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隋唐战争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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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隋史(2)

辰半(开皇四年甲辰——五八四)九月十日,从天生大突厥天下贤圣天子、伊利、俱卢设、莫何、始波罗可汗,致书大隋皇帝。使人开府徐平和至,辱告言语,具闻也。皇帝是妇父,即是翁,此是女夫,即是儿例,两境虽殊,情义则一。今重叠亲旧,子子孙孙乃至万世不断,上天为证,终不违负。此国所有羊马,都是皇帝畜生,彼有缯彩,都是此物,彼此有何异也。

隋特使虞庆则、长孙晟往聘,沙钵略跪受诏书称臣,隋因赐千金公主姓杨氏,改封大义公主,更许沙钵略入猎恒、代,数年间边境稍安。

继叶护者为都蓝可汗,沙钵略之子也。叶护之子染干,号突利可汗(小可汗),居国之北,遣使赴隋求婚,隋以宗女安义公主妻之,并特厚其礼。都蓝怒,数为边患,又与达头合攻突利,突利败,只身入朝(开皇十九——五九九)。隋拜为意利(即伊利之异译)、珍(弥)豆、启民可汗,使游牧于夏、胜两州之间(今河套东边),以河为固。东西距河,南北四百里,在朔州为筑大利城(今山西、内蒙交界),再妻以宗女义成公主,部落南来者殆二三十万,其情形与东汉建武时南单于内附相类。旋都蓝被麾下所害,达头自立,国内大乱,达头奔吐谷浑,东西突厥由是分立。

西突厥之分藩,始于灭哒(见前四节),犹诸成吉思汗西征之分封长子术赤也,初时犹奉事宗邦,后因内乱而形成分裂。其国分十部,又曰十姓,每部赐以一箭(oq),故称十箭。十箭又分左右厢:左厢号五咄陆,各置一啜(cˇur)领之,右厢号五努失毕,各置一俟斤(irkin)领之。设南北廷,南廷当在今天山北路,北廷则在千泉即屏聿(b ng-yul)附近。“千泉者地方二百余里,南面雪山,三垂平陆,水土沃润,林树扶疏,暮春之月,杂花若绮,泉池千所,故以名焉。”(《大唐西域记》一)其地即今哈萨克(Kazax)共和国Aulieata之附近,有良牧、美蔬及无数清泉,近世哈萨克人仍视为吹(Chu)、锡尔(Syrdaria)两河间避暑最胜之地。余依沈曾植氏《西王母国考证》求之,《穆天子传》二所云:“丙午,至于鄄韩氏,有乐野温和,穄麦之所草,马牛羊之所昌,宝玉之所□。……庚戌,天子西征,至于玄池。”其与此一区域相当,可无疑也。

§§§第四节平陈

突厥中衰,北边无警,而又经济稳定,则隋之统一,有可能性。近人冀朝鼎提出我国历史上经济要区之论,以为政治统一之获得,只有一道,全国分为许多区域,“众区之中,有一区焉,其本地之农业出产,其接受他地转漕之利便,均优于余外诸区,以是故,凡取得此区者即取得征服统一全中国之钥。”按农产、转运二事,即在六朝之末,江南亦视关中为优胜,且同是汴水,刘裕用之以定秦,如冀之说,则北方无统一南方之理。《孟子》云:“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在双方条件相等或稍相等之情势,则胜负之券,应以能适应环境、能发动及领导群众为标准。

文帝既移周社,志得意满,遂萌统一之想,即位未一月,便任声名素著之韩擒虎为庐州总管,贺若弼(贺若复姓)为吴州(扬州)总管,委以平陈之事。弼承父敦遗志,献取陈十策,适北边不宁,未遑发动。

平陈方略多本自崔仲方。开皇六年,仲方论取陈之策,大致言武昌已下,蕲、和、滁、方(今六合县)、吴、海等州宜驻精兵,密营渡计。益、信(今巴东)、襄、荆、基(今钟祥)、郢(同上)等州速造舟楫为水战之具。蜀、汉二江为上流必争之冲要,若陈令精兵赴援,则下流诸将即须择便横渡;如其拥众不出,则上江诸军可鼓行以前。(《隋书》六○本传)

陈宣帝卒(开皇二——五八二),子叔宝立,是为陈后主。即位之翌年(五八四),起临春、结绮、望仙三阁,并以沉檀香木为材,又饰金玉、珠翠。唐魏徵云:“后主生深宫之中,长妇人之手,既属邦国殄瘁,不知稼穑艰难,初惧阽危,屡有哀矜之田,后稍安集,复扇淫侈之风,宾礼诸公,惟寄情于文酒(如江总、孔范辈,称为狎客),昵近群小,皆委之以衡轴(施文庆、沈客卿辈),……耽荒为长夜之饮,嬖宠同艳妻之孽。”(见《陈书》)其速亡宜也。

叶护可汗继沙钵略之政,隋北边无警,开皇八年(五八八)三月,遂下诏伐陈。十月命晋王广、秦王俊、杨素,并为行军元帅。广出六合,俊出襄阳,素出信州,刘仁恩出江陵,王世积出蕲春(黄州),韩擒虎出庐江(安徽),贺若弼出吴州,燕荣出东海(海州),合总管九十,兵五十余万,皆受晋王节制,文帝驾幸定城(华阳),陈师誓众。

明年正月,弼自广陵济京口,擒虎济采石(当涂),以钳形攻势,夹攻建康,陈军束手无策。二月,擒虎先入城,获叔宝,陈亡。

素与仁恩引舟师趣三峡(瞿塘、巫、西陵),陈将吕肃守险滩,经四十余战,卒破之,又破肃于荆门,乘胜东下至汉口,与秦王会。时建康已下,晋王命叔宝为手书招上江诸将,于是上江皆平。世积以舟师自蕲水趣九江,驰书谕降豫章诸郡。荣自东莱傍海入太湖,取陈之吴州(苏州),随宇文述略定晋陵、会稽诸郡。

谯国夫人者高凉冼氏之女,世为南越首领,所属部落十余万家,嫁为高凉太守冯宝妇,佐夫治理,政令有序。及宝卒、陈亡,岭表未有所附,数郡共奉戴夫人,号为圣母。会文帝遣韦洸安抚岭外,夫人得叔宝书,乃遣其孙魂帅众迎入广州,岭南悉定。隋册冼氏为谯国夫人,许开幕府,置长史以下官属,部落六州兵马,俱听发落,若有机急,便宜行事。夫人尝疏劾番州总管赵讷贪虐,致于法,至仁寿初始卒。

§§§第五节杨氏家庭之变——专制之毒

文帝子五人,皆独孤后出。避后之妒忌,后宫有子者皆不育。即位后,立勇为太子。又惩宇文氏以孤弱而亡,开皇二年,于并州置河北道行台,广为尚书令。洛州置河南道行台,俊为尚书令,领关东兵。益州置西南道行台,秀为尚书令,总管二十四州诸军事。又以诸王年少,特选精良有才者为之僚佐。

勇初立,军国政事及尚书奏死罪已下,皆令参决之。后因冬至勇张乐受百官朝贺,恩宠始衰。勇多内宠,尤嬖云昭训,独孤后代选之元氏妃又暴卒,益招母后之忌。广觊其隙,深自矫饬,务为俭素,临还扬州,入内辞后,自称恐被勇暗算,后信之,益恶勇。广又内联杨素,横加媒蘖,开皇廿年,遂废为庶人,改立广为太子。及文帝崩,广伪造遗敕赐勇死,所生十男皆被杀。至文帝之崩,史文犹有疑辞焉。

俊平陈后,授扬州总管,转并州,出钱求息,民吏苦之。又盛治宫室,穷极侈丽,颇好内,妃崔氏毒之,遇疾征还(开皇十七),数岁而卒。生二子,后皆为宇文化及所害。

秀封蜀王,其镇蜀也,奢侈违制,车马被服,拟于天子,为广及杨素等所构,仁寿二年(六○二)征还京师,幽闭之。化及之乱,秀及诸子皆被害。

谅封汉王,开皇十七年(五九七),出为并州总管,自山以东至于海,南拒黄河,五十二州尽隶焉,特许以便宜,不拘律令。翌年,起辽东之役,谅为行军元帅,无功而还。常以勇、秀幽废,怏怏不平,阴有异图,会文帝崩,诏徵入,不赴,发兵反,兵败而降,竟以幽死。子颢亦于化及之乱遇害。

《隋书》(卷二)称文帝“居处服玩,务存节俭,令行禁止,上下化之,开皇、仁寿之间,丈夫不衣绫绮,而无金玉之饰,常服率多布帛,装带不过以铜、铁、骨、角。”(参看《隋书》二四《食货志》)然开皇十三年岐州仁寿宫之筑,“颇伤绮丽,大损人丁。”(《隋书》四八《杨素传》)已不能以身作则。且诸子就藩,年方弱冠(开皇元年,广年十三),声色货利,诱惑易进,一也。辅佐之人,依草附木,贡谀献媚,引入邪途,二也。广以欺诈而得立,启蜀、汉觊觎之心,三也。由于封建制度内在的矛盾,方谋享国之延长,反促杨家之寿命。古称:“知子莫若父”,文帝既不能察广之诈,而家庭之间,复多嫌忌,更陷于“父不父”之讥。弥留之际,乃言“独孤诚误我”,则所谓至死不悟也。身死之后,未及十五年(炀帝孙越王侗以唐武德二年被王世充缢杀)而仅存正道(炀帝子齐王暕所生)一脉,侗临终有言,“从今以去,愿不生帝王尊贵之家”,专制之流毒惨矣!

§§§第六节炀帝之穷奢极欲

陈平后,广为扬州总管,前后十年,以北方朴俭之资,熏染于江南奢靡之俗,重以北塞宁晏,府库充实,遂沉湎而不能自拔,(通鉴,言帝“好为吴语”(一八五),即位之后,三幸江都,可相证也。

大业元年(六○五),于洛阳旧城西十八里营建东京,仍命宇文恺董其事,每月役丁二百万人,效法秦始皇,徙豫州郭内居民及诸州富商,巨贾数万户以实之,劳役虽巨,而规模则不及大兴。“乾元殿大木多自豫章采来,二千人拽一柱,其下施毂,皆以生铁为之,中间若用木轮,动即火出,略计一柱已用数十万。”(《贞观政要》二)又于观文殿前为书室多间,每三间开方户,垂锦幔,上有二飞仙,户外地中施机发;帝幸书室,宫人执香炉前行,践机则飞仙下收幔而上,户扉、厨扉皆自启,帝出则垂闭复故。(《通鉴》一八二)其显仁宫则采海内奇禽、草木之类以实之。宫内筑西苑,周二百里,内有海渠,缘渠十六院,各以四品夫人主之,宫树冬凋,缀以剪彩,海沼内亦剪彩为荷、芰、菱、芡。好乘月夜从宫女数千骑游,作《清夜游》曲。

将幸江都,遣官往江南采木,造龙舟、凤、黄龙、赤舰、楼船等数百艘。(参四八《杨素传》)龙舟四重,高四十五尺,上重有正殿,中二重凡百二十房,皆饰金玉。以元年八月行幸江都,挽船士八万余人,相接二百里,所过州县,五百里内皆令献食。

炀帝无日不营宫室,元年于临淮营都梁宫,有曲河以安龙舟。(《太平寰宇记》一六)三年八月,太原营晋阳宫,四年四月,汾州起汾阳宫,十二年正月建毗陵宫。(《通鉴》一八三)此外涿郡有临朔宫,北平有临榆宫,渭南有崇业宫,鄠县有太平、甘泉二宫,江南有丹阳宫,皆其所营造者。

性又嗜猎,四年九月,征调鹰师,悉集东京,至者万余。

六年正月,诸蕃酋长悉集洛阳,因于端门街盛陈百戏,场周围五千步,执丝竹者万八千人,声闻数十里,自昏达旦,灯光烛天,终月而后罢。

帝既醉心奇巧,宇文恺、何稠等皆希旨以应。北巡之役,恺“造观风行殿,上容侍卫者数百人,离合为之,下施轮轴,推移倏忽。”辽东之役,稠制行殿及六合城,“夜中施之,其城周回八里,城及女垣合高十仞,上布甲士,立仗建旗,四围置阙,面别一观,下三门,迟明而毕。”(均《隋书》六八)徒供个人之娱乐,于国计民生无关焉。

史称周穆王欲肆其心而周行天下,断章取义,诚可施之隋炀帝,然穆王西行万里,自有原因,不可相比也。计炀帝即位后仅三月,便幸洛阳。

大业元年八月,如江都。

二年四月,还洛。

三年三月,还京,四月即北巡,(发河北十余郡丁男凿太行山,达于并州,以通驰道。)由榆林出塞,入楼烦关,经太原,九月还至东都。

四年三月,经太原(《本纪》三及《通鉴》一八一均讹五原,兹据一八《律历志》及《太平寰宇记》五○校正)、交城,幸汾阳宫,因出塞,巡长城,东至于恒岳。

五年正月,自东都经京,西巡河右,涉吐谷浑界,西出张掖(甘州)。九月,还京,十一月,复幸东都。

六年三月,幸江都。

七年二月,御龙舟,入通济渠,至涿郡。

八年,伐高丽,九月,还东都。

九年三月,幸辽东,九月,还次博陵。(还东都否,未详。)

十年三月,复幸涿郡,东至怀远镇,十月,经东都还京,十二月,又如东都。

十一年五月,幸太原,巡北塞,被突厥围于雁门,十月,还东都。

十二年七月,幸江都,至十四年三月,被弑。

通计居京时日,不足一年,而“从幸宫掖,常十万人,所有供需,皆仰州县”,(二四《食货志》)劳民极矣。

§§§第七节疆域之开拓

好大喜功。往往与穷奢极欲相表里,大业三年三月,遣朱宽使流求,四年三月,遣常骏使赤土,致罗刹,(此据二四《食货志》。《本纪》三及《北史》一二刹皆作厨。)皆足表示炀帝之个性。

流求或以为即今琉球,或以为台湾,说者各异。据《隋书》八一,大业六年,陈稜、张镇州击流求,系自义安郡渡海,义安即今潮州,非进攻琉球之适当口岸,不合者一。同传又言,“至高华屿,又东行二日,至屿,又一日,便至流求”,其方向为东行(如赴琉球,须向东北),高华得为南澳(汕头至南澳一百二十里),得为澎湖列岛,由南澳至澎湖,约经度两度,确可二日便至,澎湖一日到台湾,亦符事实,若以拟琉球,未免太近,不合者二。陈、张“献俘万七千口,颁赐百官”,(《本纪》三)台湾北部,隋时想已有不少汉人流寓,故有此数,琉球则未必得如许俘虏,不合者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