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这样读资治通鉴(第5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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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愍帝司马邺

晋孝愍皇帝建兴元年(公元313年)

夏,四月,丙午,怀帝凶问至长安,皇太子举哀,因加元服。壬申,即皇帝位,大赦,改元。以卫将军梁芬为司徒,雍州刺史麹允为尚书左仆射、录尚书事,京兆太守索为尚书右仆射、领吏部、京兆尹。是时长安城中,户不盈百,蒿棘成林;公私有车四乘,百官无章服、印绶,唯桑版署号而已。寻以索为卫将军、领太尉,军国之事,悉以委之。

怀帝司马炽被杀,愍帝司马邺在长安即皇帝位。司马邺是晋武帝司马炎的孙子,他爹是吴孝王司马晏。司马炎本来儿孙巨多,至播乱以来,自相残杀加上外人屠杀,后来就相当稀缺了。司马邺称帝的本钱就是挨着司马炎的血统近,除此而外俱不足凭,所以小邺同学勉强做了三年皇上,与叔皇司马炽一样再遭羞辱和杀害。

司马炽谥“怀”,司马邺谥“愍”,司马炎中意的太孙司马遹谥“愍怀”。慈仁短折曰怀,在国遭忧曰愍,愍、怀皆非佳谥,对司马氏来说倒也匹配。

当时的长安“户不盈百,蒿棘成林”,兵燹(xiǎn)之后,荒芜一片,“公私有车四乘”,可以说建都不宜,更关键的是长安和汉都平阳(今山西临汾)太近了,没有战略空间,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势难固守维持。拥戴司马邺在长安做皇帝,多半是原在西北的地方官贪功所为,梁芬、麹允、索等以为立个中央,权威就自动生成,自己封官完毕,便开始号令全国,组织大会战——他们命令当时最有实力的南阳王司马保“径诣长安”、“直造平阳”,命令琅玡王司马睿“径造洛阳”,约期举行全面性的反攻。

皇帝的权威和合法性,在于九州混一天下太平。你有刀把子,势力强盛,你就猎取天下的猎人;你把天下搞乱了,把宝座丢失了,你就是那只被猎的鹿,天下便可共逐之。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理论上讲人人都可以站出来;但是在司马家搞乱天下这种大背景下,司马家族究竟谁还有资格做皇帝,也需要一次“信任投票”,也就是需要各地有实力的诸侯上表劝进。此时此刻,就算是司马炎的亲儿亲孙,也不能罔顾实力,当仁不让。还没有得到大家的正式拥戴和祝贺,便大大咧咧下诏组织大会战,则更是把权力当儿戏了。

推人及己,所以后来司马睿在登基前,就知道一定要把戏份儿凑足,等各方都上表拥戴,哪怕是口服心不服,也得形成一个共识,然后再行君权才可以名正言顺,这里面实际也存在着一个隐形的契约。

司马邺既无地利,又无人和,身边大臣都是地方官出身,威望不足,更没有人真正懂得中枢权力如何运作,只凭着我身体里流着武帝的血就号令天下,不免失于天真。

中国治乱相衔,天下大乱到天下大治,治乱循环,绵绵然无有尽期。在天下大乱的情形下,代表秩序的皇帝就是人民祈盼的大救星。当代学者秦晖就曾论述道:中国没有“神圣家族”,中国的皇帝既不是宗教神权的代表,也不是公正正义的代表。人民不可能对他无条件拥护和尊敬,他只是秩序和稳定的代表,纳税人上缴皇粮国税,其他权利从一开始就放弃了,只和你交换天下太平,如果连做太平犬都做不成,天下只好重新选择。在没有公认的真命天子的时候,以前的皇族当然有更多的机会,如刘秀如司马睿,但是他们的权威不是简单地继承于祖辈,他们都得重新“被确认”一次,关键是要得到官僚士族的拥戴,至于底层的老百姓,他们一直是被代表的。

司马邺的小朝廷连偏安都不能算,从一开始就岌岌可危。三年后,汉大司马刘曜围攻长安,长安缺吃少喝,“米斗直金二两”。司马邺饿得顶不住了,决定投降。

总领军国大事的是索,他是索靖的儿子。索靖曾抚洛阳铜驼而预言“会见汝于荆棘中矣”!他的预言相当准,他的儿子后来果然在荆棘成林的长安苦撑危局。

史书记载:司马邺派使者向刘曜投降,索扣押了使者,而改派自己的儿子,诳刘曜说城中还有一年之粮,若许以索为万户郡公才会投降。后来,刘聪以不忠的罪名杀掉了被俘的索。索靖再有预见能力,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儿子最后会落个不明不白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