。

她看看钱包准备留下钱。

“我一共只有8.2美元了。”

“我们还欠卖牛奶的0.6美元,”赫斯特沃补充道。

“是呀,还有卖煤炭的,”嘉莉说。

赫斯特沃沉默不语。他注意到了她买的新东西,她对家务事的忽略,下午那么愿意溜出去迟迟不归。他感到将要发生什么事情。突然她说道:“我不知道;我无法一个人承担。我的薪水也不多。”

这是一个直截了当的挑战。赫斯特沃必须应战。他极力沉着冷静一些。

“我也不是要你一个人承担,”他说。“我只想得到一点帮助,直到我找到什么事做。”

“哦,不错,”嘉莉回答。“事情总是这样。我的收入够不上各种开支。我不知道该如何办。”

“瞧,我已努了力去找工作,”他大声嚷道。“你要我怎么办呢?”

“你没有尽最大努力去找,”嘉莉说。“连我都找到了工作。”

“唔,我尽了最大努力,”他说,气得几乎要说些刺耳的话。“你用不着在我面前炫耀你的成功。我只要求一点点帮助,直到我找到工作。我还没有完蛋。我会有出头之日的。”

他极力把话说得沉着一些,但声音却有点儿颤抖。

嘉莉的怒气顿时化为乌有。她感到害臊。

“哦,”她说,“把钱拿去然后把钱都倒在桌上。“我没有足够的钱付一切费用。不过如果他们能等到星期6,我又会多一些的。”

“你留着吧,”赫斯特沃忧伤地说。“只要够付给杂货商就行了。”

她又把多的钱收回去,开始早早准备饭菜,心情好转了一点。她刚才小小放肆了一番,似乎觉得应该赔赔罪。

但一会儿后两个人又回到了刚才的想法中去。

“她的薪水不止她说的那么多,”赫斯特沃想。“她说挣12美元,可这是买不到那一切东西的。我才不管呢。让她把钱留着吧。哪一天我又会找到工作的。那时她就见鬼去吧。”

虽然这只是他一时说的气话,但也充分预示了他将可能采取的行为和态度。

“我才不在乎呢,”嘉莉想。“应该告诉他出去做点什么。让我来供养他不合理。”

在这些天里,嘉莉被介绍给了几个青年,都是奥斯本小姐的朋友,说这种人欢快活泼、无忧无虑真是非常恰如其分。有一次他们去约奥斯本小姐下午出去兜风,嘉莉当时和她在一起。

“嗨,咱们一起去吧,”洛拉说。

“不,我不能去,”嘉莉说。

“哦,去吧,咱们一起去吧。你有啥事吗?”

“我得5点钟赶去,”嘉莉说。

“做什么?”

“哦,晚饭呀。”

“他们会带我们出去吃饭的,”洛拉说。

“哦,不行,”嘉莉说。“我不愿去。我不能去。”

“嗳,去吧。他们是非常好的男孩。我们会按时送你回来的,只去中央公园兜兜风就是了。”

嘉莉想了片刻,终于让步。

“瞧,我必须4点半回来,”她说。

这话从洛拉的一只耳朵进去,另一只耳朵出来。

有了同德鲁特和赫斯特沃的经历后,她对于青年男子的态度就有一点点嘲讽的意味了——特别是那种快乐轻浮的人。她觉得自己比他们大一些。他们说些有趣的恭维话,显得愚蠢可笑。但她无论身心都仍然年轻,仍为青春所动。

“唔,我们会按时回来的,麦登达小姐,”一个小伙子说,点点头。

“现在你不会认为我们会耽误你的时间了吧?”

“哦,我可不知道,”嘉莉微笑着说。

他们便出去兜风——她看看周围,注意到漂亮的服饰,小伙子们说着一些可笑的趣话和散漫的蠢话,这在羞答答的女子中是被当作幽默看待的。嘉莉看到这个公园里长长的马车队伍,从第59街的入口处开始,蜿蜒经过艺术博物馆,一直到第110街第7大道的出口处。她又一次注意到这富裕华贵的场面——精美的女式服装,优雅的各种马具,生气勃勃的大马,而尤其是那美丽的景象。贫困的瘟疫又一次烦扰着她,但现在她有些忘记了自己的苦痛,以致把赫斯特沃也置之脑后了。他一直等到4点、5点甚至6点。最后从椅子里站起来时,天已黑了。

“大概她不回家了,”他厌恶地说。

“就这么回事,”他想。“她这下起步了,把我排斥在外了。”

嘉莉真的发觉了自己的疏忽,但也只是在5.15钟时,而宽敞的马车正在哈菜姆河附近远远的第7大道上急驰。

“什么时间了?”她问。“我得赶回去。”

“5.15钟,”她的同伴说,看了看优雅、露面的手表。

“啊,天啦!”嘉莉叫道,叹息一声仰靠在座位上。“后悔还有什么用呢她说。“已太晚了。”

“当然太晚了,”那小伙子说,此时想象着一顿美餐的情景,以及大家又可以快快乐乐地聊聊天,待演完戏后又可聚在一起。他对嘉莉大有好感。我们现在开车去德尔莫尼科餐厅吃晚饭好吗,奥林?”

“好的,”奥林欢快地回答。

嘉莉想到赫斯特沃。以前她没回家吃饭从来都是有理由的。

他们乘车返回,6.15钟时坐下来吃晚饭。又是上次在谢里餐厅的情况,嘉莉痛苦地回想起了当时的情景。她记起了万斯太太,自从上次见到赫斯特沃以后再也没来过;另外还有埃姆斯。

她的心思停留在这个人身上。这是一个强烈、清晰的幻影。他喜欢的书比她读的好,喜欢的人也胜过她交往的朋友。他的理想在她胸中燃烧。

“当个女演员是不错,”这话清楚地回荡在她耳边。

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女演员呢?

“你在想什么,麦登达小姐?”她欢快的同伴问。“好吧,瞧,看我能不能猜到。”

“哦,别猜,”嘉莉说。“请别猜。”

她不再去想,和大家一道用餐,忘记了一些往事,又高兴起来。但当提到戏完后又聚会时,她摇摇头。

“不,”她说,“我不能。我先前有一个约会。”

“哦,来吧,麦登达小姐,”小伙子恳求道。

“不行,”嘉莉说,“我不能。你真的太好了,可你得原谅我。”

小伙子显得非常垂头丧气的样子。

“高兴些吧,伙计,”他的同伴耳语道。“不管怎样咱们去玩。她也许会改变主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