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知心爱人
孟杰从小就长得聪明伶俐。到了十七八岁,他越发显得英俊,脸庞方正,白里透红。眼睛虽然瞎了,但因为性格温和,却像是双眼时时都在微笑的样子,特别令人喜欢接近他。他身材挺拔,坐姿端正,腰板笔挺,言语谈吐流利风趣。看起来,他根本就不像一般的农民,而像是一个有文化的知识分子。事实上,他一天书都没念过,所有的知识和本事都是跟着一路上遇到的一位位老师学习得来的。
派出所扣了他一夜
因为长得帅气,加上言谈举止得体,话语风趣,不仅老大爷老大娘喜欢听他说话,许多的年轻人也喜欢跟着他跑,听他说书。
那时候,孟杰很走红。基本上,他每到一个村子,说上两天书,立马就红了,全村内外人人都知道他说书说得好。经常会有一些姑娘成为他的铁杆听众,每晚都去听他说书。有时候,还会遇到一些痴心的姑娘,暗暗地喜欢他。外村的人都跑来邀请他,约他讲完一部书以后就去他们村说书。
大伙儿纷纷夸赞说:“咱这看得见的还不如人家看不见的!”
“是啊,咱两天挣的钱,还不如人家一会儿挣的钱哩!”别人附和道。
因为现在孟杰有本事了,钱也挣得多,人们都羡慕他、尊重他。以前,他走在路上,经过坑洼时,有的人故意拉着他的竹竿,让他跟自己走,对方跨过了凹坑,却不告知孟杰,孟杰一脚踩空,便踩到了泥坑里。对方扔下竹竿,哈哈哈大笑着跑走了。现在,他走在道路上,地上有水或是木头啥的,别人看见了就会赶紧拉着他绕开走。有坑坑洼洼什么的,也都会及时提醒他。
由于长得帅,不少姑娘都来追求他。
十八岁那年,孟杰在新乐东岳村说书。依旧是白天针灸、按摩治病,晚上拉弦说书。
村里有一个正上高中的姑娘看上了他。第一天,趁说书结束,大伙儿陆续散去后,姑娘偷偷地走上前来,送给孟杰一个煮鸡蛋,说:“师傅,给你吃!”
第二天,她又给孟杰带来了一个煮熟的粽子。渐渐地,她开始跟孟杰搭话,告诉他自己很喜欢他,愿意跟他走。
孟杰心里一惊,又有点儿暗喜。问她:“你家里人知道吗?他们会同意吗?”
姑娘回答:“我没有爹娘,跟叔叔婶婶一起住着,是他们把我养大的。”
“那你叔叔婶婶会同意吗?”
“我今年已经十六岁了,我的事我自己做主,不用他们拿主意。”姑娘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些夜晚,小姑娘每天都来陪孟杰,跟他交流谈心,一再表示要跟孟杰一起走。
已经进入青春期的男孩儿,感受到一位异性深情的依恋和爱慕,心里也是陶陶然的。在他的感觉里,阳光显得更加和煦,空气也变得更加清新,就连鸟儿的叫声都更加婉转悦耳。孟杰发现:原来,被一个姑娘喜欢着,是一件如此美好的事情!
然而,好事难持久。
女孩儿的叔叔婶婶开始注意到每天女孩儿回家都很晚,便追问她到底去哪里了。
女孩儿并不回答。叔叔便偷偷地“侦察”,发现她竟然跟来村里说书的盲艺人整天黏糊在一起,便怀疑他俩是在谈恋爱。
他追问侄女:“你是不是跟那个来村里说书的瞎子谈恋爱了?”
“是啊,我喜欢他。”姑娘坦然回答。
“不行!我和你婶婶都不同意!你不能跟一个瞎子好!他两眼都瞎了,将来怎么照顾你呀?”叔叔竭力反对。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们都不要管。他瞎了我正好可以照顾他。我就是要光明正大地跟他好!”姑娘很倔强。到了晚上,照样去找孟杰聊天儿。
第二天,姑娘的叔叔找到穆孟杰:“你别说书了,快走!走得远远的,也别再回来了!”
“为啥呀?”孟杰一头雾水,问道。
“为啥你不清楚?我家女子都快被你给拐跑了!”大叔提高了声音,“你快走!别在咱村里说书了!”
说着抓起孟杰的手臂。
孟杰一听这话,心里明白了,是姑娘的叔叔出来干涉了。
他收拾包裹,恋恋不舍地准备离开。
这时,村子里有几位村民见到了,大感惊讶,问他:“嘿,师傅,你这是要走哇?”
“是啊。村里不能再待了,我得走了!”孟杰叹了口气。
“咋啦?你那《呼延庆打擂》还没说完呢,我们都等着听下文哩!你咋能说走就走呢?”那些村民拽住了他的包裹,不让他走。
“不行啊,这村里我不能再待了!”孟杰就把有人要赶他走的事情说了。
“嘿,我说是咋回事,好好地咋就不说书了。”那人恍然大悟。
有人劝他:“你别理他,照说你的书,看他能把你咋的?”
经不住众人的劝说,孟杰就留了下来。
那天晚上,孟杰正在说书,突然来了两名公安。众人正听得入神,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只见那两名公安径直走到孟杰跟前,高声对他说:“我们是公安。你,停下来,别说书了。马上跟我们走!”
孟杰停住了拉弦和说唱。众人面面相觑。
孟杰收拾了一下包裹,拿起竹竿,跟着公安走了。
村民们窃窃私语,都在探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人知道是咋回事。
孟杰心里也在打鼓。自己说书,说的都是历史典故,既没有反动言论,也没做啥坏事啊,公安找我干吗呢?
他一路忐忑着,跟着公安来到了镇上的派出所。
“你坐到那儿。”一个公安拉着他的手让他坐到一张椅子上,然后,转身走了。
孟杰老老实实地坐到椅子上。他真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
整整一个夜晚,孟杰都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不敢到处走动。这一夜也没人走过来问他话,或者告诉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心里感到很害怕。思前想后,把自己过去做的事情全都回想了一遍,也想不起来究竟自己犯了什么法,不知道自己到底摊上什么事了。
第二天一早,一个公安终于走过来,跟孟杰说话。
“嘿,你知道我们为啥抓你?”他问。
“我不知道哇。我究竟犯啥事啦?”孟杰反问道。
“你真不知道哇?村里有个小姑娘喜欢你,要跟你跑,对不?”公安启发他。
“对呀。是有个小姑娘喜欢我。但我没对她做什么呀!”孟杰理直气壮地回答。
“没做什么?告诉你,她叔叔找到我们,告你拐骗小女孩儿。你赶紧走,离开东岳村,回你老家去,再也别回来了!要不,我们还得抓你!”公安说。
孟杰很害怕,连声答应:“好好好!我走,我这就走!”
他背起包裹,一手拿着坠胡,一手拿起竹竿探着路。走出去老远,他还担心公安会不会跟上来再把他抓回去。
从此,他再没回过东岳村。
这一场虚惊着实让孟杰害怕了。
以前,每到一个村子,总会有一些姑娘喜欢他,送他东西,追求他。有时,还会有一些热心人,想要给孟杰提亲。为了避免再有这方面的麻烦,只要有人对他好、追求他,或是有人跟他提亲,穆孟杰都撒谎说自己在老家已经有媳妇了。到哪个村他都这样撒谎。于是,再也没人给他提亲,也没人追他了。
这样,倒是让孟杰消停了很长时间。
未来的小舅子当“媒人”
1986年,穆孟杰像往年一样,过完春节就开始外出卖艺。
正月十九,他来到了正定县南牛乡木庄村,在这个村子里一待就是十几天。白天给人针灸、按摩,晚上拉弦说书。那时候,村子里电视很少,一共只有几台。天一黑,大伙儿都结伴来听孟杰说书。大家都说,这个残疾人真不简单,拉弦说唱样样都很娴熟,古剧说得精彩生动。
村里有一位中年妇女赵小兰,有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和一个儿子。小女儿曹清香更是村子里的一枝花,越长越好看,要身材有身材,要长相有长相,一米七的个子,苗苗条条的,端庄贤淑,村里人人都夸她。
这一年,赵小兰的儿子十五岁。也不知怎么回事,学校刚开学,这个孩子整天就是哭,无法去上学。赵小兰很着急,到处找医生看,都查不出原因来。孩子终日躺在床上,连地都下不了。她束手无策,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村里有人告诉她,到他们村来说书的那个盲人师傅会扎针灸,已经帮村里好多人治好了病。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她一路打听着,找到了穆孟杰。
“小伙子,你能治病不?”她问。
“什么病?谁生病?”孟杰问。
“是我的小儿子,十五岁了,也不知咋了,整天就知道哭,也不能去上学了。”赵小兰回答,口气里满是焦灼和不安。
“我去瞧瞧吧!”孟杰说。
“啥时去?”看着孟杰一直在忙碌,小兰不放心地问。
“明天下午去。”孟杰干脆地回答。
第二天下午,赵小兰找到穆孟杰,拉着他去自己家。
那孩子就在床上躺着。
孟杰摸上前去,问他:“你咋了?哪儿不舒服?”
孩子一声不吭。
孟杰试着给他把把脉,闻闻他的气息。然后问他母亲:
“啥时候开始这样的?”
“就是今年过完年。这不,学校才开学两天,他就闹着不肯去念书,然后就是哭,整天地哭。”赵小兰回答。
孟杰心里有了一点儿底。他猜测,这孩子一定是因为厌学,导致神经有些错乱。这种情况,病根在脑神经,属于情志不舒、心气郁结,应以疏导为主。
想好病因和治疗方法,他拿出一根针来,在孩子的足三里处取了一次血。
然后,他就收拾好包裹准备走了。
“小伙子,这样子就行了?”赵小兰疑惑地问。别的大夫都要开一大堆的药,或是把脉、扎针忙活大半天呢。
“行了!明天我再来看看。”孟杰回答。
说来也怪,孟杰前脚一走,小孩儿后脚跟着就能下地了。
第二天,赵小兰赶紧又去找孟杰。
“小伙子,你真神!我那孩子能下地了!”她说,“你再去给看看。”
拉起孟杰就走。
这一次,孟杰又给他取了一次血。孩子的精神有了明显的好转。
接下去几天,赵小兰又找孟杰先后去了五次,孟杰每次都给孩子针灸、按摩。
孟杰在木庄村住了一个多月,把赵小兰孩子的病治好了。儿子又成了个正常人,又能自己去上学了,当母亲的自然非常高兴,对穆孟杰万分感激。那些天,她心里一直在琢磨着:穆孟杰这小伙儿长得又帅,人又聪明,还特别能挣钱,对我儿子又好,要不我把小女儿许配给他。但是,转念一想:我还不知道人家结婚了没有?他是个盲人,我们家清香愿不愿意呢?
“也好,让我先问问孟杰这孩子。”她自言自语道。
第二天,赵小兰趁着孟杰又来给儿子做按摩的工夫,装作无心拉呱的样子,问道:
“小伙子,你结婚了吗?家里有媳妇吗?”
孟杰一听,像往常一样撒谎道:“结了。我家里有媳妇。”
“媳妇叫啥?”赵小兰不信,追问道。
“叫╳╳╳。”孟杰接着编。
“那你岳母叫啥?”赵小兰还不甘心,接着问。
“叫╳╳╳。我儿子都一岁多了。”孟杰只好继续编下去。
这下,赵小兰死了心了。人家孩子都一岁多了,怎么可能还没结婚呢?
为了报答孟杰的相助之恩,她又主动邀请他:
“小伙子,你看,你把我娃的病治好了,我也没有多少钱给你,也不知道怎么报答你。你要不嫌弃,干脆,你跟我的娃结拜做个兄弟吧!以后,你就把我们的家当作自己家。”
“好哇!”孟杰脱口而出。他心想,多个朋友多条路,多门亲戚,世上就多了一个落脚的地方。
于是,两个半大的男孩儿正正规规地拜了天地,正式结拜为兄弟。
告别了赵小兰一家,穆孟杰走了,到别的村庄继续流浪卖艺去了。
“孟杰的媳妇呢?”
到了农历七月,也就是新学期开始时,赵小兰的儿子又犯病了,还是整天地哭,下不来床。
这可咋办呢?孟杰又不在,他四海为家,也不知这会儿都流浪到哪儿去了?赵小兰可是急坏了。
情急生智。赵小兰突然想到,当初孟杰走时给她留了一个家庭住址。
她找出来,抱着找到他家去打听看看的心理,搭车来到了孟杰家。
孟杰的父母接待了她。赵小兰把自己的来意说明了。
“我们家孟杰不在家,他还没回来呢!”孟杰母亲邢冬月说。
“那你们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赵小兰着急地问。
“他到处流浪卖艺,家里也不清楚他这会儿在哪里呀。”邢冬月回答。
“不久前,孩子倒是来了封信,”老穆突然记起了什么,“那信封上好像写的有地址,是新乐的什么乡。”
“哦!那太好了!”赵小兰说。
可是她转念一想,不对呀,孟杰是个盲人哪!
她疑惑地问:“可是,孟杰自己怎么能写信呢?他眼睛不是看不见吗?”
“是这样的,孟杰每次出门,到了一处新地方都要给家里写信,告知自己的情况。他是看不见,写信时都是自己口述,请别人代写的。”邢冬月回答。
信找出来了。果然,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地址。
穆孟杰父母留赵小兰吃饭,一边吃饭一边同她闲聊着。
赵小兰告诉孟杰母亲,他的小儿子和孟杰已经结为拜把子兄弟了。
“哦,这事孟杰都没告诉我们!那,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到我们这儿来就更不要客气了!”邢冬月搭话。
饭端上来了。赵小兰左顾右盼,似乎在找觅什么人。
“孟杰的媳妇呢?叫她也上桌吃饭哪!”她说。
“什么媳妇?我们家孟杰还没结婚呢!”邢冬月回答。
“孟杰告诉我,他在老家有媳妇,儿子都一岁多了!”赵小兰疑惑地说。
“哈哈,那是这娃骗你的!”穆东修接话,“他今年虚岁才二十二岁,婚都没结,哪来的媳妇和娃呀!”
“这孩子,怎么能这么自我介绍他这样一说还咋找媳妇?那还不得打一辈子光棍儿啊!”邢冬月有点儿生气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