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来华安息僧
张骞第二次出使西域时,安息也派使臣随汉朝使臣来到中原,中原与安息建立了直接的联系。安息使臣献给汉武帝的礼品是“大鸟卵”和“犁轩眩人”。所谓“大鸟卵”应当是鸵鸟蛋,而“犁轩”则指埃及的亚历山大城,是罗马帝国的代称。“眩人”就是杂耍艺人。
早在阿育王时代,佛教僧侣就到安息传教。安息王朝初期,领土曾东至今兴都库什山。至国王密特里达提(公元前123—公元前88年)时,南侵印度,夺取了印度西北部印度河和契那布河之间的叉始罗地方。贵霜王朝建立前后,安息也开始流行佛教。《汉书·西域传》说安息国“土地风气,物类所有,民俗与乌弋罽宾同”。罽宾在印度西北克什米尔,早已流行佛教。
在原安息控制区,今阿富汗西部接近犍陀罗的迦尔拉巴特盆地,发现了一些一二世纪的佛塔遗址,出土的金质舍利容器上刻有佛像。安息在较长时期内主要流行小乘佛教。通过东汉桓帝建和二年(148年)来华的安世高和汉灵帝末年(2世纪末)来华的安玄的经历,及其译经情况,可了解当时安息佛教流行的情况。梁僧祐《出三藏记集》卷13载安世高事迹,说他来到中国前,曾出家修行,“尤精阿毗县学,讽持禅经,略尽其妙”。安世高贵为王族太子,父死舍王位出家,可见安息佛教流行的程度,其国王公贵族崇奉佛教者必不在少数。“阿毗昙”即梵文Abhidhrama,译曰大法、无比法;又音译为阿毗达摩,是论部的总称。早期的阿毗昙主要是“说一切有部”的理论著作。这一部派在宗教修行方面特别重视“禅观”,即通过禅定静虑来领悟早期佛教的基本原理。另一位安息人安玄曾以他本人口授、严佛调笔受的办法合作译出的《法镜经》(《大宝积经·郁伽长者会》的异译)。为大乘佛典。安玄是周游各地的商人,佛教居士,可见安息商人中也有不少佛教徒。
早期来华传播佛教的西域僧人中有不少是安息人,其中最早入华、对后世影响最大的是上面提到的安世高。安世高又名安清,但不管“世高”还是“清”都是汉名,安世高的原名目前尚不得而知。
据安世高同时代人“密”在《阴持入经注》中提到安世高曾经“捐王位之荣,安贫乐道”。三国时吴康僧会的《安般守意经序》也记载,安世高是“安息王嫡后之子,让国与叔,驰避本土”。这些都说明安世高曾经是安息国的王族。我国学者冯承钧在20世纪30年代研究过安世高的身世,认为安世高是1世纪后期安息国王Pacorus二世之子Parthamasiris。公元97年Pacorus二世死,其弟Cosroes继位,Parthamasiris退而作亚美尼亚王,最后因政治原因放弃王位而出家。现有的安息王统世系一般是根据罗马拉丁作家的记载和传世的古币、碑铭排列出来的。据《后汉书·西域传》和《艺文类聚》“鸟部”卷92所引《东观汉记》记载,东汉和帝永元十三年(101年),安息王满屈向汉朝献狮子及条支大鸟。从时代上看,这位安息王“满屈”与安世高在安息时的年代很接近,他应当就是安息王统中的Pacorus,波斯语应还原为Pankar。
近年来马雍先生也作了研究,认为安世高不是满屈二世之子,而是Cosroes之子。占据安世高王位的“叔”即Cosroes的后继者Volagases二世。这里提到的Cosroes应还原为波斯语Khusru(汉籍音译为“库萨和”),其继位者Volagases应还原为波斯语Bulash。换言之,向汉朝进献条支大鸟和狮子的安息王满屈应为安世高之伯父,满屈死后,其弟库萨和(Khusru)继立。库萨和即安世高之父。库萨和死后,其弟布拉斯(Bulash)二世据其位,安世高被迫离国出走(《东汉后期中亚人来华考》,载《西域史地文物从考》,文物出版社1990年版,第46—50页)。马雍的推论虽在细节上比冯承钧精密,但因安世高出身王族这一事实除了佛教典籍上的几句话之外,并无其他证据,所以很难确证(王邦维:《安息僧与早期中国佛教》,载《伊朗学在中国》,北京大学出版社1993年版,第85页)。
据《高僧传》记载,安世高在其父死后,曾游历诸国。大约2世纪30—40年代他在中亚、印度一带游历了10余年,至汉桓帝初年方至中国。而释道安的《经录》说安世高从汉桓帝建和二年(148年)开始译经。由此推测,他到达中国内地的时间应在建和元年(147年)左右。至于他具体是如何到中国来的,已经说不清楚了。
安世高最大的成就是翻译了相当数量的佛教经典。虽然佛教史上传说最早来华翻译佛经的是摄摩腾和竺法兰,但至今尚未有一部佛经可以确指是他们翻译的。因此从佛经在中国的传播史角度来说,安世高是第一位主持在汉地翻译佛经的翻译家,在中国翻译史上有很高的地位。
佛经的原本均非汉文,非经翻译汉人是无法懂得其含义的。所以在佛经翻译之初,外国僧人起了很大的作用。安世高初来中国时,正值中国佛教界迫切想了解佛经内容的时代,所以他的主要工作便是翻译佛典。据严浮调说他以“口解”或“文传”方式翻译的佛典达“数百万言”。僧祐的《出三藏记集》著录了他翻译的佛经有35部41卷。隋代费长房的《历代三宝记》举出安世高所译佛经176部。而《开元释教录》说安世高所译佛典为95部。总之,在佛经翻译史上,安世高翻译数量之多是有名的。
安世高对佛经翻译的贡献不仅在于数量多,而且努力争取文质兼备。释道安说:“世高出经,贵本不饰。天竺古文,文通尚质。”僧祐在他撰写的安世高传记中说他翻译的经典“义理明析,文字允正。辩而不华,质而不野”。历代的僧人都高度评价安世高的译文,认为他是早期佛经翻译者中水平最高的翻译家。
据《高僧传》记载,安世高除了佛经之外,对“外国典籍及七曜五行、医方异术乃至鸟兽之声,无不综达”,这是说安世高的教育程度很高,对西域图书知之甚多。“七曜”指日、月和金、木、水、火、土五星,“五行”亦指金、木、水、火、土五星。可见安世高对天文、医学也很有造诣。
由于安世高名声很大,中国佛教徒关于他的传说很多。南朝时慧皎收集资料写《高僧传》时,就发现民间对安世高事迹众说纷纭、互有出入。
比安世高时代稍晚的是安玄,他是一位居士,在家修行,但也从事佛经的翻译工作。他与安世高的中国弟子严浮调合作,由安玄口译,严浮调笔受,译出《法镜经》。《出三藏记集》卷13和《高僧传》卷1都收录了安玄的传记资料。
三国时来到北方的有安息国沙门昙帝,又名昙谛、昙无谛。按《高僧传》卷1《昙柯罗传》的记载,他在曹魏正元初年(254年)来到洛阳,他精于律学,在著名的白马寺中译经,翻译了法藏部的戒律《昙无德羯磨》一部。这是最早在汉地译出的戒律之一。
还有一位安息人名安法贤,翻译了《罗摩伽经》和《大般涅槃经》。安息沙门安法钦从晋武帝太康二年(281年)至惠帝光熙元年(306年)在洛阳译出了《道神足无极变化经》、《阿育王传》等5部经典。
安世高等这些安息僧入华之初,都不通汉语,他们在中国寺院中讲经传道和承担翻译经典任务时,都离不开中国僧人的帮助。安世高的弟子中有一些人在史籍中留下了他们的事迹和姓名。安世高的中国弟子中最出名的是严浮调,又名严佛调,他是临淮人,是安世高的亲传弟子。除了协助安世高、安玄等胡僧翻译佛经外,他自己还撰写了《沙弥十慧章句》,这是目前所知中国人最早撰写的一部佛教著作。
安世高的弟子还有韩林、皮业和陈慧,他们继承了安世高的学说,又转授他人。著名康居僧人康僧会就是他们的学生,也是安世高的再传弟子。
二、草原丝路沿线民族大迁移二、 草原丝路沿线民族大迁移
1.贵霜文化东来
约公元前125年,张骞到达月氏前不久,月氏人渡阿姆河击败了希腊移民建立的大夏国。大夏即今乌兹别克斯坦南部拜森套山脉与阿富汗北部兴都库什山之间的土地,兼跨阿姆河两岸,又称为巴克特里亚。月氏人入侵之前,这里虽然属希腊移民所建巴克特里亚王朝统治,但国道衰落。《史记·大宛传》记载大夏的情况说:那里是农耕定居社会,有城镇村寨,与大宛相同。国家没有最高统治者,各城自有君长,军队弱小畏战。当地居民善于贾贩。月氏人打败了大夏后,大夏百余万人民皆成为月氏人的奴仆。
(一)贵霜王朝
据《史记·大宛传》记载,在月氏人入侵之前,大夏的都城在蓝市城。大月氏人征服大夏之初,只满足于收取贡赋。后来便将自己的政治中心搬到阿姆河之南大夏故地,并以大夏的都城蓝市城为都城。《汉书》对此记载道:“大月氏国治监氏城。”
同一座城,《史记》称为“蓝市”,《汉书》作“监氏”,字形相近,但今音不同。大月氏的都城究竟是什么地方,“蓝市”与“监氏”哪一个写法正确,这是几乎每一位关心贵霜史的人都会提出的问题。
本世纪初法国学者沙宛(Edouard Chavannes)提出,蓝市城应指今塔吉克斯坦东部的巴达黑商(Badhakhshan)。研究亚历山大帝国历史的学者塔恩(W.W.Tarn)认为蓝市城指希腊人所建造的亚历山大里亚(Alexandria)。我国学者余太山认为指巴克特里亚首府巴里黑(Balkh)(《塞种史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2年版,第62页)。
从汉字构造学的角度看,“蓝”和“监”两个字的表音部位均为“监”,应当读音相同或相近。今天“蓝”字读lan,“监”字读jian,区别很大,是2000年来汉语变化的结果。一些研究古代汉语语音历史的学者指出,上古汉语的辅音系统与现代汉语有很多区别,其中最重要的差别之一便是上古汉语有复辅音。按照上古汉语复辅音构成的规律,汉代以前汉语中的“蓝”和“监”这两个字的声母也应当是复辅音gl—,配上韵母,其读音应作glam。这就是说,蓝市城和监氏城的原音应近于glam。
今阿富汗巴里黑以东,从阿姆河北之地前往兴都库什山要道上的吐火罗故地有一个遗址,被考古学家们判定为是唐代昏磨(Klum)城的所在地。这个昏磨城应当与蓝市城或监氏城是同一座城的不同音译(胡思畏:《中国在中亚》,来顿,1979年,第119页)。
月氏人南迁定居后,约在公元前95年—公元前70年间分为五“部”,每部皆由一名“翕侯”(Yavugasa)率领。“翕侯”是月氏从东方带来的称号,意为“首领”,其地位仅次于王。乌孙、康居都有翕侯,它与后来的突厥官号“叶护”(Yapqu)是同一个词。
据《汉书·西域传》记载,大月氏之五部为:休密,其治所在和墨城,距西域都护驻地2841里;二为双靡,治所在双靡城,距西域都护驻地3741里;三曰贵霜,治所在护澡城,距西域都护驻地5940里;四曰肸顿,治所为薄茅城,距西域都护驻地5962里;五为高附,治所高附城,距西域都护驻地6041里。后来在《后汉书·西域传》中高附翕侯的名号消失,代之以都密翕侯。这五个部应当是大月氏入侵之前大夏已经存在的五个地区小国。
根据《后汉书·西域传》记载,约在公元50年前后,五部翕侯之一贵霜翕侯丘就却的势力强大起来,消灭了其他四部,建国号曰贵霜,自立为王。我国史籍中月氏(月支)、贵霜两个名称并用。
贵霜向西侵入安息,占领安息的东部木鹿城,至1世纪中叶,其境域北抵阿姆河,南达印度河上游。其最盛时疆域北达咸海、康居,南抵恒河,东越葱岭,到达我国新疆南部,是当时的西域强国。
大月氏西迁征服大夏后,从游牧转为农耕生活,并迅速吸收古代当地的波斯、希腊和印度文化。贵霜王朝地域辽阔,国内经济因地而异。南方以农业为主,风俗同于印度。中部长期以来是南迁月氏人活动的中心,经济农牧结合,据《汉书·西域传》记载,“土地风气,物类所有,民俗钱货,与安息同”。北部以游牧经济为主,盛产马匹。
印度西北地区及毗邻诸国早在公元前3世纪以后,已有佛教传入。公元前2世纪,巴克特利亚希腊人所建“天竺舍竭国”国王弥阑陀皈依佛教,因此可推测大月氏至迟在公元前1世纪已经开始接触佛教。
这一时期,在婆罗门教的基础上形成的印度教文化、波斯祆教文化与希腊文化同佛教文化交互影响。迦腻色迦时期有的钱币上刻有身着希腊式服装的释迦牟尼像,而周围是用希腊字母拼成的“佛”字。
贵霜与中原虽然距离遥远,但早有间接联系。张骞在大夏时,曾看见产于中国南部的“邛竹杖”和“蜀布”。张骞曾询问其来源,大夏国人说从身毒(即印度)国买来。张骞发现大夏人喜爱中原的产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