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韦奈尔绝对不是一个羞怯的男人,因为他完全不敏感不自觉。他有时候表现出来的封闭,不是本性,而是情绪导致的结果。此时坐在巴洛达夫人身边,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沉默融化了。
他直率而亲密地诉说着,用的是一种轻柔犹豫的慢吞吞的语调,这让巴洛达夫人听起来不那么讨厌。他讲到,在大学那些旧日的时光里,他和加斯顿就建立了深厚的友谊,讲到他们热切的报复,盲目的野心还有远大的志向。但是现在一切都流逝了,不过至少还留给他对现有秩序的一种明智的默许。这种秩序就是:只有一点活下去的渴望。这点渴望还能偶尔有一点点来自真实生活的呼吸,就像他现在正呼吸的一样。
她的意识只能模糊地扑捉到他说的话,她的身体在这个时刻才是主导。她没有听进他的言语,只是在他的语调中畅饮着。她想在黑夜中伸出她的手,用她敏感的指尖触碰那张脸和那两片唇。她希望靠近他,对着他的脸颊说悄悄话——她现在什么都不想顾忌了——如果她不是一个可敬的女人她就会这么做。
可事实上,那种靠近他的冲动越强烈,她反倒把自己从他身边拽得越远。当她寻找到一个机会可以使自己显得不太鲁莽时,她立刻站起身来,把他一个人晾在那里。
在她到达住所之前,古韦奈尔点亮了一只新的雪茄,在夜空中吞下了他未说完的话。
巴洛达夫人那天晚上仿佛被一种强烈的思绪所蛊惑,要告诉她的丈夫——也是她的朋友——这种已经使她俘获的愚蠢感觉。但是她没有向这种思绪屈服。她不仅是一个可敬的妇女,也是一个理智的女人。她知道人生中总有一些战役必须独自上阵。
当加斯顿在清晨中醒来时,他的妻子已经离开了。她搭上早班火车去了市中心。直到古韦奈尔离开,她才回来。
那年夏天,他们讨论过让古韦奈尔再过来玩玩的事。尽管这是加斯顿的强烈愿望,但是他这种愿望还是得向妻子强烈的反对妥协。
不过,在这一年结束之前,她突然提议——这次完全是她自己的提议——邀请古韦奈尔再次到访。她的丈夫很惊讶,当然更高兴从她那里听到这个建议。
“亲爱的,你终于克服了对他的厌恶,我很开心。说实话,他不应该得到你的厌恶。”
“哦”,她在他唇上印了长长的温柔一吻,笑着对他说,“我已近战胜了一切。你会看到的,这一次我会对他无比友好。”